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旧喂了梁青生颗丹药。 男人在床上昏迷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悠悠转醒。 “梁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顾探风眼圈红着,“洛良那人是因为我才对你出手的!” 梁青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差点没给顾探风晃晕。 “等……等一下。”他艰难吐字。 顾探风停下动作。 梁青生缓了一会儿,才感觉脑袋彻底清明了。 他忙抓住顾探风的双肩,上下打量起来。 确认少年无碍后后才松了口气。 “害,”梁青生拍了拍顾探风的肩膀,“是洛良他辜负了小公子你,要道歉也该是他。” “说吧,发现什么了?”岑旧在一旁抱臂看着,此时见缝插针出了声。 梁青生简单把他知道的和岑旧交代了一下:“洛良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被发现之后,他把我打晕,从山崖处扔了下去。” 说到这里,梁青生依然心有余悸。 只差一点他就要命丧黄泉了。 顾探风气愤道:“不能让这种人得到百花灯。” 岑旧:“石门被我用符文遮掩了气息,洛良一时半会无法查探山洞的具体位置所在。” “我本以为,他们只会冲着我来。”顾探风勉强笑笑,“可如今母亲下落不明,梁叔也被波及。那再往后,逢秋甚至是飞鹤寨其他毫不知情的人……” 越说一分,他的脸色就越白一度。 “我不应该就这么瑟缩着,总是躲在别人的羽翼下。”顾探风垂下眼,轻声道,“一味退缩只能换来有心之人的变本加厉。” “顾家保护了我,母亲保护了我,逢秋哥哥也保护了我。现在,我得勇敢一次,去保护他们。” 少年好像一瞬之间被拉扯长大了。 眼神透漏出来了一种果决与坚定。 就好像,昔日刚刚踏入仙途的顾正清。 岑旧问道:“你想做什么?” “正如公子所说,我此时不露面,才是最好的。有洛良一个混上山的,就说明还有更多潜藏在暗处的存在。”顾探风慢条斯理地陈述着,“须得有一个,可以引起逢秋注意,又能打乱洛良节奏的办法。” 少年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顾探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向岑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我的计划要麻烦岑公子一些。” “需要我做什么?”岑旧感兴趣道。 顾探风:“我想要假死的药。” * 顾探风失踪了。 心腹禀告,昨日顾公子半夜溜出房门后,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江月白感觉到了一股潜藏在心间的焦灼。 他明明在顾娘子临走前,答应她照顾好寒松的! 江月白派了几个已经被他收服的心腹土匪在寨子里翻天覆地寻找了一通,把守了整个飞鹤寨。 然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江月白站在岑旧的小院门口旁的梧桐树下,负手听着身边心腹胆战心惊的回禀。 面上沉沉,似乎隐约压着怒火。 “我知道了。”他声音有些难得的疲惫,“都下去吧。” 找了一天,江月白眼里布满了血丝。 矜贵好看的面容多了几丝沧桑,连胡茬都来不及清理。 他心里焦急。如今形势危机,寒松体弱,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 顾家的事情,江月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正因为如此,他才宁愿冒险也要将顾探风带到飞鹤寨帮助他藏身。 顾家和修真界有斩不断的联系。 修真界自诩正道的修士们为了顾家守护的神器百花灯,发了疯似地对寒松赶尽杀绝。 在这个节骨眼如果被他们发现的话,那只能有一个结局。 死。 这个字眼单是让江月白想一下,就感觉到了血液的鼓噪。 他宁愿相信寒松贪玩跑到哪个角落忘了时间,也好比去接受这种可怖的现实。 尽管前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江月白眨了眨酸痛的眼球,将目光放到了眼前岑旧所在的小院。 他不太喜欢岑远之这个人。 但如今不得不承认,凡人在修士面前是渺小无力的。 这个时候只能去向岑远之求救。 可还没动作,又一位心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上挂着硕大的汗珠,浑身都有些颤抖。 “什么事?”江月白平日总是冷静自持的,如今却感觉到了有些烦躁。 心腹咬了咬牙,眼底似乎有些发红。 他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发抖:“……公子,找到顾公子了!” “在哪?!”江月白心跳猛然加快。 浑身的疲惫与烦躁在这一刻扫荡一空。 江月白呼吸急促了一下,期盼地盯着面前的人。 “后、后山。”心腹把头低得更低了。 江月白努力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 还不到最糟糕的时候。 寒松他还活着! 顾不得再听许多,江月白快速绕过心腹,大步朝着后山走去。 自打发现寒松不见后,青年连一口水都未曾喝过。 如今却忘记了一切身上传来的不适。 就连周遭的风,江月白都觉得清甜了不少。 因为步伐急促,一向自诩恪守礼法的人单是上山就已经没有形象地摔了好几下。 连带着浑身都溅满了泥点。 他还是没有停住往后山去的步伐。 江月白很后悔,他把寒松单独一个人置于在了危险的处境。 