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广生进了屋,见赵北川还在睡着,脸晒的漆黑,身上瘦得都脱了像。 陆遥要叫醒他,陆广生连忙拦住,“让他睡吧,这一路累坏了。” 两个人走出卧室,陆广生道:“只要人是全乎的回来就好,我听说这一次死了不少人。” “嗯,昨晚大川都跟我说了,去了一千二百人,只回来七八百人。” 陆广生抹了把鼻涕眼泪,“待会我去柳树村转一圈,不知道有田回没回来。”陆云还怀着孩子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敢想。 “欸。”陆遥知道他担心,把家里的鸡蛋捡了几十个让他拿回去。 赵北川回来了,他这几日没心情赚钱,买来的鸡子放时间久了容易变质,赶紧都吃了吧。 陆父刚走不久,几个孩子都醒了,小豆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东屋看他大兄。见赵北川安睡在炕上才放下心。 小年拉着他往外走,怕他把赵北川吵醒,两个孩子坐在门口嘴里喃喃道:“跟做梦似的,刚才睡醒我还以为昨晚做了场梦,梦见大兄回来了。” 陆遥忍俊不禁道:“谁说不是呢。”他也跟做梦似的,昨天还惦记着,今天人就回来了,这一早上忍不住进去看了好几次,生怕这个梦醒了。 他把赵北川脱下来的脏衣服脏鞋子拿水泡上,光看这衣服就知道这一路有多累。长裤都快磨成短裤了,衣袖也一样,袖口的棉线都飞起来了。实在没办法缝补了,直接让陆遥剪成抹布。 二十两碎银子从衣服里掉出来,陆遥赶紧捡起来塞进自己口袋里,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晌午的时候隔壁柳家的兄弟二人也回来了,免不得又是嚎哭半天,这种喜悦的啼哭不让人厌烦,陆遥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都回来就好,人没事就好。 这一觉赵北川睡了一天一夜,中途起来上了趟厕所回来继续接着睡,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睡醒。 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人,温热的触感,赵北川安心的闭上眼睛。 回家了……回家真好。 陆遥哼唧一声朝他身上靠了靠,闭着眼睛说:“你醒了。” “嗯。” “相公,我好想你啊~” 赵北川更想陆遥,想的都快发疯了,轻轻吻着他的嘴角,慢慢撬开他的唇,勾着他的舌头和自己交缠。 陆遥叹息着回吻,唾液顺着嘴角向下流,黏腻又湿漉的吻声让两人都控制不住燥热起来。 三两下便把身上的衣服脱尽,陆遥推开他,把头钻进被窝里。 “嘶……”赵北川闭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绷起。 过了半晌忍不住把人拉出来,再次绵密的吻上去,两人如藤蔓一般纠缠到一起。 熟悉的节奏让陆遥几乎落泪,他搂着赵北川的肩膀摇曳颠簸,眼神迷离。 这一刻离乡远航的船终于停止漂泊,停靠进自己的港湾。
第67章 赵北川睡醒就闲不住,起来就开始打扫牲口棚子。 许久不见他,大花居然没忘记,打着响鼻往他身上蹭,看着十分热情。 “好了好了,蹭我一身毛。”赵北川笑着拍拍它的头,看了看骡子的嘴,已经全好利索了,上面只剩下一层浅浅的白色。 这些日子虽然陆广生也打理过牲口棚,但他毕竟上了年纪,清理的没赵北川这么仔细。 赵北川拿着铁锹,把棚子里的边边角角都铲干净,又仔细铺上一层干净的沙土,里面的味道小了许多。 收拾完骡子住的地方又把猪圈清理了一下,两只猪如今已经有五十多斤重,见人就拱。赵北川拿棍子抽了它们好几棍子才把猪撵到角落里。 铲出两篮子粪,倒进厕所旁边的沤粪的池子里,等来年春天拿来浇灌田地。 最后收拾的是茅厕,把人拉的也掏干净,这臭味顺着后面都飘过来了。 陆遥被臭味熏的直干哕,掐着腰冲后面大喊:“赵北川,你干什么呢!” 不一会赵北川从园子里出来,“把厕所收拾了收拾。” “真是闲不住你!让你歇两天你可倒好,真是受累的命,闲一会儿浑身刺挠” 赵北川也不反驳,龇着一口白牙傻笑。 “去洗个澡再进来!臭死了!” “哎。”赵北川打了两桶水,去旁边偏房冲洗。家里来了陆苗,小年也大了,总不好打着赤膊在院子里洗澡。 陆遥找了身干净的衣裳和布巾也去了偏房,帮他擦洗一下后背。 前天回来的时候晚上太黑,他都没仔细瞧,如今一看赵北川的两个肩膀,竟活生生的压出两个坑! 陆遥心疼的拿手摸了摸,“疼吗?” “不疼了。”赵北川坐在板凳上道。 “这该死的朝代,真他娘的让人恶心……” 赵北川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脏话,抬头看着他,见他眼圈通红,忍不住心一软,“都过去了,再服徭就是明年的事了。” 陆遥擦了把眼圈的泪水,“你拿回来的钱和家里的钱加在一起快凑够买乡绅的钱,过年咱们买了乡绅不用去服徭役了!” “太贵了,五百两啊……” “那也比没了命强!钱没了咱们可以慢慢赚,总能再赚回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北川把脸贴在他手上,“好,都听你的。” 