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怪物是什么?难道还能是人?” 有人说出这话后,竟惹得他们笑成一团。 达亚尔不明白他们的笑点,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意。 他一边躲开行刑人的追捕,在刑台上上蹿下跳,一边高呼:“我们修罗族会人族的语言,也有自己的文明,使者大人教给我们的,我们不是怪物!” “小怪物,那就让使者大人来证明啊?!” 似乎笃定天道使者不会关注人间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竟大放厥词起来。 达亚尔眼睛都气红了。 如果……如果使者大人真的会来就好了!!! 使者大人! 使者大人!!! 少年拼命在心底里呼唤着。 却在一瞬间,好似进入另一个世界,几阵清风拂过,大片火红如海的羽毛自天空纷纷扬扬而来,万里无云的晴天却突然荡涤了阵阵细如牛毛的雨。 身后追赶他的行刑人蓦然停下了动作,台下的人族也一瞬间静寂起来,就连他的父亲也一脸骇然地看向达亚尔的身后,连兜帽掉了暴露了身份都顾不得了。 怎么了? 少年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了异样,他迟疑地转过身,瞳孔在瞧见白色的衣角时微微收缩了一下。 心脏不可自抑地跳动起来,是他想的那样吗?! 视线逐渐上扬,轻薄的月白衣衫,一头垂腰被编成低尾麻花的青丝,几缕碎发在鬓角两侧,一缕较长的刘海垂到鼻尖,含笑上扬的优美眼睛弧度,高挺的鼻尖,轻薄的嘴唇,和达亚尔见过的那些神像一模一样。 青年身侧悬着两只妖兽,一条烛龙腰身螺旋着缠绕在他的身侧,呈现保护防御的状态,而大片火羽的主人正是在另一侧扇动着翅膀的赤凤。 达亚尔看傻眼了,一抹蒸腾的热意渐渐攀绕在脸颊上。 似乎在高洁的神明前,任何行为都是亵渎。 那些刚刚还大言不惭的人族此时却全都恭敬地弯下腰来,不敢多看。 齐声的呼唤震耳欲聋—— “使者大人!”
第101章 蓬莱岛(17) 使者大人? 使者大人?! 少年好似傻在了原地, 直愣愣地盯着面前好像从神像里走出来的青年。 直到赤凤不满地朝他喷了一口火。 达亚尔头发被火燎着,头皮传来痛意,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嗷呜着用手扑灭。 但是赤凤的真火的哪能是寻常手段可以弄灭的? 于是旁边的烛龙又张开嘴, 朝着少年吐了口带着冷意的龙息。 差点没将达亚尔一口吹下刑台。 达亚尔:“……” 人差点没送走。 “您是使者大人吗?”少年像是半点没察觉到这两只上古神对他的恶意,两眼亮晶晶地注视着眼前的天道使者, “是……听到我的呼唤才来的吗?” 天道使者垂下眸,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来:“是呀。” 达亚尔仿佛感觉被使者大人的笑容击中了心口。 好温柔,好喜欢! “怎么回事?”逗弄完修罗族的小孩, 天道使者这才抬眸, 注视着台下跪拜着不敢抬头仰望的边境村民。 他脸上笑意微收,漂亮张扬的五官顿时落得几分攻击性。 “是……是这修罗族的小孩跑到我们这边来,我们以为她要杀人!”行刑人离得最近, 瞧见使者那带了冷色的面容, 心跳得便如擂鼓。 使者大人福泽终生,人又极温柔,纵然作为高高在上的神明, 却不如其他古神一般傲慢,总是游走在人间,很多人间生活的种族都有幸窥见过使者大人的真容。 所以,没有人甘愿被使者大人厌弃! 行刑人这般想着,语气里便下意识带了些给自己推脱的惶恐。 使者大人有着好看的一双黑眸, 沉眸凝视时便无端带了些卷风黑云般的压迫。 行刑人觉得后背的冷汗浸湿了麻布衣裳。 可使者大人忽而又移开目光, 像是知道他的内心快要因此不堪重负一样。 “路罗林,你来说。”青年的眸光似乎无意间落到了台下俯跪的人群中, 却喊出来了一个明显不是汉人的名字。 从人群中缓步站出了一个穿着过长兜帽的男人,肤色黝黑, 眉目立体。 “使者大人。”他唤道。 使者大人露出来了讶然的表情:“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孩子。” 路罗林,达亚尔的父亲,修罗族这一任的国王,有些满心复杂地说道:“您上次见我,是十八年前的事情。” 使者大人眨了眨眸:“咦,有这么长时间吗?” 他语气忽得变得轻佻起来,哪怕隔着十八年的阔别,对路罗林的熟稔却仿佛朝夕相处的伙伴,连带着其他村民都因为这骤然放松的气氛而神色松快了不少。 使者大人注视着路罗林,像是在从他脸上寻找这十八年带来的新奇的痕迹,福至心灵一般,黑眸突然从路罗林移到了达亚尔的脸上。 “这是你的小孩吧?”青年脸上露出来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生得可真像你!” 虽然达亚尔难得继承了修罗族肤白的基因,但少年漂亮立体的五官,简直是当年路罗林小时候的一比一复刻版。 路罗林脸上露出几分骄傲:“使者大人,他叫达亚尔。” 迎着使者含笑打量的目光,达亚尔莫名有些局促。他朝旁边躲了躲,正好撞上自己啃断绳索的索图雅。 少女失去绳索的束缚,从高高在上的木棍上跌落下来,砸在了毫无防备的达亚尔身上。两个小孩同时发出一声“哎哟”,头撞头,眼冒金星地倒在了地上。 “这位……?”使者大人望着索图雅,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好奇。 