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别人言语轻佻放浪。 更不要勾肩搭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不然百年之后,旁人提起叶争其人,大约会说:叶修言,那可是个厉害人物,就是人不太正经。 剑阁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大师兄,一世英名毁于嘴。 被嘲笑,叶争眉心跳了跳,这能忍? “你虽然还活着,”叶争张了张嘴,吸引了犹自暗笑的某人,“但我已经开始缅怀。”他在澹台俞不解的目光中道:“爷还是喜欢嘴笨一点的小师弟。” 以前的小师弟,能动手绝不逼逼,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牙尖嘴利,还学会主动挖苦人了。 呵。 澹台俞愣住。 如果叶争口中的‘喜欢’,是指言语挑衅和动手打架的话,那他确实挺喜欢小时候的他的。 他本是这样想的,甚至想直接以此反唇相讥,但不知怎的,那走道儿像八爪鱼一样的守门弟子说过的话却挤进脑海。 “……大师兄挺欣赏你的……” 欣赏,意味着不讨厌。 “其实你也有字。”澹台俞还没有想明白,便见叶争带着一丝把他噎住的愉悦,继续道:“青檀。” 在澹台俞愣住的时刻,叶争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字是青檀。” 澹台俞的名字取自榆树。 青檀,榆者也。 皮有韧性,老茎残根萌芽能力强,生生不息。 澹台俞心中默念“青檀”二字,心中若有所感,仿佛这二字与他极为契合一般。 “你取的?”他却没有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字,只这么询问叶争。 他没有华阳君这样的师父,亦已脱离剑阁弟子的身份,长老们更不会为他赐字,此时却突然冒出来一个“青檀”,让他不得不怀疑。这莫不是叶争随口胡诌的一个? “不是,”叶争摇摇头。 澹台俞更加好奇了,“那是谁?” 还能有谁? 叶争轻笑一声,“谁知道呢。” 不过是在原著中,澹台俞被世人尊称为青檀君罢了。 书里面有对“青檀”二字由来的解释。 他想,既然澹台俞是被创造出来的人物,那创作者也应该算是他的长辈。 “或许是你生来便命中注定要用这个字吧。” 命中注定,这不是澹台俞第一次在叶争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 那些叶争的未尽之言,以及他在某些事情超乎寻常的了解。 叶争不说,他自己也能猜出来。 叶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看到过有关这个世界“命运线”之类的东西。 可是他来的世界一丝灵气都没有,那里的人类,甚至连中界最基本的内力都练不出来,叶争怎么看到的命运线呢? 或许这一切,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缘由有关。 “谢谢师兄。”澹台俞道:“青檀这个字,我很喜欢。” “谢我作甚么,”叶争无所谓地摆摆手,“又不是我给你起的。” 他绕过剑台,向着其他地方走去。 澹台俞看着他闲庭信步似的背影,顿了顿,“谢谢你……”澹台俞的声音很轻,“从你的世界将这个字带给我。” 他忽然释然了,也懂得了叶争对于他母亲之事没有太大反应的原因。 试想让任何人知道命运线一事,怕是都会将一切归结到“这是上天都注定好的”。 或许在叶争眼里,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他生命中应有的磨难中的一环吧。 可他生在命运之中,又怎会对此事轻拿轻放。 顿悟只是在这一瞬间,再抬眸,澹台俞坚定了不少。 好的,如果是“命运”的安排,他按部就班地下一步,大约就是—— 皇家! 他跟着叶争的脚步走,发现叶争到的地方十分熟悉。 “想不到,我走了这么久,这些皂荚树还好好的留着,”叶争走进树园,拍了拍皂荚树粗壮的枝干,欣慰道:“不错,长势喜人。” 此界中人不喜欢用皂荚,可真白瞎这些树长得这么好了。 想到此,他叹息一声,随手翻起园中收成账簿。 一排整齐划一的名字映入眼帘。 “澹台俞,皂荚二两。” “澹台俞,皂荚二两。” …… “澹台俞,皂荚五十斤。” 最后这五十斤的时间记录,正是他们出发去妖宗之时,留给各弟子做整理的时间。 所以那个时候,这位男主,跑到皂荚树园,搬走了整整五十斤皂荚?! 叶争猛得看向澹台俞,把账本上的记录指给他看,“我就知道……” 澹台俞看着他神色间颇有些激动的意思,也跟着紧张起来。 叶争大力拍了一下澹台俞的肩膀,笑得特自信,“你比小乃平他们有品味。” 他哈哈一笑,把账本妥善保管起来,“下次再来进货,给你打折。” “嗯。”澹台俞应声。 或许他们此刻都不记得,也或许是刻意忽略了,“下一次”在到来的机会不多。 叶争还颇为惬意地问他:“你这里的东西能带出去么?” 这个灵魂空自成一个世界,物品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他之前那个已经变成试练塔的灵魂空间无法比拟的。 澹台俞眨了一下眼睛,这个倒不是很容易,在他的空间里,想要凝聚出什么东西很简单,尤其是他在现代充分理解了物质的本质之后。 但是想要带出去,那么就要对抗外界的规则之力,这需要消耗很多灵魂之力才能做到,但若是叶争想要什么…… 叶争一伸手,一大把皂荚落入怀中,“东西不多……” 澹台俞道:“可……”以。 “正好给小狐狸和影尘带点儿。” 澹台俞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是我的灵魂之力还没达到能凭空在这个世界上创造东西的地步。” 叶争顿时可惜,只好作罢,“看也看完了,我该回去了。” 澹台俞沉默了。 