搓洗完后背又搓下好多油泥来,头发也刺痒的要命,陆遥去锅底掏了点灶灰帮他搓洗了好几遍。 洗完穿好衣服坐在院子里,用篦子帮他往下篦虱子。 原本赵家几个兄妹头上的虱子都没了,这一趟徭役赵北川又全长回来了,连带着陆遥身上都有点刺痒,肯定有虱子跳蚤钻被窝里去了。 陆遥一边篦头发一边询问他,“这两日你歇息我也没问,这一路你可瞧见王家几个兄弟?” “你说陆云的相公?” “嗯,爹昨天来看了你一眼又急急忙忙的去了柳树村,也不知道王家那边什么情况。” “不用担心,我就是跟有田和他两个兄弟一起回来的,前后脚到的家。” 陆遥心中一喜,“那就好!我还担忧着呢,怕陆云着急再影响了身体。” * 晌午小豆上学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喊了声,“大兄!” “哎!”赵北川手里拿着糖饼正鼓着腮帮子吃呢。“快进来,你嫂子烙糖饼了。” 小豆甩着书包跑进来,没顾得上吃糖饼,先抱住赵北川撒了会娇,然后才洗手吃饭。 陆遥从锅里挑拣出几个模样整齐的糖饼放进食盒里,又把另一个锅里炖的排骨豆腐汤盛出一大碗也放进去。 “待会别忘了给林家送去,路上慢点走别把汤撒了。” 糖饼虽然普通,但陆遥的做法跟古代不同,他用了油酥,做出来的糖饼是分层的,松松软软味道好吃极了。 赵北川有些疑惑:“这是做什么?” “你家豆子有出息呀,抱上了比缸还粗的大腿。” 豆子在旁边解释道:“这菜饭是给林子健的爷爷送的,每日下了学我都去他家待上一下午,听他给我和子健讲课。” “他爷爷什么来头?” “上京国子监司业。” 赵北川迷茫的看着陆遥,听不太懂这是个什么官职。 陆遥解释道:“国子监就是上京达官贵人们上学的地方,他在那里当管事的官吏。” 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连忙拍着小弟的肩膀道:“有如此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可不能懈怠贪玩。” 小豆点点头,“我省得的。” 吃完饭,小豆赶忙拎着食盒朝林家走去,因为今天拿了汤不敢走得太快,到林家门口时都快午时三刻了。 小厮一见他连忙打开门,如今赵北斗可是他们林家的上客,人又客气有礼,大伙都挺喜欢他的。 径直去了后院,林子健和林爷爷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北斗,你终于来了!”林子健小跑着过去,要接过他手里的食盒。 “慢点慢点,里面有汤别撒了。” 两人把食盒端到小石桌上打开,豆腐和排骨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林静贤连忙让下人去取碗筷和汤匙。“这几日没来,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兄服徭役回来了!” 林老爷子捋着胡子笑道:“徭役苦累,能安全回来倒是件喜事。” 小豆叹了口气:“哎……” 林子健嚼着酥掉渣的糖饼问:“你大兄回来了,为何还要叹气?” “大兄这一趟吃了许多苦,一想到他明年还得去服徭,我这心中便觉得酸涩难忍。” 林静贤略一思索道:“你若不想让你大兄服徭役倒是也有一个法子。” “什么办法!” “明年二月参加县试,考个童生回来。”童生秀才在本朝有免除徭役的资格,豆子明年才七岁,这名额就可以让给他大兄先用着,等以后考到举人就都不用再服徭役。 小豆子眼前一亮,“我能行吗?” “有何不可?” 县试不难,只要将四书五经读熟,诗经韵律稍微懂一点,基本上都能考过,再往上考要的学文就深了。 七岁考童生,在民间听起来有点夸张,其实放到上京贵族圈子里,哪个有能力的世家子弟不是五岁开蒙,七岁去考个童生已经绰绰有余。只不过贵族有自己的门路,不靠科举而已。 北斗这孩子读书有天分而且贵在持之以恒,若是好好点拨一段时间,倒真有机会考上童生。 把璞玉雕琢成美玉是一件及其畅快的事,林老爷子来了兴致。 “你若想考,从明日起下了学就来我这里,爷爷可就不再是玩闹着教你们了。” 两个孩子同时点头,林子健被自己的同窗激起斗志,绷着小脸满是认真。 “那好,咱们今日就从四书讲起……” * 鸡叫三声,天色未明,赵家小两口已经爬起来开始煮浆了。 赵北川只歇了三日便歇不下去了,昨天晚上两人站在地上行周公之礼时,赵北川催着陆遥赶紧开铺子,耽搁一日少赚多少钱呢。 陆遥啐他一口:“钻钱眼里了?想让你多养几日你倒好,一刻都闲不住。” 赵北川握着他的腰直把人捣得说不出话来,“你瞧瞧我这身体不是恢复的挺好吗?” 半晌陆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哎,你就欺负我罢,这几日都快被你弄散架了。” 回应他的是更有力捣弄声。 办完事两人冲了冲澡,还是把豆子泡上了,第二天早早起来磨豆浆,点豆花,铺子开了门。 收夜香的大爷是第一个来的,一见到赵北川惊讶道:“哎呦,男掌柜的回来了!” “回来了。”赵北川围着一块粗布围裙,正弯着腰炸油条,从锅里捡出一根递给他。 “多谢,多谢。”老爷子赶紧接过来进了屋里,要了碗豆浆就着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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