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渊入口有他设下的结界,无论何人造访,他都能感知到,不可能俞显进入后,结界没有半点反应。 念及此,晏与歌终于心下稍定,却又不敢完全放心。 俞显慢半拍收回了手,完全没有想到晏与歌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两人之间都有些沉默,好似前一刻的平和也成了假象,泡沫般散了去。 最终还是俞显先有了动作,他随手整理好衣襟,取过外衫便起了身往外走,通过对魔殿地界的观察,俞显能准确判断出哪里是适合修炼的地方。 见状,晏与歌也赶忙整好装束,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俞显,还未越过寝殿门扇,俞显便停了步子,回头看向也跟着停下的晏与歌,好笑道:“我又不会跑了,你跟这么紧作甚?” 晏与歌一梗,冷哼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诡诈生计,一个不留神就逃之夭夭了。” 俞显不置可否:“整个魔界都是你布下的天罗地网,我就是想逃,也不定能逃得轻松吧。”他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举态从容,好像待的不是魔殿,而是浮雪峰般自在。 晏与歌却只捕捉到了“想逃”这两个字眼,登时怒道:“你果然有这心思!” 俞显:“……” 俞显只得解释道:“我只是瞧西向那片冰川极域适合修炼,打算一会儿去罢了。” 晏与歌不听,直接扬手一挥,轰的一声关上了所有门窗,整座大殿顿时又暗了一个度:“在哪修炼不是修炼,非要跑到那去!莫不是瞧准了可施阵的地方,好化出阵法离开魔界不成?!” 他气得眼都红了,咬牙道:“不许去!” 俞显:“…………” 这下俞显确定了,晏与歌就是生怕他跑了。 无奈,俞显招了招手:“过来。” 晏与歌一开始咬着牙没动,等俞显又重复了一遍“过来”后,晏与歌才脚步一提,走向俞显,刚停在俞显跟前,便被俞显攥住手腕一拽,身形不稳地坐上了俞显的大腿,惊呼来不及出口,又被俞显的吻堵了回去。 俞显结实的手臂牢牢圈抱着晏与歌的腰肢,大有要将人揉进血肉里的架势,缠吻由起初的激狠,逐渐变为温柔的舔舐,和着带了安抚意味揉捏在晏与歌后颈上的力道,一点点抚平晏与歌无常的怒气。 不知多久后,两人才气喘不匀地互相分开,晏与歌原本狠厉的神色,也完全软成了春水,揉化在眼角眉梢之间。 俞显轻柔抹去晏与歌唇角的水泽,缓声道:“冷静下来了么?” 晏与歌眸光一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没了先前的冷意,倒是傲娇许多。 俞显低低笑了声,道:“本也没打算自己去,这不是坐着等你么。” 晏与歌原也疑惑俞显怎么说着要去冰川极域,却坐着不动,此时听俞显这般说,不由莫名:“等我什么?我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吗?” 俞显理所当然道:“自是等你用完晨食。” 从前在飞穹宗时,哪怕晏与歌已经过了辟谷期,也仍是对灵食馋嘴得紧,每日三餐不曾断过。 这当然也是与他的人身躯体有关,遵循着天地自然之理。 所幸食材都是由灵源养成,吃进肚里也能运化成灵力,蓄养丹田,助益于修为提升,是以绝大多数修士都同晏与歌一般喜好灵食。 相比而言,俞显就没有这种口腹之欲,人们只认为是修为境界达到一定程度后,灵食所含灵源对于俞显而言,便不过是杯水车薪,远不如他在灵源丰沛之地打坐冥想一炷香所摄取的灵源来得多,是以味欲也会淡薄许多。 却无人知晓俞显实则是为天石,与人身躯体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同理而言,俞显的修为也从不受限,不似人身躯体有灵根资质上的区别,有境界高低的区分。若以境界来论,俞显从出现在修真界开始,便已然是渡劫成了仙,寿与天齐。 可是身为玄灵的晏与歌,却偏偏受限于人身躯体。 纵使其灵根本质便是玄灵之力,可仍会因为肉.身的禁锢,从而只能一阶一阶提升境界,一点一点激发本命灵力,当他突破化神期时,躯体与灵力便达到了平衡,既能以人身躯体活着,又能完全激发出本命灵力,彻底摆脱天道的控制。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俞显执着于无论以何种形态,哪怕是冒着风险撕下本质为神魂残片的命源并送入晏与歌体内,也要确保晏与歌安好达到化神期的原因。 而突破大乘期,便是打破这种平衡,彻底身灵合一。 那时的晏与歌,便不再是寄居在躯体里的莹蓝光团,而是拥有具象轮廓的魂灵。 可以说,大乘期便是晏与歌渡劫成仙之时,实力与俞显比肩之日。 