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也属赵北川拉的车多,大伙都承他的情。 往前走了二十里终于到了营州界内,官吏下令让大伙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不少人这才呜咽的哭出声,刚才被砸的有他们的亲人、朋友、同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留在那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命…… 赵北川从包里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本想抠一块糖吃,捏了捏布包里只剩一点了,没舍得又放了回去,把头埋在膝盖上休息。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疼的,特别是两个肩膀,越是松闲下来越疼的厉害,仿佛里面的骨头都被掰断了。 其他人也不比他好多少,秦父正在给两个儿子清理肩膀上的伤口,心疼的一个劲叹息。 张茂坐在旁边道:“非得把这血肉磨烂了,磨起老茧才不会再流血,且忍一忍吧。” 赵光瞥了他一眼,自打他听说这老家伙逃跑过就看他不顺眼。 坐到赵北川身边问:“还扛得住不?下午我跟秦老哥和张老哥拉一段时间,你们都歇一歇。” 秦父点头,“对,我们三个人一起拉应当没问题。” 张茂脸一青,他可不想拉车,奈何他说话不顶用,之前还有逃跑的先例,不敢出言反驳。 赵北川点点头,“那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拉动,若是不行再换我们。” 休息的差不多了,官吏催促着他们继续赶路。 赵光、秦父和张茂三人在前面拉车,其他人跟在后面推车,虽然走得比之前慢一点,但好歹可以让他们歇一歇。 后面几日大伙都是这么配合着拉车,几个年轻人肩膀上的伤也慢慢结成血痂,不再往下流血。 越往前走随行的校尉和官兵脾气越暴躁,之前只是拿言语吓唬他们,这会儿走得慢了开始拿鞭子抽。那可是军中用牛皮鞭子,抽在人身上瞬间皮开肉绽。有好几个人挨了鞭子,疼的他们跪地求饶。 “恁娘的,赶紧起来继续走,再走这么慢全老子把你们全都抽死!” 这些人只得忍着痛爬起来,加快速度。 葛校尉拉着缰绳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再往前走三十里就是“大通口”这地方是三条路的交界处,分别通往营州府城,高句丽和契丹国。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非常要命的弊端,平坦开阔,十分适合骑兵冲锋,没有躲藏的地方。 前朝没跟契丹打起来时,两国曾过通商,这条古路就是那时留下的,如今成了兵家的必争之地,经常有敌军在此流窜打劫商队和粮草。 眼下这一千多民夫拉着两千多石的粮草,好像是一块肥肉,任谁见了都要咬上一口。 虽说随行有两百多护卫兵卒,可真打起来这两百人顶个屁得用,不够那些蛮子冲锋一回的。 “你们若不想死的话,今日必须北行六十里,再有三日我们就抵达营州军营了!”他夹着马腹在人群里来回叫喊。 其他人一听瞬间来了气力,只要把粮食运到军营他们就能回乡了!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看见曙光!强烈的思念让他们健步如飞,速度竟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还不到晌午就到达“大通口”地带。 这里前些日子发生过战争,路上还能看见不少腐烂的尸首和马尸,人们心惊胆战的往前走,生怕碰上偷袭的军队。 葛校尉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让士兵拿好手里的长戟,长矛,随时准备战斗。 向北走了不到十里,大伙突然听见雷声。 “怎么大晴天的打起累了?” “不知,许是要变天了。” 队伍中张茂突然脸色一变,这声音他听过,哪是什么雷声,是蛮人的马蹄声! 吓得他癫狂道:“快跑吧!蛮人来了!!!” 他这一嗓子把人群喊乱了套,葛校尉目眦欲裂,拎着长矛冲过来一把插进张茂的后心! “我看谁他妈敢跑!谁敢跑老子第一个先宰了他!”他愤怒的吼道:“这里四面平地你们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这是我大武朝的地界,蛮子敢来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士兵们握紧兵器,百姓们握紧拳头,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片刻钟,远处一队人马朝他们缓缓逼近! “完了,完了……”赵光嘴里喃喃道,两股战战,鼻涕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大概是临死前的恐惧。 秦家父子三人靠在一起,秦父捡了连根木头棒塞进儿子手里,“莫要害怕,实在没法子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高青河和高清海两人吓得抱作一团,刚才张茂被刺死的时候,就已经把两人吓尿了裤子。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那种恐惧无以言表。 田家大哥想要往车底躲藏,高万也想用粮袋子把自己挡住。 唯有赵北川把手伸进背包,拿出那把巴掌大小的刀子,紧紧的握在手心。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这里,陆遥还在等着他回家呢……
