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熄灭一半,周围环境蓦地昏暗下来,即使如此众人依然可以看清巨鲨齿缝间卡着的人类胳膊与其它残肢,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呕——” 许多人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冲击,弯腰呕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怪物!怪物啊!” 人群四散逃窜,盛弘新手握长刀与巨鲨抗衡,抹了把脸上的血高声嘶吼:“弓箭手准备!” 虽然情况紧急,但往日的训练已经浸入骨血里,伴随盛弘新一声令下,弓箭手纷纷拿起武器。 “听我命令——”盛弘新高高举起刀,“放箭!” 箭如雨下,齐齐射向巨鲨,可这些箭矢的质量太差,压根儿无法真正伤害到它,反而将它激怒,庞大的身躯猛地把船掀翻,张开血盆大口等待迎接它的食物掉落。 身体猝不及防腾空,盛弘新感觉自己被抛上了天,剧烈的失重感令他头晕目眩,余光瞥见距离地面的高度,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死定了。 可怜映雪年纪轻轻就要为自己守寡,希望她早日觅得良人。 王妃的闺名叫凌映雪,盛弘新依稀记得她还有个姐姐叫凌红梅,就很难听,没有映雪好听。 脑中想了很多,其实仅是一瞬,盛弘新做好赴死的准备,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把他拽住。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是凌息。 凌息左手提着他的腰带,右手揽着霍琚的腰,盛弘新偏头觑霍琚的表情,对方一脸习以为常的淡定模样,衬得他格外傻。 双脚落地,凌息随手把盛弘新扔到沙滩上,稳稳当当扶着霍琚站好,立即上手检查,“霍哥,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霍琚摇头,“我很好,没有受伤。” 凌息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侧脸,歪着脑袋道:“刚才突然被抛那么高,你一定吓坏了。” 霍琚眸色柔和下来,“没有,我相信你会来。” 凌息顿时心花怒放,钻进霍琚怀里腻腻歪歪,“嗯嗯,我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被无情抛到沙滩上的盛弘新,自立自强地撑着地面站起来,真是一点被救的喜悦都生不出呢。 “砰!”剩下半截船只彻底被巨鲨咬碎,偌大的木屑飞到凌息面前,他抬起手臂挡住,三块木板组装的木屑化作碎渣。 盛弘新对凌息的强悍有了新的认知。 凌息夺过盛弘新的长刀,“借我用一下。” “哎!你拿……”盛弘新刚要说他的刀特意用玄铁制造,非常重,就见凌息单手拎起刀,随手挽了个剑花。 他怀疑凌息手上拿的不是自己那把刀。 到底是皇子用的东西,质量比其他人的刀精良多了,不必担心三两下报废。 少年身如修竹,手握长刀,海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通身气魄如霜雪,出刀快若闪电,落刃猛似雷霆。 肉眼几乎无法辨清他的动作,在场所有人好似被点了穴,木桩子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凶猛的巨鲨在少年手中如砧板上的鱼儿,任他摆布,游刃有余到能够给现场观众秀个刀工,展示展示啥叫庖丁解牛,凌息解鲨。 “咚咚咚!!!” 一道接一道肉块掉落水的声音响起,盈盈月光下哪里还有吃人的巨鲨,仅余下一块块分切均匀的鲨鱼肉。 挥刀潇洒一甩,大量鲜血抖落,重新散发出银亮光泽。 “还你。”凌息把刀抛还给呆若木鸡的盛弘新。 盛弘新手忙脚乱接住,少年浑身染血,踏着月色而来,往日姣好的容貌在此时为他平添一份妖异,无端令人遍体生寒。 凌息他真的是人类吗? “弄脏了。”霍琚拿出手帕为凌息擦干净脸上的血渍。 “没事,洗洗就好。”凌息不以为意,追问男人:“我刚才帅吗?” 霍琚唇角泄出笑意,拇指擦过少年因血色变得殷红的唇,“很帅。” 凌息满意地咧开嘴角,笑容明媚,“奖励你帮我搓背。” 长在薄情寡义帝王家的盛弘新,并不明白爱是什么,他的父皇拥有很多妃子,今日的心头好,明日就可能赐白绫,那些口口声声嚷着爱皇上的妃子,失去权势地位后爱立刻变成了恨。 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到头来才子妻妾成群,佳人暗自垂泪。 盛弘新今年二十五岁,成婚数年,压根儿没开窍,他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宛如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儿,考虑最多的是“我”想要干嘛。 所以他没有作为丈夫的自觉,没有思考过王妃的感受。 爱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此时此刻他倏地在凌息二人身上看到了爱具体的模样。 它是那样美好,美好到让他也想拥有。
