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晏与歌突破大乘期之前,俞显哪里也不会去,会一直守在晏与歌身边。 那之后,俞显便总会在晏与歌睡着时睁开双眼,然后以命源舒缓晏与歌的神魂,直到晏与歌面容舒展,彻底沉于深眠,才温柔地吻一吻晏与歌的眉心,拥着晏与歌入眠。 晏与歌也没有对此生疑,只当是确认了俞显不会离开他身边,所以心头安定,睡眠质量便相应好了不少。 俞显本以为在这样的守护下,晏与歌的魂识状态会渐渐好转,脾性也会正常许多,不想一个月后的某日,俞显于清晨醒来时,身边却没有晏与歌的身影。 俞显思忖着晏与歌应是去处理魔界事宜了,便没有多忧虑,结果直到夜色覆山,晏与歌也没有回来。 俞显这才后知后觉到。 晏与歌失踪了。
第97章 亦仙亦魔(18) 意识到这一点,俞显忙凝神运诀,循着命源去寻,当感应到命源所处地界为俗世界时,俞显不由蹙了眉宇。 晏与歌怎么会去俗世界…… 俞显来不及多想,直接翻掌现出诛天剑,避开魔人耳目离开了魔界,径直朝俗世界而去。 等循着命源灵息轨迹,来到原本禾衣族所居山坳附近的青霭密林前时,俞显怔了怔,终于依稀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俗世界的开春日。 亦是当年俞显找到晏与歌的时候。 受浓郁魔息的影响,青霭密林上空聚拢着乌云,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或扑朔朔敲打着繁茂新叶,或擦过叶尖滑落成线,形成笼雾的雨幕,将一道孤零零的红衣身影裹在了其中。 直到一把点梅缀枝的伞悬在那人上方。 “……晏与歌,你在做什么。” 闻声,晏与歌迷迷糊糊的魂识划过一道清明,搭在双膝的脑袋下意识抬了起来,目光一经触及到俞显俊美的面容,始终弥漫在周身的孤寂便倏然一散,盈上了浓浓的雀跃。 “师尊,你终于来了……” 俞显蹲身而下,抬手抚去晏与歌脸上的水珠,所有的焦急疑惑,连同乍然瞧见晏与歌不施避水结界,反而任由寒凉雨水淋透全身的怒意,都在看着晏与歌莹澈熠熠的眼睛时,无奈缓了下去。 晏与歌偏头蹭了蹭俞显的手掌,回答道:“我在等师尊……”神情空蒙含痴,瞳孔隐隐涣散,显然魂识并非清醒。 “等我做什么?”俞显问道。 晏与歌笑得很乖:“等师尊接我回家……” 闻言,俞显心口猛地一痛。 晏与歌已然无法去分辨俞显的神色,他窝进俞显的怀里,呓语般轻轻地道:“师尊……我想家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晏与歌的声息逐渐微弱,他枕在俞显的胸膛,眼皮疲倦地一垂又一垂。 然后,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空气里弥漫着静谧,唯有雨声不停,拂叶萧肃。 俞显缓缓收回轻按在晏与歌睡穴上的手指,阖眸牢牢紧抱住怀中人。 梅伞颓然倒在湿泞的地面,寒雨簌簌,打湿了俞显的衣衫青丝,雨水成线从眼尾睫羽滑过,叫人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涟。 良久,俞显将晏与歌稳稳横抱在怀,转身徐步离开。 …… 回到魔殿后,因没有使用灵力护体,导致躯体受了风寒,晏与歌昏迷了很久,才在俞显输送的灵源疗愈下,慢慢清醒过来。 然而清醒过来后,晏与歌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声质问俞显为什么要擅自离开魔界,骇得魔侍一个个倒腾着双腿,迅速撤出魔殿十里之距,避免被魔君陛下滔天的怒火波及。 知晓是晏与歌的多疑和不安在作祟,俞显没有开口辩解什么,直接将晏与歌掳上了床,身体力行地告诉晏与歌自己不会离开,这才逐渐抚平晏与歌的情绪。 此后时日,两人便是在三不五时的双修中度过,俞显也依从着晏与歌的“威胁”,再也没有踏出过魔界半步。 除却每回逢年开春,晏与歌被执念操控魂识,浑浑噩噩地重复着在青霭密林等待俞显的行举的时候,俞显还是会去把晏与歌接回来,再重复承受晏与歌清醒后无常的怒火。 于常年昏暗燃灯,不落日照的魔域而言,时间流逝的痕迹并不清晰,仿佛一缕细微的风流过指缝,一不留神,便已是四年光景过去。 这四年间,随着双修的次数愈多,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针锋相对也逐渐被掩消在暧昧缠绵之下,晏与歌时而也会恍惚,觉着俞显的心里也是有他的。 可消失的蝴蝶银链却在告诉他,所有的温怜,也许不过是假象罢了。 可是即便如此,晏与歌还是贪恋不已,希望修为境界能够慢些突破。 基于俞显的要求,偶尔两人也会到魔界七域造访,瞧瞧有无魔族在晏与歌明令禁止之下还私逃出魔界,潜入修真界和俗世界作恶。 但凡被发现者,都会被捕捉回来,绞杀至死。 不少魔人对此存恨不已,他们原以为魔君陛下归来,必是要带他们统御三界,谁知陛下竟被那修真界的小白脸灌了迷魂汤,反过来对他们诸般辖制。 当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后,其二域主便开始联合一齐,携域下魔人造反。谁知魔兵还未行进到魔殿地界,所有反叛者便已在铺天盖地的红线绞割下,变成了一块又一块残肢碎肉。 