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得不得了,当即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玩忽职守的事情说了个遍。 姚湛空一阵眩晕,好不容易积攒的力气也从他体内溜走,手机滑落在地,老王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姚先生您在听吗?姚先生?姚先生……” 尸骨不见了…… 是什么意思? 姚湛空此时才像是理解了守墓人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非特殊情况时强行催动了哨兵之力,后背的黑狐纹身越来越明显,力量重回充沛,而他的手指也不受控地出现了半兽化的特征。 这是久未接受向导疏导的哨兵开始狂化的征兆。 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姚湛空抓起手机冲向墓园。 以往每次踏上这条路,他总是迟缓又迟缓,恨不得这条路开不到头,他也好过在山脚徘徊一年又一年,但今日的他却恨不得一秒便瞬移到墓园。 可越靠近墓园,他的手就抖得越厉害,车身甚至偏移了一开始的路线。 他不敢去。 他害怕去。 一想到那山、那景、还有那坟里凄惨惨的骨头,他就手如抖糠,差点连人带车翻进了路旁的小坡。 车速未减,可他心里的迟疑却一重比一重深。 重回墓园的代价,他还能承受得起吗? 查他的尸骨势必要上山,搜寻尸骨被盗的事定然要看细节。可要是再次看到宋磬声的尸骨,他还能拖着濒临溃散的兽魂,逃出他用命刻下的困境吗? 况且,他也不止上山这一条路。“宋念生”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那么可疑,说不定他身上就有尸骨的线索。 姚湛空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催眠自己:宋念生出现的时机刚好是尸骨丢失的时候,他出现的地点又那么特殊,还有那句只有他和宋磬声才知道的话…… 或许他就是宋磬声呢? 他要是真的回来了呢…… 姚湛空不敢深想自己的念头究竟有多么荒唐,又有多么可笑,他只想攀住一个借口当浮木。 “吱——” 飞速行驶的跑车被猛然踩下的刹车逼停,车胎在柏油马路上擦出两道黑色印记。 姚湛空死死握住方向盘,一夜苦痛折磨得他狼狈至极,额前散落的碎发遮住通红的眼眸,他全身都在细微地发着抖,似在忍受着常人不可想象的疼痛。 可他还是刹停了前往墓园的车。 随后拿起手机拨向守墓人。 老王心惊胆颤地捧着电话,像是捧着索命的令牌一样恐惧,因为太过害怕,他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 来电铃声猛然炸响,老王慌得差点将手机扔出去,可等他抖着手接起电话时,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像是糙纸磨坏了嗓子,可每一个字又是那样清晰。 他听见姚湛空说:“打电话给裴先生吧,别再联系我了。” “啊?”老王彻底傻了,他甚至忘了尊卑,极不礼貌地追问道:“那您不管这里的事了吗?” “滴——滴——” 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姚湛空的态度已然明显:这里的事,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车已经熄火了。 可姚湛空并没有耽误太久,他只停顿了片刻,随后便着车、转向、沿来路驶回。 动作那么慢,又那么稳。 像深陷泥沼的人将自己从沼泽里一步一步挪出来一样坚定。 他不能再回头了。 不管“宋念生”究竟是谁,他都不打算回到过去了。 裴野鹤手握大权,比他更适合查探墓园里发生的事,如果连裴野鹤也查不出来,那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个能找出线索的人了。 而他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宋念生身上,挖出他身上所有的秘密。 没错,这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姚湛空不断梳理着思绪,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 不管“宋念生”是人造的计谋也好,是宋磬声复活的鬼魂也罢,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实存在,且能被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 他一开始的想法不也是这样吗? 远离过去,走向未来,有人爱便爱,无人爱也随意,只要能放下过去就好。 明明做好了决定,明明是自己选择的路,可姚湛空的心底却被撕开一个大洞,风呼啸着往里灌,冻得他浑身都在发颤。 他一路驱车驶向姚园,身后如有鬼追般迅速。 直到将自己泡在热水里冲了好几遍,姚湛空才从噩梦般的十几个小时里恢复。 镜子里那张脸惨白如鬼,后背的狐狸兽魂颜色黯淡,像是褪色的纹身一样毫无生机。 姚湛空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兽魂。 他很清楚自己需要接纳新的向导来疏导体内紊乱的能量,可自我意志是一回事,躯体反应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他愿不愿意,精神识海始终紧闭。截至目前,能刺破他的精神防线触碰到他兽魂的,只有叶颂桦一人。 不接受向导梳理的哨兵迟早会崩溃,他也不过仗着自己S级的身份,才强撑过了这许多年。 