在河边休憩许久,季冠灼才一瘸一拐地回去找被拴在书上的马。 好在他去河边检查情况时,身上什么都没带。是以如今除了衣服上沾满泥,尾巴骨受到重创以外,没有其他损失。 不过如今已差不多记好数据,这些损失也值当了。 因为受伤,季冠灼不敢骑马太快,只能趴在马上,慢悠悠往回走。 一路行至凤阳村,还未等他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拿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便被袁昧拦下了。 “季大人,我家主子有事找你。”袁昧冷声道。 季冠灼趴在马背上,几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还是道:“我还有东西需要放回去,衣上也沾了泥土,能否稍等片刻?” 袁昧立刻不满道:“季大人,主子已经等了许久了。还请你不要不识好歹。” 季冠灼又长叹一口气。 他怎么觉得,这些官员,怎么比那种几百岁的老僵尸还古板。 要不是为着老祖宗,高低他今天都要当着袁留群的面发一次疯。 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现代人的精神状态。 季冠灼去到袁留群房中,袁留群正在写折子。 他将这几日季冠灼在凤阳村的表现添油加醋地写到折子里,打算等季冠灼改良盐碱地失败,就狠狠地参他一本。 是以季冠灼进来时,他立刻心虚地将折子合上。 “季大人,这几日你似乎都不在村中?”袁留群语气带着浓浓的叹息意味,“你可要知道,皇上派我们来,是为着改良盐碱地的,并非为着游山玩水。哪怕不知如何处理盐碱地,也至少同村民一起干活吧?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的。” 季冠灼微微皱眉,却还是道:“下官没有游山玩水,下官是去观测渭河的水流线路了。” “这些事情,跟皇上安排我们的事有何关系呢?”袁留群愈加诚恳道,“季大人,您来之前,本官还很期待您给南郊带来生机,到时候本官给皇上上折子时,也可替你多美言几句。却没想到你不仅没做好自己的事情,如今还要编出这种谎话。你真是辜负了本官对你的期待。” 季冠灼雷达嗖得一声就响了。 PUA是吧?画大饼是吧? 他这不PUA回去,他收藏的一百零一条“如何练习心眼子”的帖子岂不是白费了? 季冠灼立刻装出一副忧虑地样子,对袁留群道:“袁大人,非常感谢您对我的提醒。只是您不在京中,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的。” 他垂下眼睛,满脸失落:“若非如此,下官也不会亲自向皇上请缨,来这南郊处理盐碱地之事。” 袁留群脸色大变,立刻道:“谁?他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季冠灼摇摇头,并不接他的话:“袁大人可知道,除了我之外,便没人会来陪您处理这盐碱地之事了。您在这里,还不知要呆多久。本官如此费尽心力,也只是想尽快带袁大人回京。皇上可是说过,倘若能尽快治理好南郊,回去便会加以封赏。” 这句话便像是最后一条救命稻草,被袁留群牢牢抓住:“皇上当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季冠灼笃定点头。 “既然如此,日后你有什么需要,也可尽管与本官说。但凡本官能满足你的,本官都义不容辞。”袁留群兴奋地搓搓手,抬头看向季冠灼时,注意到他身上的泥土,立刻关切道,“季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实地勘察的时候摔跤了?来人,把上好的金疮药拿过来,再护送季大人回去。季大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官拿你们是问。” 刚刚跟过来,身形隐在屋外暗处的拾一听完前因后果,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他就说,这个探花郎绝对不一般! 叁七回到宫中,对师从烨行礼过后,才恭敬道:“……居然羞辱季大人!季大人已经捏紧拳头,但因为身份低微,却也只能垂头自水利司走出……” 师从烨听得眉头狠皱。 权户部侍郎虽然是从三品,但总归比司长地位要高。 那孙成廖哪里来得胆子,居然敢这么跟季冠灼说话? 叁七仍旧喋喋不休。 他身为暗卫,多在茶楼等处潜伏,用以探听消息。 时间一长,耳濡目染,说话便会不由自主地夸张几分。 讲这几日季冠灼所经之事,更是讲得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听得师从烨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他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几日之事讲完,低头猛灌一口李公公给他道的茶水。 李公公听得眼睛都直了。 “……你说的话可是当真?”师从烨语气冰冷道。 “属下不敢有半句作假。”叁七低头,毕恭毕敬道。 至于他说的话里面掺杂了多少艺术加工成分,那便算不得数了。 “好,好啊。”师从烨气得发抖,将手旁东西掷了一地。 他倒是没想过,那袁留群和孙成廖,居然是这般阳奉阴违的狗东西! 分明拿出水利图给季冠灼一观,便可免去他这几日之苦与今日之危,偏偏拿着鸡毛掸子当令箭,实在是胆大包天! 想到不管身份如何,季冠灼的确安抚他的燎原之症,隐约的愧疚捆住心脏,令人指尖都有些发疼。 翌日早朝,师从烨在太和殿中大发雷霆。 “……把孙成廖给朕叫过来!”他冷着脸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官员,厉声道,“今日此事不处理好,谁都别想离开太和殿!” 