晏与歌此番,可谓是一招覆灭,活口不留。 至此,再无魔人敢于置喙晏与歌的行举作为,一个个安分守己,如履薄冰。 “吱呀”一声,魔殿门扇被从外打开,魔侍们端着餐食鱼贯而入,其中一人行至寝殿门口,抬手谨慎地敲了敲门,道:“陛下,该用午膳了。” 等了片刻,门扇后才传来一道澈冷的话音:“退下吧。” 魔侍恭声:“是。” 寝殿内,晏与歌仍闭着眼睛懒懒地赖在俞显怀里没有动,莹蓝光线流涟在他褪去了些许青涩的少年气后,出落得愈发秾丽慑人的面容上,平添几分冷冽诡艳之感。 见状,俞显低头吻了吻晏与歌,然后道:“好了,快去用膳。” 晏与歌这才像被哄好了般悠悠然睁开眼。 四年前,在知晓晏与歌“挑食”后,俞显便开始让魔侍尝试依照晏与歌在飞穹宗时的口味准备灵食。 原本还担心晏与歌也许挑的不止菜式,还有食材,已经打算去一道灵牒让飞穹宗灵膳堂的厨修准备修真界食材,然后打包送到魔界来的俞显,见晏与歌没有再挑剔魔侍烹制的餐食,便慢慢松了口气,放下了心。 谁知某日晏与歌又因噩梦折磨变得疑神疑鬼,觉着俞显会在他一个没看住时躲得无影无踪,情绪不稳定下,不止脾气见长,还兀自绝食。 无法,俞显只好连亲带抱地哄,耐心地软化晏与歌满身的刺,晏与歌这才消停下来。 那之后,每到晏与歌用膳前,俞显总要好好亲一亲晏与歌,必要时候还得依着晏与歌的得寸进尺将人抱到餐桌边,晏与歌才愿意吃东西。 晏与歌正要从俞显身上下来,不想腰身未直,便被俞显抄住了膝弯,腾空横抱在了怀里。 竟是在晏与歌没有闹的情况下,主动抱起了晏与歌。 晏与歌微微瞠目看向俞显:“你……” 俞显边往外殿走,边道:“你什么?” 晏与歌圈住俞显的脖颈,犹疑道:“怎的忽然抱我了。” 俞显懒漫道:“不用你耍性子来闹,主动任劳任怨一回,不乐意?” 闻言,晏与歌轻哼了一声,唇角却挑起了笑意。 行至了餐桌边,俞显将晏与歌放在椅座上,而后顾自坐在了一旁。 在晏与歌用食差不多后,俞显沉吟一瞬,忽然道:“灵果没有储量了。” 晏与歌捏着小汤勺的手一顿。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掌纹,俞显继续道:“不如我回宗去让……” “那便不吃了。”晏与歌冷声打断道。 闻言,俞显心头一涩,心道果然。 从五日前起,晏与歌化神后期的境界便已近圆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晏与歌便会彻底突破大乘期。 俞显原以为晏与歌是迫切希望突破修为境界的,岂知晏与歌却忽然不再像之前那般不知节制地勾着他双修,除了平时仍黏他黏得紧。 俞显心头疑惑,试探着主动邀请时,晏与歌竟是神色躲闪,寻着由头回避。 今日再次试探,见晏与歌这番反应,俞显终于明白了一个先前不敢去奢望的事实。 ——原来提升修为只是幌子,晏与歌要的,一直都只是他而已。 哪怕怨恨再多,情意也不曾减去。 于是锥骨成执,一念疯魔。 意识到这一点,俞显顿觉呼吸艰难,百味杂陈,欣喜、心疼、爱怜、痛楚、不甘等心绪交混成浊,一层一层灌满心腔,沉甸甸地压迫着肺腑。 晏与歌…… 傻不傻啊…… 俞显无声看着满脸倔意的晏与歌,手指紧了又紧,万分想要将晏与歌拢入怀里,想要在他耳边将满腔心绪悉数告知,焦灼与理智互相拉锯,生生扯痛了五脏六腑。 片刻后,俞显终是无奈松了手指,沉声道:“……我差人送来。” 晏与歌神色微缓,这才继续喝起了汤:“嗯。” 之后俞显再没有说过有关修为、有关离开的话,没有再触碰过晏与歌的警觉。 他们心照不宣,缄口不言,哪怕早便因无数次交融相缠而契合无比的躯体一经靠近便极易擦出欲.火,也竭力隐忍克制着,状似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天又一天。 可这,并不是安静蛰伏了多年的天道愿意看见的。 在俞显又一次如以往般操控命源舒缓晏与歌的神魂,以图让晏与歌安然入睡时,不想命源刚弥散入神识虚境,便被浓郁魔息席卷而来,围挡一隅。 与此同时,一道阴桀话音顺着命源感应,响在了俞显的耳里。 [玹煜,好久不见了。] 俞显猝然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来,转身看向阖眸静眠的晏与歌。 “你怎么会在他识海里!”俞显面沉如水道。 [怎么会?我与玄灵同生同源,共掌天地,本就是一体,这很奇怪吗?] “放你狗屁!” 俞显罕见爆了粗,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呵斥道,“给本座滚出来!” [何必如此动怒呢,我这可是在帮你啊!] 天道阴桀怪嚷着,眼见俞显翻掌现出诛天剑,仍是不慌不忙,幽桀怪笑道。 [你瞧瞧玄灵如今神志不清的模样,多好的下手机会!我好言帮你多劝几句,不就能让玄灵乖乖去天堑送命了吗?] “你个杂碎!” 怒斥咬碎在利齿间,俞显迅速挥手扶起晏与歌,将人调整成正对床榻外的盘坐姿势,旋即一息整装、跃身落地,掐诀操控诛天剑化散成万千缕冰蓝光影,瞬间旋绕整座寝殿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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