第119章 “情况如何?”凌息帮受伤的士兵处理好伤口,起身走向刚从外面回来的霍琚二人。 霍琚和盛弘新的脸色非常难看,不必言说情况多半很糟糕。 “这次不仅是普通百姓,连附近的乡绅富豪也遭了殃。”盛弘新着实没料到,那些海盗已经穷凶极恶到敢对富户下手。 与普通百姓不同,乡绅富豪家中养着护院打手,这些人虽然不是大家族出身,但也代表着另一个阶层,他们联合起来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一切和霍琚在船上的预测不谋而合,盛弘新心惊的同时异常佩服霍琚,如果自己有霍琚的能力,封地百姓说不定就能免受迫害。 以前经常从外祖父口中听到夸赞廉老将军干儿子的话,少年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服输,“霍琚”这个名字逐渐成为盛弘新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始终认为自己比霍琚厉害,等哪天他和霍琚正面交锋,一定会让霍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到时候看外祖父还怎么夸。 直到现在,真正认识相处过,盛弘新才甘拜下风,外祖父说得没错,自己实力的确不差,但同霍琚相比还需努力。 盛弘新以为外祖父指的是功夫,所以他每天刻苦习武,常年住在军营,如今他终于恍悟,他需要努力的是,磨练心性。 “留了一批人在那边帮忙,明日再处理后续事宜,夜深了,我叫人给你们安排住处。”盛弘新脸上流露些许疲惫,但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做,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凌息指了指伤兵营,道:“我叫人把柳大夫带过来了,他正在处理将士们的伤,人手不太够,我留在这边帮忙,霍哥你去休息吧。” 盛弘新闻言一怔,事情一波接一波,他压根儿没时间思考那么多,言辞恳切道:“谢谢你凌息。” “小意思,人情我先给你记账上。”凌息咧开嘴角,两排牙齿洁白到刺眼。 盛弘新:“……”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对了,我今天抓到个人,应该是高句说的逃犯。”凌息差点忘了这茬。 霍琚和盛弘新双双震惊,“什么!?” 居然真的有逃犯,还那么巧被凌息给逮到了。 三人移动到关押罪犯的屋子,那位倒霉蛋早已苏醒,瞥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进来,吓得瑟瑟发抖,再瞧见凌息,脑中浮现树林里自己被追上的那一幕,眼前开始冒小黑点,一副即将晕厥的模样。 “他是不是昏过去了?”盛弘新怀疑。 好柔弱的逃犯,没死在路上也是稀奇。 凌息伸长脖子瞧了瞧,“没事儿,拿盆水来泼醒。” 旁边看守犯人的士兵正要动作,晕过去的男人诈尸般坐起来,“别泼别泼!我就是有点虚。” 三堂会审,凌息站在中间,呈现一个“凹”字。 男人手脚被捆绑着,大气不敢喘,低垂着脑袋。 “交代吧,你的身份,目的。”盛弘新说。 男人睫毛快速眨动,眼珠子骨碌碌转,“我……” “劝你别编瞎话浪费时间,你的包袱我已经翻过了。”凌息可是专业的,哪里看不出他准备编故事。 男人被口水呛了下,明明中间的少年看上去最柔弱可欺,偏偏最令他感到害怕。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小心翼翼抬头,“贫道号玄阳,乃玄青观第八十八代掌门人。” 还真是个道士,凌息小声告诉霍琚他们,“他包袱里的确有一件道袍。” “这位小友贫道观你将星转世,必将成为一代名将。”玄阳仔细端详片刻霍琚的面相道。 接着去看凌息,半晌,沉默震耳欲聋,玄阳的视线挪到盛弘新身上,他猛然睁大眼睛,“你……” 玄阳噗通朝盛弘新跪下来,“天降紫微星,贵人您乃帝王之相!” 盛弘新腿一软,差点给玄阳磕一个,他抬腿一脚把人踹翻,“你少胡说八道!” 他才不要当皇帝,皇位谁爱坐谁坐,臭道士少诅咒他。 “今日之事若透露出去,当心牵连九族。”霍琚冷声对旁边看守的士兵道。 那士兵早吓得面无人色,“是是是!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出去守着吧。”霍琚将人挥退,万一这道士又说点什么不该说的,那士兵当真要性命不保。 士兵踉踉跄跄出去,站在门口脑中一片空白,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 玄阳一头雾水,大盛人咋不按套路行事?高句的王子听到这话,高兴地赏了他一大堆好东西。 他哆哆嗦嗦爬起来不敢再开口,凌息好奇地指了指自己,“我呢?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跳过我了?” 玄阳自以为偷摸地移开视线,凌息瞬间沉下脸,“怎么?你看不出我的命格吗?是道行不够还是编不出来?” 玄阳冷汗直冒,“是……是贫道道行太浅,看不清您的命格。” 说来也奇怪,他看过那么多人的面相,连高句的王都能忽悠住,唯独此人,分明是已死之相,却依然活蹦乱跳,处处透着矛盾。 “嗯?”凌息一把拎起玄阳的领口,“那你说说如何个看不清法?” “就……就……就是看不清啊……”玄阳简直要哭了,实话讲出去肯定要挨打。 凌息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姑且放过他,不过这玄阳的确有点本事,并非完完全全招摇撞骗的骗子。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被高句通缉?” 玄阳不吭声了,凌息平静地在他耳边恶魔低语,“算了,我也不是很好奇,拿你向高句换点银子,高句应该不会拒绝吧。” “不不不!我说我说!”玄阳猛然抬头,迎上一张好看得出奇的面容。 怪不得说美丽的花都是带刺的,越美的东西毒性越大,越好看的人越歹毒。 “其……其实也不能怪我……”玄阳支支吾吾。 玄阳本是玄青观的道士,下山后日子越过越清贫,他老老实实给人算卦看相,却总被人砸摊子,三五不时还得挨打。 反观那些没有真本事,成日招摇撞骗的假道士,个个受人追捧,荷包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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