索图雅瞬间感觉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复活。 旁边的达亚尔还在捂着头晕头转向,小姑娘直接鲤鱼打挺一个起身,兴冲冲地朝着漂亮的使者大人自我介绍:“索图雅是达亚尔的侍女!” “可有受伤?”使者大人问道。 漂亮的哥哥在关心她! 索图雅连忙摇头:“达亚尔的头没我的硬,应该是他哭鼻子才对,我一点事都没有!” 达亚尔:“……” 谁能想到,区区一件小事也能被索图雅单独拎出来在使者大人面前踩高捧低! 好心机! 哪怕确实疼得让少年现在都眼前发黑,达亚尔也连忙学着索图雅一样爬起来,结结巴巴地申辩道:“我没哭!” 天道使者:“……” 青年眉目间添了几分无奈。 “我是问,”使者道,“人族有没有伤到你?” 索图雅:“这、这样啊?!” 理解错了使者大人的意思,小孩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方才那股跳脱劲似乎也在青年的关切下,羞涩逃窜得无影无踪了。 索图雅在害羞,旁边的行刑人却是冷汗顿时落落而下。 虽说没有刻意欺凌,但抓捕修罗族幼崽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分毫磕碰? 假若她将身上的伤痕暴露出来的话,使者大人是否会因此对人族失望? 那他可就成为千古罪人了啊! 从来不敢去笃信人族在天道使者心里的重要性,即使使者的外貌最接近汉人。人间的族群都知道,使者大人的爱是平等众生的。 他不会偏爱任何一方,宛若量尺一般公平无私。假若人族真的违背了天道使者的理念,或许会被厌弃。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行刑人和其他村民浑身都像是被泡在了火辣辣的盐水中。 “使者大人,是我的错!”刑台上的大汉咬了咬牙,扬声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需要请罪,我一个人承担,请您……请您……” 千万不要因此牵连人族啊! 赤凤喷了口凤魄,火息缭绕,行刑人顿时感觉一股无形的来自古神的压迫宛若排山倒海的倾轧而来。 五脏六腑都似乎被积压得变了形,赤凤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到行刑人身上,仿佛是因为他为难了它身旁的青年,而动怒得斟酌着是否要烧死他。 行刑人虽然恐惧,但这大汉长年累月与刑台与杀戮陪伴,竟从中磨砺出来了几丝血性。一想到会因为退缩而导致人族同胞们被罚进苦难深渊中,纵然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依然咬紧牙关,不愿牵连整个族群。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问罪了?”使者大人无奈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收回凤魄。” 最后一句带了些许警告。 赤凤不甘心地将偷偷放出的威压再度收回,扇动着翅膀,发出一声长鸣。 身上的负重顿时一轻,行刑人终于松了口气。他再度看向那个修罗族的女孩,眸中不免添了几丝担忧与希冀。 使者大人只想从当事人嘴里得出真相。 他既希望修罗族的少女可以网开一面,又怕她会因为怀恨在心,从而夸大其词。毕竟,传说中的修罗族就是一□□诈且凶残的生物。 在行刑人与村民们殷切不安的注视下,索图雅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她不禁朝着达亚尔身后躲了躲,方才上头的羞涩此时也终于稳落下来。 “没有的……使者大人,我想和他们玩,但是被误会了。就这样。” 少女稚嫩的声音飘然落地,好像黄鹂一般的清脆悦耳,却仿佛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了旁听的人类身上。 他们刚刚竟这般揣测这孩子! 行刑人心底蓦然滋生出来了丝丝缕缕的愧疚,隐约中似乎感到某种长久稳固的观念被少女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撼动了。 “想让他们补偿你吗?”使者问道。 索图雅的目光滑过台下的村民。 方才他们一个又一个地挂着奇异兴奋的表情,将她当做妖邪一样绑在高高的棍子上,准备点火行刑。 索图雅的眼神最终定格在身侧的行刑人上,大汉因为悬而未决的铡刀高高挂在脖子上方,而吓得面如土色。 少女朝着使者大人摇了摇头,又问行刑人道:“我以后还想来玩的话,你们会欢迎我吗?” 行刑人冷汗涔涔:“自然是欢迎的。” “那就可以了。”索图雅弯起月牙似的眼睛,又转向面前的青年,“谢谢使者大人!” 既然顺利解决了这场纠纷,路罗林带着两个小孩不再多留,毕竟人族和修罗族的恩怨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消弭,留在这里两边都不会太舒服。 但至少,索图雅开了个好头。 临走前站在村口,路罗林朝着相送的使者大人恭敬地祈福与告别。达亚尔忽而从父亲的怀中跳出来,张望着面前即将分别的青年。 他走到使者大人面前,不顾两位古神不爽的警告,伸手拉住了使者大人垂在身侧的手。似乎没预料到少年会这般做,白玉骨节分明的手忽而在孩子娇嫩的掌心里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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