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冶静静听着,久久没有言语。 “无论如何,都想离开吗?” 阿雁泪盈于睫,慢慢地点了下重若千斤的脑袋。 “那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呢。” 闻言,阿雁呆呆地睁大眼睛,眼眶里的一滴泪啪嗒落在地上。 “什么……” 烬冶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分明落入他耳中:“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还想走吗?”
第18章 心悦于你 “这些日不见你,是在确认自己的心意。” 烬冶走到他跟前,轻轻牵住他的手。 颤抖微凉的手指落在烬冶温暖潮热的掌心,阿雁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做不出反应。 “阿雁,”烬冶那双漂亮的眼瞳里满是柔情蜜意,他掷地有声地道,“我亦心悦于你。” 短短几个字震得阿雁似要魂飞魄散,快要溺死在他温柔的眼神里。 “本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告知你的。”他听到烬冶道,“你若是现在走了,叫我怎么办?” 身体里血液翻涌,烧干了他眼底的薄雾水汽。 所以这些天烬冶不来见他,不是厌恶,不是排斥,而是在和自己一样心乱如麻,忐忑不安地揣摩彼此的心思吗。 若是自己今日不提离开,晚上,烬冶是不是就会来见他,和他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阿雁闷闷地想:是我太沉不住气吗?是我想太多误会他了吗。 他讷讷地问:“你真的…也喜欢……” “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让你不安了,”烬冶捧住他的脸颊,道,“烬冶真心实意,你会相信我,是吗。” 他当然对烬冶的话深信不疑。 “信,”阿雁缓缓点头,小声哽咽道:“我信的。” 他扑到烬冶怀中,紧紧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濡湿了烬冶胸前的小片衣衫,所有的悲伤落寞都荡然无存。 “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我还以为……”他磕磕巴巴吐露着这些天来的委屈,“我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他哭得伤心,心中又欢喜,自己一团乱麻,当然也就没有余力去察觉,烬冶的双臂始终垂在身侧,并没有回抱住他。 既然烬冶的心意如他一样,阿雁又怎么会再舍得离开王宫。 烬冶将他送回了住处,又在屋里安抚了他好一会儿,答应他晚上会来见他,阿雁这才放心让他离去。 眨眼一瞬,所有的事情天翻地覆。 阿雁躺在床上,被子捂住涨红的脸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心脏还在扑通通地跳,笑容怎么都停不住。 烬冶原来也喜欢他。 两情相悦,竟是这般美妙的滋味吗。 入夜,烬冶果真按时到来,阿雁迎上去给他一个熊抱,和他一起用了晚膳,今时不同往日了,本以为烬冶今天一定会留下过夜,但没过多久,他还是准备离开。 阿雁怔了怔,红着脸央求他能不能留下,烬冶以事务繁忙为理由,阿雁也不能不懂事地缠着他,便没有强求。 出门时,阿雁踮着脚尖,趁烬冶不注意,一口亲在他脸颊上。 昏黄的烛火下,他看到烬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 亲都亲了,断没有后悔的道理,阿雁面红耳赤,叮嘱道:“早点休息。” 烬冶脸上的诧然之色只有短短一秒,很快恢复如常,他笑道:“你也是。” 阿雁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低下头去羞赧地嗯了一声。 朱雨送烬冶出了那扇朱红大门,离去前,烬冶冲身侧伸手,一旁的朱雨低垂眉眼,双手呈上一方干净的锦帕,方才还和阿雁谈笑风生一同用膳的尊贵帝王拿着锦帕在颊上擦了擦,用过的锦帕揉皱随意丢至一旁,落在地上沾了泥尘。 烬冶无声丢给朱雨一个眼神。 朱雨弯着腰,恭顺道:“奴才明白。” 阿雁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抱膝坐在浴池里,脸上被水汽蒸得如盛夏绯红艳桃。 手指抚上柔软的唇瓣,他悄咪咪地笑着,半张脸埋进水里,掩不住的春心萌动。 晚上入睡前,朱雨给他掖好被子,一盏盏吹熄屋中的蜡烛。 烛火一簇簇灭下去,屋子里越来越黑。 昏昏欲睡的阿雁突然想起什么,问:“朱雨,你今天是怎么见到他的?” 背对他的朱雨身子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他道:“奴才运气好,正好路上碰见陛下。” “这样啊。”阿雁不疑有他,庆幸道,“幸亏你见到了他,不然……”他可就听不到烬冶哥哥的心意了。 阿雁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你今天也累着了,早些去睡吧。” 半晌,屋里那最后一盏烛火还亮着微弱的光芒,阿雁挣扎着睁开眼,帷幔外,朱雨依旧站在那盏烛火前,没有动弹。 “朱雨?” 朱雨默然许久,低声道:“公子,我……” “你又忘了,我都说好几遍啦,不用叫我什么公子,喊我名字就可以了,”阿雁打了个哈欠,“怎么记性这么差,罚你明日的鱼汤多喝两碗。” “……阿雁。” “什么事?” 朱雨又不说话了。 阿雁盯着帐外那道模糊的影子,久久等不到下文,眼皮不知不觉合上,彻底睡了过去。- 一日,朱雨突然带回来一叠彩纸和短蜡,坐在院子里,三折两剪做出来一个荷花样,最后将蜡烛放在中心,赫然就是一个荷花灯。 “这是干什么?” 朱雨道:“是宫里的老节日了,每年今天宫里都会在护城河放灯,为多年前那些因国牺牲的战士和无辜死去的百姓们祈福。