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不安在它心底萦绕,它忍不住问了一句题外话:“宋先生,您……” 宋磬声抬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平静的眼神莫名有种洞悉一切的凌然。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隔着镜子面面相对,有那么一瞬,系统觉得宋磬声是在透过镜子注视藏在他意识里的自己。 它莫名一抖,一时哑然。 宋磬声问:“什么?” 他的声音轻柔而和煦,极具安抚意味。 系统喉咙一通,顺畅地问出了那句:“您是信任我的,对吗?” 一个AI向一个人类要信任,听上去纯稚又可爱,宋磬声忍不住笑了,他望着镜中的自己,笑道:“当然,我们是伙伴。” 系统松了口气,作为一个初级系统,它能提供给宋磬声的东西并不多,可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从成功绑定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被连接在了一起。 宋磬声每完成一次任务,就能从主神手里拿到一部分能量,而这部分能量除了可以维系宋磬声的灵魂不灭之外,还能用它兑换各种攻略道具。 系统的解释自然也落入了宋磬声的耳朵里,他擦拭着半干不干的头发,轻哼道:“还真是哪里挣钱哪里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为主神赚能量,再用得到的能量向主神换道具,而换取道具的目的,是为了去更高的位面为主神赚取更多能量。 世界果然是个巨大的资本市场。 系统听见了宋磬声嘲讽似的玩笑,可宿主的吐槽对象是它的创造者,它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临睡前,宋磬声忽然想起来系统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他道:“我记得你说过,他们三个来自同一团高级能量体,一个是绝对理智,一个是绝对欲望,另一个是剥离了极端情绪后的正常人,对吗?” 系统老实点头,道:“是的。您想到什么了吗宋先生?” “没有。”宋磬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所以确认一下。除此之外呢,你还知道什么相关信息吗?” 要说起天命之子的来源,系统可谓如数家珍,毕竟这是写在它们员工手册上的信息。 它如实回答道:“所谓天命之子,并不是小世界的原有人物,他们其实是漂浮在宇宙间的高层次精神能量体。” 他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也没有来处与归属,宛如宇宙间飘荡的神灵一样,会随机降临在小世界里。 大多数天命之子都会以天坑开局,然后绝地逆袭,走出一条通往顶峰的辉煌大道。 每经历一次这样的过程,他们就能积蓄更多能量,等脱离小世界后,自身的能量等级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他们的出现也能将小世界的科技、经济和文明带上一个新高度。再不济,他们也能扫平战乱世界的动荡,为小世界带来和平。 天命之子和小世界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有点像小说里真神下界历劫。 一般来说,一个世界只会有一个天命之子。 此方世界之所以有三个人,是因为来此世界的能量体太过强大,如果不分散,等他们走上世界顶峰,身上聚集的能量或许会将小世界撑爆。 而主神所剥夺的,也是他们身上来源于宇宙的高级能量。 主神并未美化自己的目的。 它筛选绑定对象的机制就是以私欲为主,真善美的宿主压根不是它的受众。所以它可以直白地袒露自己的私欲和贪婪,因为它麾下的任务者也是和它意志相同的强盗。 换言之,宋磬声成功绑定系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和主神站在同一条思维线上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小世界人,宋磬声对广袤的大千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原来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要是有机会,他也想去其他世界看看。 “一定会有机会的。”系统很乐观,“等我们成功完成任务,您就会拿到超级多的能量,一举成A都不在话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其它世界了!” 宋磬声笑了笑,重新捡起了一开始的话头,“那你觉得他们三个,分别对应哪一股能量?” “我觉得姚湛空应当是理智的化身,江凛是相对正常的人,裴野鹤对应的或许是欲望。” 不过上次为攻略难度排序的时候,它就全猜错了,所以这次分析的时候,系统格外气弱,说完便问起了宋磬声的意见:“宋先生,您觉得呢?” 宋磬声道:“其它不好说,但比起姚湛空,更能担得起‘绝对理智’这个形容的人,或许是江凛。” 系统不可置信道:“比姚湛空还理智的人,那还是人吗?” “谁知道呢。”宋磬声道:“姚湛空起码还在我坟前呆了半年,江凛在我死后,只露过一次面。” 系统已经快要自闭了。 哑了半晌后,它道:“怪不得做任务要从低级世界开始,没有道具的S级世界,真的好地狱……” 它刚领到任务的时候,一看宿主是白月光人设,当即认为这是场稳赢的任务,可直到现在,它才意识到S级究竟有多难。 系统推测道:“如果姚湛空不是‘理智’,那他会是那个‘中间值’吗?” 宋磬声饶有兴致地反问:“你为什么不觉得他会是‘欲望’呢?” 系统惊讶道:“怎么可能?” 姚湛空这个人哪里有什么欲望啊? 他的欲望刚一露头,就被他自己掐死了好吧? 宋磬声耸了耸肩,道:“我也是瞎猜的。” 只是,有了系统所说的属性提示,他对完成任务的把握更大了些。 夜色渐深,宋磬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系统闲聊着,意识渐沉时便睡了过去。 