第65章 马蹄声越来越响,直到对方冲过来时,大家才看清对面也不过二百多人。 可惜老百姓们太弱了,如同羊圈里待宰的羔羊,丝毫没有反抗能力,一个冲锋就被屠杀了近百人。 其他人要么躲在板车下面,要么转身逃跑,然而这里四面全都是空地,连根遮掩的树木都没有,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葛校尉拎着长刀和对方厮杀,这一仗已经失去先机,眼下除非营州派来增援,否者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冲啊!杀死这些柔弱的中原人!”为首的契丹将领故意用汉语发号令,把老百姓的胆子都吓破了,有的人干脆跪地磕头求饶求他们放过自己。 然而等来的只有冰冷的一刀。 赵北川一行人排在队伍的末尾,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并没有受到第一波冲击。但还是把人吓得不轻,赵光面色惨白,腿软的跪在地上起不来,秦家兄弟吓得也是痛哭流涕。 在死亡面前,没有人不害怕。 赵北川将车上的粮食都搬下来,在身前做了一个简单的遮挡,防止对方骑马突然冲过来,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要么跑,要么杀了敌人,就算一命换一命也不亏! 这边的动作引起几个契丹人主意,拎着长刀朝他们走过来。 赵北川吞咽的唾沫,紧张的浑身肌肉绷紧微微颤抖,他躬着身子像是在山上狩猎时的模样,握紧手中的刀,把眼前两个契丹人当成野猪。 “哟哈!”那契丹人狞笑着抬起刀,以为同之前一样,可以轻易杀掉这几个人。 却没想到突然窜出个人将他扑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吼间一热,汩汩的鲜血从脖子里喷洒出来! 另一个契丹人愤怒着朝赵北川劈砍,赵北川狼狈的在地上躲闪。 其他人吓懵了,还是秦老爷子率先反应过来,拍着两个儿子道:“快去帮大川!” 秦大哥握着木棍,怒吼着朝那个契丹兵砸去,秦二哥捡起地上的石头也朝那人扔去。 后面的高青河突然爬起来大骂一句,“你娘老子的!我跟你们拼了!”说着从后腰拔出从家带来的菜刀,朝那契丹兵挥砍去。 几人合力竟然真把那两契丹士兵打死了! 大概是这边的动静太大,惹得契丹将领的注意,他夹着马腹握紧长刀便朝几个人奔过来。 此时几个人都杀红了眼,根本没了之前的恐惧,反正杀一个他们不亏,杀两个还赚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来啊,老子不怕你!”高青河拎着菜刀,满脸涕泪的高喊着。 赵北川察觉不对劲,冲过来这人穿着铠甲,就连马身上都披着战甲,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快回来!”说着拉住几个人躲回粮食后面。 那契丹将领根本没把这几个百姓放在眼里,竟然想纵马越过障碍杀了他们。 就在马蹄即将飞跃头顶时,赵北川使出此生最大的力气,抬手抱住战马的一条后腿,竟硬生生的把马撂倒了! …… …… …… “希律律……”马重重的砸在地上,打着响鼻痛苦的嘶鸣。 不知道是谁高呼一声,“契丹将领战死!敌军将领战死了!” 霎那间战局逆转,所有的契丹骑兵乱成一团,骑着马四下逃散! 葛校尉如梦方醒,怒吼着:“杀!给我杀!” 没来得及逃跑的蛮人被士兵和百姓们围在一起砍杀,谁都没想到这一仗竟然打赢了! 地上的契丹将领还没断气,不过也离死不远了,从马背上重重的摔下来把脖子摔折了,这会儿想要自杀动都动不了。 他恨恨的盯着赵北川,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摔下来…… 葛校尉派人将他绑上,大手拍着赵北川的肩膀道:“好样的,此战有你八分功劳,到了营州我定会如实禀报给将军!” 赵北川擦了把脸上血和汗僵硬的笑了笑,极度的紧张和疲惫让他失去力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北川,豆子磨好没有?” “快了,还有两瓢。” 陆遥从屋子里走出来,伸手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这鬼天气热的不正常,太阳还没出来身上的衣裳都湿透。” “许是要闹天了,待会去铺子的得时候带把伞吧。” “嗯。” “大兄,大兄,小豆又抢我的头花。”小年噘着嘴跑来告状。 “别抢你阿姐的东西,你一个臭小子戴什么头花?” “唔哇……哇……”赵北川被弟弟哭的头痛欲裂,耳边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应当是累的太狠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应当就无事了。” 赵北川脑袋里乱糟糟的,好像昨日还在家里,今天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醒了。” 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个身穿轻甲,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 “这,这是哪啊?” “别着急起身,你身上还扎着针,这里是镇北军大营。”那人将赵北川按回榻上,旁边的郎中把他肩上的针拔下来。 郎中道:“还好年轻,身子骨也硬朗,不然伤了力恐怕以后都没办法提重物了。” 赵北川听得云里雾里,突然想起他们去营州的路上遭遇契丹骑兵,焦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后面的葛校尉连忙出声呵斥:“王爷面前不得无礼!” 赵北川吓了一跳,连忙伏在榻上,“草民不知是王爷……请您恕罪……” 杨业伸手把他扶起来,“听闻你在大通口一战将敌军将领掀下马立了头功,本王想问你愿不愿意留在军中为我效力?” 赵北川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道:“草民无能,只想回家与亲人团聚。” 旁边葛校尉急的够呛,这傻小子知不知道他在拒绝谁啊!这可是镇北王,能留在他身边是多少武将求之不得的事,他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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