祈祷他们早登极乐,来世顺遂,盼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阿雁想了想,盘腿在朱雨旁边坐下,道:“我也帮你。” “好。” 荷花灯做了许多堆在地上,天不知不觉黑了下去,数量差不多了,朱雨将东西一一收起来就要出去。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在他离去前,阿雁问。 朱雨说今天宫中所有的宫人都可以去放灯,他也想去。 江如良所说的那些事历历在目,虽没有亲身经历,但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南宣惨状。年幼的烬冶亲眼目睹国破家亡,江如良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敌军残虐致死,那些遭受无妄之灾而凄惨死去的百姓,他也想为他们祈福,尽一份心意。 朱雨道:“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你还是……”他欲言又止,阿雁知晓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好,我不去了。” 朱雨走了,阿雁刚要回屋,看到地上还落着一个荷花灯,连忙捡起追出去,朱雨早就不知所踪。 他拿着一盏灯,正不知往哪里走,远远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抹身影也看到了他。 两人迎面在宫道撞了个正着。 烬冶身边不知为何空无一人,阿雁迎上去,还不等他说话,烬冶的视线就落在他手中的纸灯上。 阿雁喃喃解释:“这是我做的,我听朱雨说,今天是……” “想要放吗?”烬冶打断他,声音却是冷冰冰的。阿雁点点头。 “跟我来。” 烬冶带着他来到宫中某处偏殿,越过红墙,是一片高高的山坡,山路崎岖细窄,烬冶如履平地,对阿雁来说就比较难爬了,他手脚并用,勉强跟在烬冶后头。 他没有让前方背对着他的烬冶等等他,他感觉烬冶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二人最终来到山顶。 阿雁急促地喘着气,顺着烬冶的目光往下看,从这里能够看清整个王宫构造,宫中最明亮的一处闪烁着星子一般的光芒,如同小小的数百数千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正缓缓地往某处飞去。 那里应该就是护城河集中放河灯的地方了。 顺着护城河的水流顺流而下,河水会将那些花灯引入城外的民用河,和民间百姓们的河灯汇聚在一起。 今日南宣国人的愿望都是一样的。 今日是烬冶父母的忌日,不止是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知己好友,如今在世的谁不是经历九死一生才捡来条命。 阿雁站在他身侧,不说话,也不去打扰,只是默默陪伴着他。 耳边听到潺潺流水声,是一道从山顶蜿蜒而下的溪水。 烬冶走到溪水边,火折子亮起,他这才发现烬冶手里原也有一盏灯。 点亮烛火,烬冶双手合十闭眼许愿,垂下手,那盏河灯顺着溪水缓缓流入山下,很快被影影绰绰的树影遮盖,看不到踪影。 阿雁将他手中的火折子拿过来,也默默点起,学着他的样子许愿,放灯。 直到两盏灯都看不见了,烬冶在山顶上席地而坐,深幽的目光定定落在远处那放着河灯,光亮的宫中一隅。 “死了很多人。” 一片静默中,烬冶突然开口。 阿雁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那场大火里,我一低头,一睁眼,遍地都是散落的残骸,血肉飞溅,那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脸,都是以往我再熟悉不过的人。长兄,长姐,奶娘,好友……” “每个人都在护着我,我身上沾了他们数不清的血,像做了场梦,睡醒过来,一无所有。” 他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地在说这些话,阿雁却从中听到了难言的悲戚与哀痛。 “活下来的不该是我。” 阿雁听到这里,跪在烬冶身侧,张开双臂轻轻拥住面前的人,双臂箍着他,用一个保护的姿态,将比他高大健壮的烬冶紧紧护在怀里。 阿雁的身体止不住地颤。不是害怕,而是难过。为烬冶难过。 烬冶枕在他的心口,问:“你觉得我应该报仇吗?” 阿雁点点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做是自己亲眼目睹家人被杀害,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于是阿雁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复仇,是人之常情。” 烬冶仰起头,阿雁低头,对上烬冶直勾勾的眼神,也许是夜色原因,他看到烬冶的眼神中尽是无法褪去的阴骘森寒。 他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你说,我应该,杀光所有风霖人吗?”
第19章 “一直。” 杀光……所有? 阿雁一时没想通。 风霖不是早就亡国了吗?怎么会说所有?再者……这个所有,其中包含无辜百姓吗…… 这个问题太沉重也太复杂,阿雁答不上来。 “罢。” 好在烬冶也不是真的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见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也就作罢了。 他轻轻推开阿雁,阿雁抬手抚上自己还带着余温的心口,咬了咬唇,将自己准备多时的东西递给他。 烬冶看着他手上的红色锦袋,问:“这是什么?” “送你的。” 烬冶接过去,打开锦袋,取出里面那颗紫石挂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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