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床头灯,穆雁生在昏黄的环境光下注视着沙发上那道朦胧的影子,缓缓地眨了眨眼。 翌日一早,他就吃到了热乎的早餐。 他一直没有在意,现在仔细尝尝才发现,这几天的食物,其实和陈姨做的味道不一样。 这是商尽也做的。 深夜里,一个人对着菜谱琢磨。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在,没有任何人看见,听见。要不是自己发现,他大概永远也不会说。 他没有用自己亲手做的饭来对穆雁生邀功,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 这样的情况,和穆雁生的猜想背道而驰。 他怎么可能是故意做给人看? 他是心甘情愿地对他好,无所谓别人知不知道。 好似有根羽毛拂过穆雁生的心脏。 天平的指针开始动摇。 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因为一个梦,因为梦里的几个巧合而故意去针对商尽也,他是不是…… 有些太可怜了点。 当穆雁生的状态好一些后,商尽也不得不赶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他离家前对穆雁生保证说很快就回来。 穆雁生在他离开之后,打了个电话给井露露。 二十分钟后,他去约定好的地方和井露露见面。 井露露一看到他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穆雁生含糊道:“没怎么休息好。” “难怪,我说你怎么问我要这东西呢。” 井露露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小瓶递给他:“是我之前剩下的,还有些,不过不能经常吃,对身体不好。”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是实在不舒服你得去看医生,不能依赖这个。” “知道了。”穆雁生将那一小瓶褪黑素放进口袋。 一直让商尽也睡在沙发上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得自己克服困境。 只要能陷入深眠,应该就不会做梦了吧。 回去后,穆雁生坐在床边上打开药盖,吃了两粒。吞下肚子后等了会儿,觉得没用,就又吃了两粒。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焦灼,因为睡不着整个人都要炸了,将井露露的告诫完全抛诸脑后,倒置药瓶,十几粒白色药片落在掌心,他一口气全闷进肚子里。 【作者有话说】!!过量服用褪黑素是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下章正式进入回忆杀。准备好了吗孩子们!(海绵宝宝船长语气)
第10章 “你可真是个好人!” 这一觉他睡得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久。- 数九寒天,白雪皑皑,呵气成冰的严寒天气,浮水镇上来了位稀客。 浮水镇上百姓只有两千余人,当地四面环绕着高耸入云的险峻雪山群,一年四季气候阴寒潮湿,冬日更是连太阳都很少得见。因地势偏僻环境恶劣,农作物极难生长,米面都得从外地高价运来。 壮年男子为了养家糊口,基本上都选择去外地做工,村子里就剩下了大片的老弱妇孺。 小镇空间有限,村民们成天到晚见到的都是熟悉面孔,一户人家死了只鸡都能从街头传到巷尾,因此当一位外地来的陌生男人一出现在街道上,不消片刻他的行踪便传遍大街小巷。 阿雁一听到消息,便着急忙慌地奔出他的茅草屋。 赶到街道上最热闹的地方,果然远远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中央站着一人。 那是一位身形极高,面容俊朗的男子。 男子束着高高的利落马尾,一身霁蓝劲装,腰佩黑色长刀,他正低头与面前几位老人攀谈,一匹高大的乌骓骏马不用牵便乖巧跟随其后,极有灵性。 他们一人一马气势非凡,与周遭破败的村景格格不入。 阿雁眼睛一亮。是有钱人! 他跑近了些,听到男子和老人的谈话:“在下听闻此地有一位自称可以寻到仙山昆仑的‘引路人’,您知道那人现在何处吗?” 周围人群七嘴八舌:“这又是从哪儿传来的,骗人的,骗人的。” “这个月你都已经是第二个了,都是假的,别信。” “这里这里!” 阿雁从人群外挥手,往人群里挤:“让让让让!让我进去!” “挤什么呀!哎呦我的老骨头!” “好啊,果然又是你这混小子!” 吵吵嚷嚷中,男人隔着人群一眼看向了他。 他挤到男人面前站定,一拍胸脯:“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昆仑山,那是神话故事里的仙山。 传说山上生长着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有威严勇猛的神兽看守,无数法力高强的神佛大仙都住在上面,只要能攀上山峰,得见仙人,他们就能实现凡人的愿望。 传说传说,自是因为遥远虚幻充满神秘玄妙而成传说,从而吸引无数人向往搜寻,想要从中窥探一二。古往今来,追寻之人络绎不绝。 费尽心力去找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一般能够坚持下来的只有两种人。 一是走投无路的贫苦人,被现实打压陷入困境,只能寄希望于渺茫未知的虚实故事。 二是吃饱了没事干的有钱人,贪婪且不知足,不屑安于现状,想要获得更多更大的利益,丰满自己的羽翼。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由谁传出去,说是在一个叫浮水镇的地方,住着一位引路人,他能指引人们找到仙山的方向。 不管这个引路人传言是真是假,总有人会相信。有个目标,比自己一头热地横冲直撞要来得强。 阿雁听到这个传闻时,后知后觉这位‘引路人’指的应该就是自己。 自从爷爷去世后,他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住在那间小小的茅草屋里。 