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连忙如实道来。 “小的本是安塞一小村庄的百姓,靠种地放羊为生,今年日子难过,春天时候大旱,偏偏到了秋收又连着下雨,乡亲们都苦不堪言。” 男人想起之前的生活,那时候他家中爹娘还活着,日子虽然艰苦,但也不是过不下去。 原本他都想好了,辛苦几年再娶一个媳妇,再生几个孩子,平平凡凡也是一辈子。 可世道却让他想辛苦,都没法子辛苦。 “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我因为白天少了一只羊在外头找,一直到天黑都没回去。” 男人悲从中来,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等我终于找到那只羊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许多穿着官服的官差,他们是来拉壮丁的,村里但凡还能走的男人都被带走了。” 赵梦成眉头一皱,安塞靠近边疆,是个荒僻之地,但并非囤兵之地。 按理来说,即使大周要征兵,也不可能大半夜去偏僻的村子强行拉人。 男人面露恐惧:“不止如此,他们拉走了男人,连女人都没放过——他们在杀人。” 赵梦成拧起眉头,看了眼赵茂,彼此都预感到不妙。 带走男人和适龄女子,却把剩下的老弱妇孺都杀了,这可不是正规军的做法。 “你可看清那些是什么人,穿着哪里的官服?”赵梦成问道。 男人使劲摇头:“天太黑了,我看不清,而且我怕他们发现,只敢躲在远处看。” 他擦了把眼泪,哭诉道:“天亮之后我回去看过,村里一个活口都没有,我想过报官的,可我连官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后来安塞就乱起来了,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就混在了里头一路朝南走,一直走到了上河镇。” “大人,请你行行好放我进城吧,我真的不想死。”男人下意识的想抓住赵梦成的衣摆。 赵茂拦住他的动作:“你放心,你不会死。” 他回头看了眼赵梦成,后者微微点头。 赵茂便喊来刘恒将这个男人带走,并不送进城,而是直接送到了青山村,暂时放在还未停工的香皂工坊里当个杂役。 刘恒果然是个聪明人,一句话都没问,将这桩事情办得妥帖。 人送走了,赵梦成紧拧的眉头却没舒展开:“事情不对劲。” 赵茂也说:“如果真的是朝廷征兵,无论如何也不该残杀百姓。” 不只是朝廷,即使是非正规的,例如丰州营这般私底下想要增长实力征兵,也只会对麾下的士兵好,怎么可能直接将他们的家属全部杀了。 这样的做法,与其说大周军队,不如说—— “是外族。”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说出口后都是心底一沉。 赵梦成拧了拧眉,恍惚记起来书中曾经提过,大周晚期中央积弱,争论不休,导致各地诸侯揭竿而起,而外族见大周积弱,也屡次侵扰。 这样的现场一直持续到赵椿成为大将军,战无不胜,才勉强压制。 赵梦成抬头看去,他家傻儿子正跟民兵们一起坐在篝火边,他显然没吃饱,这会儿拿着几个肉饼子在啃。 吃起来左右开弓,还要跟民兵插科打诨,时不时面饼都要喷一口。 那样子简直辣眼睛。 赵椿感受到亲爹的眼神,猛地抬头:“爹,有事儿吩咐吗?” “没事,你好好吃。” 赵梦成没忍住,教训了一句:“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赵椿赶紧咽下嘴巴里的肉饼子,嘿嘿笑:“好嘞,我不说。” 下一刻就把剩下的饼子全塞进嘴巴里,差点没噎着,还是他身边的周旻递过去一囊水才没让他噎的翻白眼。 赵梦成心底叹了口气,又看向赵茂。 相比起大哥来,赵茂相貌堂堂,斯文俊秀,很有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模样。 赵椿能战无不胜,这位智囊可没少出谋划策。 赵梦成拍了拍老二肩膀:“看来安塞一带要乱起来了,幸好安塞距离丰州府路途遥远,暂时不会影响太大,阿茂,我们得快些成长起来。” 赵茂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爹,孩儿一定会快快长大。” 赵梦成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一声,又说:“倒也不必太急,有爹在,总会护着你们的。” 赵茂用力点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另一头,赵椿也瞧见了,忍不住对身边的唐糖吐槽:“你瞧老二那样儿,指不定爹又开他了。” 唐糖自顾自吃糖饼子,这可是馨儿姐姐为他特制的,他都舍不得一口气吃完。 赵椿念叨了半天,结果转头一看这家伙吃了好半天,饼子还剩下一半。 “你樱桃小嘴吗,咋吃这么慢,是不是吃不下了,吃不下给我。”赵椿说着就伸手去拿。 唐糖立刻转头:“不,我爱吃才留着慢慢吃。” 赵椿跳脚:“傻不傻啊你,好吃的就得赶紧吃掉,不然你不吃,别人就吃了。” “我的别人抢不走。”唐糖很提防他,觉得出了赵椿,别人干不出抢他吃食的事情来。 