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与歌心头怪异,此前师尊明明说过金玄丹虽然可辅助修士跨越境界,可若悟性与境界不匹,所能发挥的实力与实际境界该有的实力相比,难免会有所折损,于是更希望晏与歌仙修之路脚踏实地,一步步稳扎稳打。 然而现下,师尊却要他服用金玄丹。 那厢俞显已经步出浮雪殿,往后峰方向走了去,晏与歌无法,只得亦趋亦步地跟上。 犹豫了片刻,晏与歌还是没忍住问道:“师尊,弟子不明,为何如此着急?” 俞显漫然道:“遴仙大会在即,来者诸多,若叫他人知晓你十六年纪便已臻金丹境,比为师当年还要厉害,为师脸上多有光啊。” 闻言,晏与歌便乖觉地不再追问了。 师尊在插科打诨,明显实话不便与他多言。 到了后峰后,晏与歌便依俞显的指示,盘坐在了阵位中,待将金玄丹服下后,便阖眸运诀,封闭五感,进入了白茫辽辽的神识虚境,一点点将金玄丹化散的灵流运化到周身灵脉。 灵流甫一运入灵脉,顿时化为锋利尖刃,寸寸绞割灵脉滞塞的筋肉,拓开灵脉的宽度,如海灵源顺势从峰崖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啸然涌入了灵脉。 “唔……!” 剁骨裂髓的剧痛冲刷着晏与歌的每一根神经,冷汗瞬间布满了全身,他死死咬着牙,才堪堪压制住整个躯体的颤抖。 原本的晴空之上,很快聚起了遮天蔽日的隆隆天雷,发出可怖的轰响,许多看见了这片异象的飞穹宗人都纷纷惊异观望,瞧方向乃是浮雪峰后峰,当即了然过来。 “晏与歌居然又突破了!” “这天赋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小师弟太强了,可怕啊可怕。” “与歌不是辟谷中期吗?怎会忽然突破境界。”飞穹殿上,一执剑长老肃然道。 飞穹宗主凝眉道:“许是尘澜让他吃了金玄丹。” 执剑长老讶然:“尘澜在想什么,悟性不够则境界不稳,他怎会不知?与歌如今才十六岁,这般下去保不齐会走火入魔啊。” 飞穹宗主沉吟着摇了摇头,道:“尘澜做事一向妥帖,此举应当是自有考量吧。” 而浣溪峰上,幽月一见此象,心道不好,当即挥剑往浮雪峰赶去,一到浮雪峰后峰,便喝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俞显闻声未动,只淡声道:“知道。” 幽月浑身一寒。 俞显扫了眼瀚天雷云之中,正酝蓄成型的雷劫,缓缓从丹田处,取出了本命灵剑诛天剑。 幽月看着晏与歌周身漂浮的血色符文,脸色很是难看。 那是……玄咒。 原本应在晏与歌达到化神境时才能被解除的玄咒,如今俞显却要借金丹境雷劫,强行解除。 倘若没有足够强悍的结界护持,一个不慎,晏与歌就会死于雷劫与玄咒对撞时近乎毁天灭地的灵流之中。 俞显从不急于取得玄灵之力,又怎会在现下贸然让晏与歌的生命受到威胁,依她对俞显的了解,幽月便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俞显正在通过强行解除玄咒,提前解开天道给玄灵下的禁制,让玄灵能凭借人身躯体,安然活着。 他放弃了用玄灵之力填补天堑,放弃了伤害玄灵。 幽月眼眶泛起了红意,不死心道:“已经决定好了?” 狂风吹卷着三人的衣裳,俞显默了默,微微侧首向幽月:“阿姊,抱歉。” 在他选择回到天堑时,便注定是要亏欠幽月,连累幽月了。 轰雷响彻愈发急促,幽月苦笑喃喃道:“从你把他带回来开始,一切都错了……” 俞显指节微蜷,却默然无言。 幽月仰头拂去了泪水,“也罢,早该想到的……本就该如此。” “左右你我不属于这里,回去也便回去吧,玄灵本也无辜,原该好好待在琉璃海的……” 说着,幽月两手交错几番蕴出本命灵源,翻掌送到了晏与歌周遭形成透紫色的结界。 见状,俞显微微一惊:“阿姊?” “玄咒威力不容小觑,多一人之力便多一分护持,况且——” 幽月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将一缕命源送到与歌身上,好死了之后也能保有一分神识陪着他吧,命源失却一分都会损及自身,也不怕一个没扛住被玄咒反噬了,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没心没肺的还能这么痴情。” 俞显:“……” 幽月继续扎刀子:“以后要是瞧着与歌觅得良人,倒是把你这师尊忘得一干二净了,看你能多高兴。” 俞显:“…………” 见俞显神色难看,幽月的脸色便好看了不少。 一道更为轰天的雷声猛然响彻,雷劫已然成型,见状,俞显应时一掷,诛天剑便倏地掠至了晏与歌上空,柄指雷云,剑指天灵,下一瞬,苍雷成柱由天而降,一举打向了晏与歌。 咔嚓骨裂声响起,晏与歌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俞显见状心头一紧,顿了须臾,最终还是面色沉凝,操控诛天剑不断接连天雷,轰击玄咒。 似有怒啸震彻雷云之上,俞显瞥目望去,便见如血的云电隐隐勾勒出一道狰狞的影子,他眼神一冷,讥嘲勾唇。 从多年前发觉天道想要蚕食玄灵开始,俞显便明白了玄灵乃是超脱三界的存在,不受天道控制,甚至是与天道同等。 