今早这一通折腾已耗去他太多精力,他本该休息一天在床静卧,最好再叫叶颂桦来为他疏导体内暴动的能量。 可他不想休息,也不敢休息。 只要一有空,他就忍不住去想墓园的事,甚至想给裴野鹤拨去电话,问他有没有查出些什么。 姚湛空撑住盥洗池的台面,发狠一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几次深呼吸后,终于勉强定神。 他再一次将关于宋磬声的念头成功压制了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痛苦是意志和身体相违背的后果。可他更明白,短暂释放情绪后,他迎来的将会是更深层的空虚和痛苦。 就像将一只老鼠放入甬道,通道内布满荆棘,尽头是一块鲜美的奶酪,为了那块奶酪,老鼠遍体鳞伤也会往前爬。 可他所在的甬道,只是一堵挂着“宋磬声”照片的悬崖罢了,爬得越快,死得越早,一步跌空便是悬崖。 他换了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再出现在姚氏大厦时,又成了谁也看不透的“诡狐”。 秘书早已坐在了办公位上,见了姚湛空便出声问好。 姚湛空点头回应。 秘书正要坐下,又听姚湛空道:“将叶先生叫到二十八层的休息室,我一小时内过去。” 叶先生,除了叶颂桦还有哪个叶先生能来二十八层。 秘书心领神会,点头称是。
第021章 相较于姚湛空如坠地狱的十几个小时,宋磬声就自在多了。和其他员工一起吃完早饭,他就跟着许主厨做甜品去了。 姚园里几位主厨并不止是姚湛空的私厨,他们的主业还包括为姚氏旗下的饮食业研发新菜品。 每当研制出一款当季新菜品,他们就能获得极为丰厚的奖励,在金钱的驱动力下,几位主厨也将大部分时间泡在了后厨里。 如今正是草莓上市的季节,但出现在许主厨果篮里的却不是普通草莓,而是一款经过特殊培育,被誉为全世界最贵草莓的新品种。 婴儿拳头大小的草莓红艳欲滴,嫩绿的叶蒂还带着水汽,距离半米就能闻到自然清新的水果香气。 草莓只是点缀,台面上的七八种香槟和烈酒才是最主要的调味品,再搭配提前做好的香草冰淇淋,几番调试才能做成一道合适上桌的甜品。 许主厨已经为这道甜品忙活了小半个月了,其他的都算顺利,可唯独调酒这一项难住了她。 要是普通的鸡尾酒也就算了,只要原料不差,生手调出来的酒也难喝不到哪去。 可这偏偏是道甜点,要想在不喧宾夺主的情况下挥发出最好的效果,就得一分一毫的调试。 许主厨就是在这里犯了难。 论调酒,宋磬声倒是想起了江凛。 姚湛空滴酒不沾,江凛却千杯不醉,还是调酒的一把好手。 宋磬声对鸡尾酒不感兴趣,却觉得江凛花里胡哨地炫技手法很有趣,倒也和他学了几手。 “许主厨,我能试试吗?”宋磬声小声自荐,眼底有着跃跃欲试的期待,“我可能会一点。” 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一直被许主厨看在眼里,她知道宋磬声不是冒进自大的人,所以将他的“可能”理解为自谦。 而宋磬声用“可能”来形容,也是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省得姚湛空哪天心血来潮找人问话,在这细微处露了馅。 许主厨大方地让开位置,想看看宋磬声能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新惊喜。 宋磬声自荐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有谱了。 他打下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道甜品的主原料有三样:草莓、香草冰淇淋和甜奶油。 所以搭配的鸡尾酒既不能烈到压制主味,也不能过甜导致生腻,可太淡又失了淋酒的风味,几番挑剔下来,他倒觉得江凛曾教给他的一味配方就很合适。 九年未碰,他已经手生了。 可胜在他性子稳,又镇定,到底还是在桌上数瓶酒中找到了相似的酒,调配出了一款浅色鸡尾酒。 许主厨从他闻酒、品酒的动作中就已经判断出他是半个行家,因此也多了几分期待。 成品刚一倒出,许主厨就迫不及待地浅尝了一口,她当即眼前一亮,向宋磬声竖起了大拇指。 宋磬声倒也不忘人设,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应该是别人教我的,只是不记得是谁了。” 许主厨也没深想,只摆了摆手道:“能调出来就是好的。” 她到底是专业的,宋磬声的成品给了她头绪,她又在鸡尾酒的配方上做了微调,出来的效果堪称完美。 香草冰淇淋在杯底,上面是一层甜奶油,切成薄片的草莓只取中间形状最好的几片,一圈又一圈的插I进淡奶油中,塑成了玫瑰的形状。 清酒一淋,可食用金箔一拍,带着碎金的“玫瑰”便盛放在了透明的甜品杯里。 清冽甘甜的酒香与三样主材料的味道浑然天成,任谁也无法拒绝这样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甜品。 许主厨心花怒放,当即开始记录菜单,整理的同时也不忘为宋磬声邀功,“等下次姚先生回姚园吃饭的时候,由你介绍这道甜品。” 戏演太过犹不急,宋磬声没再假装吃惊,只是羞涩一笑,接下了这件差事。 这道甜品酒味很淡,但再淡也是酒,姚湛空不会闻不出来。 要是知道有酒,他是会找借口推了呢,还是什么都不说然后吃下去? 姚湛空的选择直接关乎他对自己的态度,宋磬声已经等不及看他如何选择了。 “许主厨,”宋磬声佯装无意道:“每道新品菜,姚先生都会亲自试吗?” “大部分吧,”许主厨随口道:“毕竟姚先生也是有名的美食鉴赏官,他能点头,就证明这道菜可以直接上新品推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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