如果还有下次…… 前方终于瞧见了一抹熟悉的青衫,但却是躺着的。 周遭围了几个江月白派去找人的土匪。 他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面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 江月白虽还没完全看清,心里却不祥得咯噔了一下。 那些窃窃私语一股脑地钻入江月白的脑中: “小公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死的真古怪,是不是有人害死的?” “我们该怎么和江公子交代?” 急促的动作像是突然被施加了定身术,江月白迟滞地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瞬间被浸染了某种可憎的颜色。 他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一时之间被忘却的不适如同滔天浪潮猛地从头顶压来。 江月白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心脏酸痛得快要让他窒息,他还是不可置信地往前吃力又缓慢地走着。 一步步地,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打量下,走到了那抹青衫衣角旁边。 他彻底看清了。 自欺欺人在这一刻仿若失去了它原有的功效。 江月白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唇齿间也似乎溢满了铁锈味。 最坏的结局还是来了。 耳边像是响起了一声钟鸣,震得胸腔与耳鼻齐齐剧痛起来。 “江……公子?” 有个围观的人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 江月白这才有一点回到现世的实感。 他转动着眼球,酸涩得差点要掉出泪。 一种无法形容的难过与沉重压在了江月白的身躯上,令青年几乎是踉跄着跪到了顾探风跟前。 顾探风双眸紧闭,面色惨白。 江月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搭在了少年脖子上。 他多希望这只是寒松素常爱开的恶劣玩笑。 多希望下一秒少年就睁开双眼,笑着扑到自己身上唤“逢秋哥哥”。 可手指触及到的肌肤没有一丝一毫的温热。 顾寒松确确实实死去了。 死去多时的少年紧紧闭着双眼,那张脸上带着死人才有的青白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江月白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他冷然起身,脸色阴沉。 心腹顿时吓得跪了一地。 “罢了。”江月白声音含了浓浓的冷意,“把寒松抬到我的书房。” “公子……?” “我去找仙师聊一聊。” 江月白再度找上了岑旧。 “岑远之!”他一脚踹翻了岑旧面前的石桌。 江月白几步走到岑旧面前:“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死了,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确知道。但是……”岑旧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江月白一把拽住岑旧的衣领,逼近他的面庞:“你果然还是这般薄情寡义。” “我要知道是谁,”江月白道,“不惜一切代价,岑远之。” 岑旧这才正色起来:“后山的百花灯,顾娘子也曾和你交代过吧?” “是。”江月白终于承认了,“是我帮他们藏的。” 他平静下来,松开岑旧,冷冷地站着。 岑旧轻笑一声:“顾娘子还真是信任你啊,把儿子全数交付给你,就连百花灯这件事都和你说了。” 江月白问道:“告诉我,动寒松的人是谁?” “洛良。”岑旧道,“你可还记得这个人?” 江月白面色难看起来。 他一开始就知道洛良不对劲。 可待了大半年也没抓到对方的把柄。 如今反倒是寒松遭了殃。 是他太过无用了! 江月白脸上青青紫紫,心口发疼。 “洛良是修士伪装,奔着百花灯来的。兴许是找了许久,恼羞成怒,顾小公子才遭了毒手。”岑旧说道。 江月白厉声道:“你替我杀了他,事成之后,你开条件。” “好啊。”岑旧道,“不过此时敌在暗我在明,贸然击杀洛良恐怕容易打草惊蛇。必须要江二当家帮我一把。” 白衣修士薄唇微动,缓缓吐出八个字来—— “以身犯险,引蛇出洞。”
第007章 百花灯(7) 第二天之后,寨子里流传起了一种传言。 据说大当家在后山藏了一件宝物。 宝物的具体位置只有二当家和少当家知道。 如今少当家被人暗害,二当家疑心宝物会被贼人抢走,打算亲自去取出来。 流言自然是江月白故意放出来的。 明显是圈套。 对急于确认百花灯位置的洛良来说,却已经足够引诱他现身了。 毕竟流言真真假假,但有一件事没有说错。 百花灯的位置,除了“死”去的顾探风,只有江月白知道。 哪怕洛良已经知道了这是圈套,他也必须从江月白口中问出百花灯的下落。 日落西山,夜色蔓延了整个后山。 江月白没有束发,乌黑墨丝披散在脑后,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单薄长袍,手上举着一盏明亮的灯笼,缓慢踱步在后山的田野中。 萤火虫升腾在他的袍袖周身,给江月白俊秀的五官打了一层柔光。 明月静静地悬于天空,周遭星粒碎成一片,好似一切都随着夜色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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