他没能找到抢走了爷爷的钱,还把他活活打死的那些孩子,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身份,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 爷爷说得很对,他一个小乞丐,没人愿意搭理他,也没有地方肯收留他,他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即便再怎么省吃俭用,那本就不鼓囊的半袋钱也日渐见了底。 于是为了活下去,他干起了爷爷的老本行。 起初也碰过壁。 他学着爷爷的样子去和那些来找‘仙山’的有钱人搭话,但他没有爷爷的口才,总是笨嘴拙舌说不好话,那些人看他是个孩子,又是个舌头都不利索的小乞丐,自然不理他。 直到某天他架着火堆取暖时,火星爆开溅在他眉间,烫出一点红色的伤疤。像是一粒朱砂。 因祸得福,他再去搭话时,第一次唬住了人。 终于有人愿意和他说话了。 他领着那位有钱人进了雪山,在里面乱转。这是他从爷爷那边学来的。 他们从小冰天雪地的衣衫单薄,早冻习惯了,在雪山中不会觉得很难受,但那些有钱人向来锦衣玉食吃不得苦,被寒风卷了几回,雪山中过了几夜就自然受不住了要走人。 届时,他再装模作样劝几句让那些有钱人持之以恒,心诚则灵。不能忍受的当场就走了,还能坚持的犹犹豫豫留下,但也留不了几天就受不住恶劣的环境选择离开。 他们第一次放弃时,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第二次放弃时,他就不会再劝了。面上是给人一种‘遗憾可惜’、‘你与仙山无缘’的样子,实则他是担心再劝会出什么变故。 他本来就希望这些人能受不住赶紧离开。虽然他耐寒力强,但也是确确实实在挨冻,时间一长他也会撑不下去的。 因为他中途的一次‘好心劝阻’,那些有钱人离开时便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意见,毕竟打退堂鼓没能坚持下去的是他们自己。 不仅不会怪罪,还会给他留下问路钱。 他也并不是每次都能骗到人,有些富人很精明,光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说谎。懒得和他计较的顶多嘴上骂他两句,遇到脾气不好的就会叫家仆追着他打,他有时能跑掉,有时不能,被抓到就会被揍个鼻青脸肿。 尽管他后来再怎么努力精进演技,每一次去和人搭话前都会用线香在自己眉间烫出一个小伤口,但他也只能骗到一些比较单纯的家伙。不过倒也足够了。 靠着这件小本事,他得以维系生命到如今。 今天这个有钱人也被他骗住了。 阿雁带着男人来到了自己的茅草屋,他说:“这位大人,您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男人点头,阿雁便冲进屋里收拾好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再出来时,男人耐心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阿雁走过去,抬头仰视着男人,他个子太高了,阿雁只能这么和他说话。 “我好了,走吧。” 男人点头转身,阿雁跟在他后面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了声:“等一下!” 他冲到院子里的土墓前,跪下来开始磕头。 男人跟着走过去,走近了,听到阿雁口中残存的念叨:“……保佑,我走啦。” 垂眼一扫,墓前的破碗里放着几块地瓜和一些干瘪开裂的糕点,墓碑则是一块简易的木板,上面空空如也。 男人似是随口问:“怎么没写名字。” 阿雁一怔,反应过来男人是在问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些。他低声道:“我没上过书塾,不认字……” 男人这才想起他是个小乞丐。 “我爷爷,睡在里面。” 男人想了想,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一只笔和墨盒,蹲到墓碑前,问:“要写什么?” 阿雁眼睛一亮,激动道:“您肯帮我写吗!”男人点头。 阿雁也蹲到他旁边,笑道:“那就写……” 出门后,阿雁屁颠屁颠走在男人身侧,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人!你可真是个好人!”男人没说话。 阿雁又开始自言自语:“会不会写得太多了……” 男人眼皮一跳,沉声道:“是有点。” 院中墓碑上,小小的木板上面挤满了几行小字。 从右往左,字符依次从大变小,到最后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 可以想象出下笔之人完全没料到竟然有人想要在一个墓碑上写上一篇文章。 “全天下最好最帅气最温柔最疼爱阿雁并且认为阿雁烤的地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地瓜的善良老爷爷之墓。” 得知要去雪山,男人便将他的爱马交给了镇上唯一一家马厩帮忙看顾,他交给马厩老板一锭白银当定金,等他来取马时会再支付一笔酬劳。 村上的老板哪见过他这么大手笔的客人,立即连连点头保证一定连马毛都不掉一根。 阿雁趁男人和老板谈话,好奇地走到那匹乌骓马旁细细打量。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威风的马儿,和马厩里那些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马匹完全不同。 黑马高昂着头,身姿挺拔,它的毛发乌亮顺滑,走路时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一瞧就是被主人仔细爱护着喂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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