工部尚书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何事,但心里已经将孙成廖骂上一通。 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他原本还想趁着师从烨这几日心情好,提一提拨款兴修水利一事,免得入夏后水灾泛滥,渭河两岸再出问题。 这下可好,煮熟的鸭子飞了! 孙成廖被叫到太和殿,还有些不明所以。 他跪在地上,语气恭敬道:“微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今日将微臣特地叫来殿中,是为何事?” 师从烨语气冰冷:“孙大人好大的架子,前几日季爱卿去水利司求观水利图,孙大人为何不同意?” “这……”孙成廖不知自己被叫过来,居然是因着这件事,结结巴巴替自己辩解道,“季大人那日去,只说是想要一观水利图,并未有其他说辞。水利图事关沧月,微臣也是担心出什么岔子,才会拒绝季大人。” “并未有其他说辞?孙成廖,季冠灼那日说的话,难不成你跪在地上舔回去了吗?!”师从烨震声,将手中折子狠狠摔出去。 “别以为朝中发生之事,朕不知道。”他眸光冷厉,宛如冰刀从孙成廖的骨头上刮过,刮得孙成廖骨头生疼,“是朕钦派季冠灼去处理南郊盐碱地一事的。此事已有三年,尚未寻到可以解决之法。他过去几日,冥思苦想的办法,却得不到你们水利司半点重视!惹得季大人亲自去画图,甚至差点溺水而死。” “朕辛苦操办殿试,好不容易选拔出的人才,就要这般被你们这些庸才害死。孙成廖,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孙成廖胆子都被吓破了。 他哪里会知道事情这般严重?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狡辩道:“但臣也只是为了沧月着想,臣无愧于沧月!” “好一个无愧于沧月。”师从烨简直都气笑了,“沧月是你能随时扯出来的虎皮吗?” 他站起来,在阶上走了几个来回,消去几分心中怒气,这才咬牙切齿道:“自己做了错事,便张口闭口‘为了沧月’。沧月何其无辜?来人,将孙成廖带下去,听候发落。” 眼见着孙成廖挣扎着被人拖走,跪在地上的官员越发抖得厉害。 便为着两句口角之事,便要将孙成廖处以这般重的刑罚吗? 师从烨闭上眼,深吸几口混合着青梅气味的木樨香气,这才冷静下来。 他接过李公公手中温热的手帕,一边擦手一边冷声道:“工部其他人呢?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他们还能有什么看法啊? 工部尚书颤颤巍巍站起来,哆哆嗦嗦地道:“臣今日便会派人前去南郊,代臣在南郊协助季大人处理一切事宜。倘若季大人有需要,工部定会竭尽所能!” “好。”师从烨冷声道,“那便如此吧。” 说完,他起身便走。 第二日,季冠灼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写给师从烨的折子。 他对水利了解得不甚清楚,还得结合水利司的人才知道操作的难度在哪里。 袁留群虽然给他写了信,也又给他调派了人手,但有些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来才行。 师从烨应该没继续生他的气了吧? 折子写到一半,袁留群派来协助他的人在外面道:“季大人,朝中派大臣过来找您。” 季冠灼把毛笔一丢,匆匆跑出去,一眼便瞧见站在外面的人。 “您是?”他语气恭敬,对着那人道。 “我是工部侍郎周悦。”周悦谨慎地拿捏着分寸,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派我前来协助您处理盐碱地一事。季大人日后有任何水利方面的需求,皆可以找我协助。” 季冠灼眼睛一亮,宛如拉革命战友一般紧紧地拉住了周悦的手。 不过…… 季冠灼探头探脑,却没在周悦身后找到孙成廖的踪迹,忍不住问道:“孙大人呢?他怎么没过来?” 周悦脸上神情略有尴尬:“孙成廖因为办事不力,还试图狡辩,被皇上命人关进天牢了……” 季冠灼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坏了! 他就知道! 这个周悦过来,是老祖宗派人给他撑腰的! 下一次临时标记,他一定要让老祖宗多吸几口他自己!
第34章 调人 寒暄过后, 季冠灼兴冲冲地带着人赶往田地里。 周悦一路骑马赶来,未尝歇息片刻,身子都差点颠散架了。 只是想到昨日大殿中师从烨怒火中烧的模样, 他又有些畏怯。 因此竟也不敢拒绝,只能跟在季冠灼身后,一路往田里跑去。 待赶到田边时,周悦觉得自己已去了半条命。 他喘着粗气,额上青筋几乎都暴起, 一张脸涨得通红。 季冠灼被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急忙拍着他后背安抚道:“周大人, 你没事吧?” 他怎么忘了, 古代的文官体力不一定就能比现代人好。 最起码跟他比起来, 应该是要差一些的。 “……我没事……”周悦喘着粗气摇头,抬头去看眼前的土地。 眼前地块已经被翻过一遍,露出了略微疏松一些的内里。 板结的土块全部被砸碎,堆积在田地中。周围被挖出深深的沟壕。 “季大人, 这是……”他终于缓过来,略微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便是南郊土地,我专门命人将这地块重新翻了一遍。”季冠灼不假思索道,“如今土地已经翻好,需得引水漫灌。只是渭河离此地实在太远, 不知周大人是否知道近处哪里有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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