天道伺机夺走玄灵一举,一是与俞显作对,叫俞显谋计落空,逼着俞显最后只能去填天堑,毕竟上玄之天一毁,别说当世万物,便是俞显自身也会不复存在。 二便是想要攫取玄灵之力,扼杀玄灵,成为上玄之天唯一的掌控者了。 如此,俞显又怎能如天道所愿。 与其说剥除一缕命源是为暗暗陪伴晏与歌,不如说是要铸下一道防线,防止天道在晏与歌达到化神境之前,再对晏与歌下手。 俞显无法确定他家小徒弟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在他回到天堑之前,是否能臻至化神,彻底摆脱天道的威胁,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出手,以防万一。 随着一道道雷劫轰下,玄咒被逐渐灭除,晏与歌也被雷劫劈得皮开肉绽,满身溢血。 天穹怒啸不停,雷云轰震不歇。 不知过了多久,雷劫终于收势,浩瀚灵源汇涌向晏与歌,金丹凝结悬于丹田,伤痕尽数愈合,在黑云消散,露出漫天星辰之时,晏与歌缓缓睁开了双眼。 感受到丹田里的浩然灵气,通身脱胎换骨般的轻盈,晏与歌神色一喜,望向正好收起了诛天剑的俞显:“师尊,弟子结丹了!” 说着,晏与歌还立马从地上起身,跑向了俞显。 俞显一笑:“居然扛住了雷劫,不愧是本座徒弟。” 晏与歌顿时开心一笑。 “事既已成,我便先走了。” 闻声,晏与歌讶然转头看去,见是幽月仙子,有些呐呐道:“幽月师姑。” 幽月仙子什么时候来的……他都不知道…… 幽月看了眼晏与歌,眼神是晏与歌看不懂的复杂,她轻轻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转身御剑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幽月的身影,晏与歌才抿唇问道:“师尊,幽月师姑怎么来了?” 俞显道:“怕你出事,特来看看。” 晏与歌眼眸半阖:“噢……” “走吧,回去吧。”俞显低眸看了眼晏与歌的衣裳,“把血污洗洗。” 晏与歌一听,当即跟着低头看,见身上脏兮兮的,瞬间红了脸:“我、我立马去洗!” 说着,不等俞显说话,晏与歌先跑了。 俞显笑了声,施施然提步往浮雪殿走。
第89章 亦仙亦魔(10) 晏与歌沐浴完出来时,已是到了入寝时候,基于第二日还要集学,晏与歌不敢耽误,褪了外衫便爬上了床。 侧躺下来后,晏与歌看着床边正在打坐的俞显,心头算了算自身从沐浴前到沐浴后的总体耗时,然后默默数着时间。 待数过五六盏茶后,果不其然,俞显开始沉气凝息,须臾慢慢睁开了双眼。 晏与歌适时拍了拍脑袋边另一只琉璃枕,道:“师尊,该就寝了。” 这样的情景基本每晚都会上演,经年累月之下,晏与歌也早就琢磨清楚了俞显的一些习惯,譬如晚间睡前总要打坐一番。 “嗯。”俞显轻轻一扬手,耀了满室的夜明石登时暗淡下来,只余窗外飞雪映入的些许光芒。 俞显平躺下来,阖眸道:“睡吧。” 晏与歌将手掌往脸下叠了叠,没有如以往般道一声“夜安”,而是眨巴了下眼,冷不丁道:“师尊,弟子今日好像看见天石了。” 尾音微扬,带着一丝好似发现了惊喜的激动。 俞显猝然睁开了双眼。 晏与歌并未发觉,顾自又道:“貌似还看见了玄灵。” 说着,他稍一翻身趴在床上,两手肘一撑撑起半身,自然而然看向俞显时,俞显眼里的晦暗冷意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晏与歌好奇道:“是不是每一个历经雷劫的人都能窥天知意啊?这般才好凭借所见,去找寻天石和玄灵?” 俞显沉声问:“都看见了什么?” 晏与歌闻言,目光不自觉移至半空,回忆道:“瞧得不是很清晰,似是仙魔大战时候,天堑即裂,两团极是炫目的光从天而落,一道似月浸雪,一道如霞映海,煞是好看,不过……” 晏与歌眉头轻蹙,迟疑道,“……天石似乎并非藏到了人间,也并非被天堑卷走了,而是掉入了泛天渊一处深不可窥的崖口,这崖口奇怪的紧,竟是将天石传到了一片海里。” 俞显微微攥紧了手指。 “天石沉没于底,又化为了两片流光溢彩的海间云,然后弟子就看见了海里万千莹莹缕带托起的玄灵。”晏与歌用手撑着两颊,“倘若历经雷劫之人都能窥知此象,为何他们不说啊?还是说在他们去琉璃海寻时,天石又不见了?” 俞显道:“没有。” 闻言,晏与歌疑惑地“嗯?”了一声。 俞显看着仍然一派天真模样的晏与歌,话音情绪不明。 “只有你看见了。” 晏与歌一听,顿时睁大了双眼,脸也下意识离开了手掌,反应过来后,他赶忙道:“那我们启程去琉璃海看一下吧,说不定天石还在呢!” 俞显漫然道:“布于琉璃海的法阵既然有俘获玄灵的效用,自然也能感知到天石的存在,感知不到,便是不在了。” 晏与歌大失所望,重新躺了下来:“那师尊布在泛天渊的法阵制好了吗?可别让玄灵又逃了。” 俞显好笑道:“为师都不急,苍生亦不急,你急什么?” 晏与歌道:“再有数十年上玄之天就要保不住了,怎么可能不急,弟子还想长世守在师尊身边,百年千年上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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