叶争抬眼看过来 ,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叶争顿时戒备。 “只是有些话要问,何必那么紧张?” 他迎着拥有巨大压力的目光,颇为克制地搭在对方的前臂上。 掌下的肌肉紧绷有力,无声地诉说着他要是敢再有多余的动作,这些力道都会落在他的脸上。 澹台俞有些头疼,师兄想起来幻境中的事情,结果好像不如他想象之中的那般顺利。 面对他的时候,脾气虽说好了不少,但是防备心甚重。 表现的很明显,根本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为什么呢,当他是“张俞”的时候,叶争的喜欢来的热烈而欢愉,可当他是“澹台俞”的时候,却被毫不留情地拒之于千里之外。 不是说喜欢这张脸的么? 不是说恋人关系么? 那些爱是他偷来的么?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逐渐变得不耐烦的人,唇色和他本人一样凉薄。 “师兄,你还记得在幻境里,我们发生过什么?” “发生什么?”叶争装傻充愣。 前臂的肌肉却愈发紧绷起来。 澹台俞眸色渐深,“我帮你回忆一下。” 他缓缓缓地低下头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是可以动摇你的事情么 叶争微微撤后一步,随即意识到不对,顿住身形,可已经晚了,他的动作被澹台俞尽收眼底。 “你说你不记得了,那你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澹台俞停下动作,毫不客气拆穿叶争的伪装。 “叶争,我已经不想再跟你兜圈子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叶争这件事情上十分有耐心的,他可以慢慢渗透,慢慢靠近,只要叶争还在,他还在,他有一生的时间理正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在知道他的身世之后,在亲眼看见叶争原来也能对旁人那般轻松之后。 他终于意识到,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有些错误要被纠正,而有些该做的事,必须立刻去做。 这个永远傲慢自大,拥有不可一世姿态的人,仿佛是世间最浓烈的色彩,一下又一下在他松懈倦怠的时候,鸣钟警醒。 冲动促使他将人带进独属于自己的世界,看着他装傻充愣,刻意避嫌,那是他以前能够容忍,但现在已经不想忍下去的事情。 叶争抬眸,一双凤目中咻然升起恼火,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看着澹台俞不知死活地继续靠近。 他的速度很慢,仿佛给足了叶争反应的时间。 在两人的呼吸逐渐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叶争终于开口:“你最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 澹台俞停下,他们凑得很近,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仿若恋人之间的呢喃。 只要其中一个稍稍向前一寸,便能点燃周遭的空气。 但剑拔弩张的气氛,诉说着此时暗藏在两人心底的波涛汹涌。 “我从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澹台俞低声道,他问叶争:“你呢?” 为什么没有记忆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直面内心,想起来的时候却要将一切亲手掩埋? “我自然也知道。”叶争眉目深沉地看着他,灼热的气息毫无规律地洒在脸上,他避无可避,迎面而上。 “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 他为生死之事奔波久已,而眼前这个人,也到了被剧情所奴役得几欲失控的地步。 今天之事就是最大的警醒,他们都是没有什么时间的人。 “所以为何要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多费精力?” 事已至此,叶争看出来澹台俞的反常源于何处,他已经知道他幻境的记忆苏醒。 心里不平衡了。 “毫无意义的事情?”澹台俞有些愕然,有些受伤,他自嘲一笑,“对于你来说,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么?你知不知道……” 那些你弃之如履的相知相伴,即便兵刃相交之时亦难以割舍下的情感,对于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缺爱之人,年幼之时的父亲母亲对他关爱有加,反耳之肝胆相照,火凤之亦师亦友。 他虽会因满门惨案愤世嫉俗,亦会因华阳君的冷待忽视不解怨怼。 可他从来克制,爱会克制,恨亦会克制。 他深受剑阁严明教诲,他的胸中自有礼法,很少因外界之扰而行为有所偏差。 只有叶争,是他反复斟酌,无数次拿起又放下,还是不肯放弃,难以割舍的人。 他看着叶争冷漠的眼神,心中渐渐被不解和疼痛填满,他艰难把话说完:“……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要?” “我知道你做了很多,”叶争垂下眼眸,“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地方……” 澹台俞心头一重,咬咬牙,他握住叶争的手微微用力,“我只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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