这一夜对他而言没什么不同,可对姚湛空来说,这一夜却是极难熬的一夜。 “宋念生”的那句话既像梦魇一样萦绕在他耳边,又像不死不休的诅咒一样紧紧缠住了他的躯体。 姚湛空抱住脑袋,痛苦地蜷缩在地毯上。 茶几上散落着数个空烟盒,呛人的烟味盈满客厅,强行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猛烈反扑,宛如嗜人的怪兽一样将他彻底吞噬。 “阿湛快来看,这里好漂亮!” “阿湛,如果我下辈子做野花,你想做什么?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吗?” “阿湛,你什么时候结束苦修啊,你回来的时候,可以为我偷偷带根冰棍吗?” “阿湛,你喜欢做人还是做狐狸啊?如果你喜欢做人,我就做你永远的好朋友,如果你想做狐狸,那我就做你永远的饲主。” “阿湛不要哭,输了比赛也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让你变成世界上最强的哨兵!” “阿湛是世界上最好的阿湛!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湛,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阿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保护你!” “阿湛,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你前面,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阿湛,永远究竟有多远啊?有一辈子那么远吗?” “阿湛……” “阿湛……” 那个永远笑着叫着他名字的少年,那个天真的总是把永远挂在嘴边的少年,那个无忧无虑像童话里的小王子一样开朗的少年…… 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成了歪折躯干中露出的森然白骨,成了怎么拼也拼不好的破布娃娃,成了他心底溃烂流脓的伤痛。 回忆如刀般劈向他的头颅,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向他围剿而来,姚湛空无处可躲,剧烈的疼痛令他蜷缩在地,不受控制地呜咽出声。 一片深黑中。 宋磬声轻缓地呼吸着,一夜好梦。 而与他百米之隔的姚湛空,却如坠地狱,时刻承受着刀斧临身的剧痛。
第020章 守墓人姓王,六年前抢破了头才拿下守墓的活。 刚开始慑于建墓人的身份,再加上墓前总有人来,他不敢懈怠,一日三巡,兢兢业业地守着这偌大的墓地。 后来,墓前看望的人逐渐变少,又过了两年,这里几乎没人了。 老王守了一辈子墓,自然明白这是常理。 活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哪有那么多时间怀念过去呢。再者,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为死人要死要活也没什么必要。 墓前过了一年又一年,老王也腻了独自守在山上的日子。若是守宝藏或守山,他或许还能耐得住寂寞,可漫山只有一座坟,实在没什么可守的,没见将他葬在这里的人都不来了吗? 渐渐地,老王也学会了偷奸耍滑,从时不时溜下山,到后来成了时不时上山看看。 昨夜挂了电话,老王一夜睡不安稳,短短四个小时惊醒三回,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进了山。 这趟进山本是求个心安,可老王刚抬起遮掩视线的树杈,入眼一幕却像晴空霹雳一样砸在了他头上。 老王头重脚轻,扶住身旁的大树才站稳。 坟墓两侧堆积的泥土在雨水的冲刷下成了平缓的坡,棺材板斜楞在地上,一看就是被人挖了坟。 老王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随后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怀着最后的希望探着脖子往里一瞅。 “妈呀!”老王魂都吓飞了,满心满脑就剩一个念头: 尸骨不见了,他完了。 ………… 姚湛空在地上躺了很久。 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可以透过如纱的窗帘看到清晨的日光了。 猛烈的情绪刺激到了他的兽魂,爬满脊背的兽纹像有万针齐扎,透骨的刺痛让他尝试了好久才攒了些力气,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 他靠在身后的酒柜上,费力地喘了口气。 事实证明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白费,一旦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拉到过去,他还是会像六年前一样陷入感官失灵的困境。 正这时,手机响了。 手机躺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毯上,姚湛空尝试着握拳,可感官还未彻底恢复,他只能半握。 他清楚自己想彻底恢复,起码得半个多小时。不过是通电话,错过便错过了,可这通没人接,那边依然在锲而不舍地打。 很少有人敢催命般地向他打电话。 想来是有急事。 姚湛空扶着酒柜站了起来,踉跄几步后猛地跪倒在地,说不清是走过去的还是摔过去的。 好在手机已距他不远,抬手便能拿到。 可屏幕上跃动的那串数字,是没存备注他也能一眼认出的号码:守墓人。 整整六年,他将这串数字默念过无数遍,可每次都克制住了拨过去的念头,而这个号码也很少拨向他。 不详的预感从心底直冲而上,姚湛空手指颤了又颤,终于在电话即将挂断前接通了。 “姚先生,”老王的声音因惊恐而变得尖利,“不好了,坟被人挖开了,宋先生……宋先生的尸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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