安全起见,他索性一溜烟儿跑了,去另一头的篝火旁吃。 赵椿气呼呼的坐下来,周旻又递给他一个饼子:“你老逗他做什么,小糖还是个小孩儿呢。” 赵家四个孩子里,唐糖年纪最小,他个儿也小,比赵馨还矮一些。 偏偏长得又分外出挑,那眉眼跟金童子似得,让人看着都觉得心软,以前觉得赵梦成给别人家养孩子的,如今见他粉雕玉琢,也不说闲话了。 赵椿接过饼子咬了一大口,说:“他是小,心思可多了,故意在我旁边吃馋我呢。” 哼,他还不知道小糖那点心思,平时有点好的总是藏着吃,等他们吃完了,就坐在他们跟前吃。 “我们家四个孩子,就我最实诚。”赵椿这么说。 赵梦成得到消息,左思右想,还是立刻将丰州营的陈柏吉叫来,将消息告知。 陈柏吉一听,果然脸色大变:“这话若是真的,只怕要天下大乱。” 赵梦成提醒:“虽说安塞大乱,外族趁机掳人,可死了这么多人都没传开来,只怕有人里应外合。” 陈柏吉脸色更加难看。 虽说丰州营有异心,但作为大周人,都忍受不了外族入侵。 “赵老板,我得连夜回去报信。”他拱手道。 “辛苦陈大人了。” 赵梦成让人牵来骏马,又置办了随礼,这才送陈柏吉离开。 人走了,赵茂便问:“爹,丰州营会彻查此事吗?” 赵梦成却摇了摇头,叹气道:“安塞距离丰州营太远,想管也没法管,顶多只能先上报朝廷,到时候只怕已经晚了。” 就如赵梦成猜测的那样,指挥使得知消息先是暴怒,又是皱眉。 “本官管不了安塞的事情,此时还需上报朝廷。” 秦清见他还有保家卫国之心,倒是松了口气,提醒:“大人,不如多派几个人,上报朝廷的同时可联络镇北军,琼州营,安塞在琼州管辖之内,或能彻查一二。” 指挥使略做思索,便答应下来。 丰州营反应极快,当晚便有快马奔出,一切却还是太迟了。
第118章 大乱始 钱知府一直盯着丰州营的反应, 也是怕指挥使一时恼怒,直接跟他干一架。 哪知道千算万算,没想到指挥使来了个祸水东引, 直接把人丢给了上河镇。 难民被赶走,钱知府立刻就安心了, 左右不要他出银子, 上河镇能有办法安抚难民自然好,若是不能,烂摊子也是姓黄的跟丰州营的,不关他事情。 钱知府自觉这一招高妙,连着几日都是乐呵呵的, 翘着二郎腿喝茶享受。 这一日,他派出去盯着丰州营的人匆匆回来禀告。 “十几匹马,去了哪里, 朝何方向, 你可看准了?”钱知府连忙问。 下属忙道:“其余没看清, 但有五匹马朝着京城去了。” 钱知府拧起眉头来:“莫不是要去京城告本官的状?” “大人,这可怎么办,您还得早做打算。” 钱知府冷笑:“哼, 他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 竟敢把本官的事情往上捅, 真以为我怕了他不成。” 但他心底也害怕, 丰州营地位特殊, 去年那般情况下皇帝也没敢降罪,指不定真的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钱知府心底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不该将事情做的那么绝。 蓦的, 他想起了赵馨,眯起眼睛来:“他有过桥梯,本官也有张良计,来人,把这封信送往太子府。” “是。” 钱知府一番操作,殊不知阴差阳错,将大周的国运直接砍断。 此时丰州营指挥使已经对朝廷不满已久,心中有不臣之心,可大周勉强还有一分面子光鲜,除了那几股流民乱兵,其余大周朝臣不敢做得太过。 外族入侵这样的大事儿,指挥使还是第一时间上报朝廷。 他哪里想到,钱知府以为这快马是去告状,竟是抢在他前面,将一封信送到了京城太子府中。 太子府内,赵小花肚子高高耸起,如今已经快八个月,即将临盆。 越到关键时期,她越是多疑多虑,总怕太子妃会谋害她腹中孩儿,整日的提心吊胆。 可惜不管她如何撒娇吹枕边风,太子都不答应在这关键时期废除太子妃。 太子屡次安慰,只说太子妃是皇帝所赐,如今废除等于驳了皇帝面子,会惹得皇帝不喜。 又再三保证,只要等他登基为敌,就会立她为皇后。 赵小花这才勉强忍下,只是越发提防,寻常不肯见太子妃的人,连太子妃安排的太医产婆都被他拒之门外,只让赵满仓去寻人。 就在这时候,一封信通过门房传了进来。 一看落款,赵小花满脸不耐烦,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府,仗着当初的恩情便一次次打扰,实在是不知分寸。 赵小花最怕别人知道她是假冒的,对钱知府也有些芥蒂,毕竟赵馨一家生长在上河镇,当地知府若是细查,只怕能发现马脚。 忍着不耐打开信,赵小花眼睛猛地一亮。 “来人,快去请殿下过来。” 丫鬟连忙去请。 此时的太子也是一头官司,宫中舒妃与四皇子给他找麻烦,宫外赵椿倒也罢了,赵茂与他梦中相差甚远,蠢笨的很。 兄弟俩能派上一些用场,但与他梦中大杀四方毫无干系。 太子一度怀疑,自己的预知梦是不是出错了,可一些细节却又对上了。 皇帝身体好了一些,对他的态度便大不如前,明面上分外宠爱四皇子,对他多有冷落。 太子心焦不已,就在这时候丫鬟来禀报,侧妃求见。 心底升起一股子烦躁,太子觉得赵馨太过恃宠而娇,怪不得梦中她两个哥哥那般得力,最后也被自己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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