晏与歌若借与俞显双修突破大乘期,确实能让俞显再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晏与歌想岔了,从许多年前开始,俞显想要的,便不再晏与歌的身亡。 而是晏与歌的安康。 闻言,晏与歌有些讶然,这才恍然想起这个时辰,是他以往用食的时候,晏与歌没有想到俞显还会记得…… 顿默片刻,晏与歌道:“……我已经不用了。” 俞显微怔:“为何?”据他所知,魔界最是从欲,味欲自然也不会委屈到哪去,若论对灵食美味烹制的用心程度,修真界却是比不得魔界的,更何况晏与歌还是魔界之主,没道理那些个魔侍做不出合晏与歌口味的餐食啊。 为何?……晏与歌微微垂下眼皮。 因为晏与歌以前用的灵食,都是俞显替他准备的,无论餐品菜式,都是由俞显知会灵膳堂着手去制,再定时送到浮雪峰。 比起灵食本身,晏与歌更喜欢的,是俞显对他无微不至的关心。 可是现在没有了…… 从俞显抛弃他开始,就全都没了…… 见晏与歌不回答,俞显难得又追问道:“为何?”怪道他觉着晏与歌清减了许多,合着晏与歌绝食,这怎么行。 晏与歌恼得皱了眉头,脾气克制不住又上来了,连声道:“不爱吃,不好吃,水土不服。” 俞显闻言,无奈数落了一句“挑食”,晏与歌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向俞显,却见俞显从须弥空间取出了一小盘灵果,递到了晏与歌手边,说:“之前就给你存上的,还有不少你没吃,好在不会坏,灵息也足。” 晏与歌怔怔看着这盘灵果,眼眶蓦然红了一圈。 俞显见状,手晃了晃:“不要?” 晏与歌立时回过神来,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又瞪了俞显一眼,劈手夺过果盘抱在怀里,恶声恶气地道:“别以为拿这收买我就会放你离开!想都别想!” 俞显低笑一声,将晏与歌调整成横坐在他怀里的姿势,说:“快吃吧。” 晏与歌也没再发气,偏头一手抱着灵盘,一手捧着灵果啃,一口接一口地,将几次三番要涌上喉头的哽咽吞进肚里,满心都在腹诽灵果到底是放得久了,才会香甜到发涩。 等晏与歌吃得差不多了,俞显才又问出另一个问题:“……晏与歌,为何不用剑了?” 晏与歌一顿。 须臾,晏与歌低着眸慢慢将果肉咀嚼吞咽,这次没有多作拐弯抹角,他好像有些怨,又好像有些木然地陷入了回忆,轻轻道:“不是说好了要去无主峰练剑的么……你没有回来,我也去不了了,就不练啦……” 像一根绵利的针扎入了心肺,漫上让人呼吸滞停的痛意,俞显僵了身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最后还是晏与歌先从俞显的腿上下来,道:“我吃好了,可以走了。” 俞显没有说什么,却在走出魔殿时,直接握住晏与歌正想要掷出红线作为御行工具的手,一个施力,便把晏与歌带上了诛天剑身,冰蓝灵源流淌在晶透锋利的剑刃上,随着逆向而生的清风流曳着莹星。 恍惚间,晏与歌好似又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被俞显带上万丈高空的自己,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是嘴上说着不害怕,却在脚尖碰到剑身上后,就吓得快要哭了的自己。 是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变得很厉害,祈求俞显不要赶他走的自己。 晏与歌缓缓抬起右手,看着红线从小臂蜿蜒到指尖。 我已经不害怕啦…… 可还是被赶走了…… 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滴在指尖刚好成型的赤蝶上。 “……师尊。” “嗯。” “我的灵器还没有起名字,你帮我起吧。” 闻言,俞显将无声落在身前晏与歌侧脸上的视线收回,看向从晏与歌指尖轻扇双翼,悠悠飞到诛天剑前端,好似牵引着路线的赤蝶,静了一瞬,道:“就叫红牵子吧,怎么样。” 红牵子。 牵针引线,缠结命格。 甚是衬意,甚好。 晏与歌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由心的笑容。 “就叫红牵子了。” 到了冰川极域后,基本上是俞显在练剑,晏与歌在玩线,明明该是互不干扰,架不住晏与歌总是玩心大起,非要操控着线去勾缠诛天剑,闹得俞显又好气又好笑,干脆利落地将红牵子搅合成了一团乱麻。 结果可想而知,晏与歌差点又被气哭,费了好些力气才把红牵子重新整理好。 之后晏与歌便很是安静地待在一边坐着,望着俞显的视线却憋着一股狠劲,隐隐有要寻个法子报复回来的感觉。 俞显倒是好奇忖了忖晏与歌会想什么法子对付他,然后很快便在回魔殿时得到了答案。 当俞显被晏与歌用红牵子牢牢捆绑着上身,看着凶狠骑在他身上,放话要折.辱他的晏与歌时,沉喘难忍的呼吸里隐约带上了潮热的笑意。 俞显很想问晏与歌一句,这真的是在折.辱他,而不是在奖励他么? 好在俞显深知晏与歌性情大变后,最不能轻易触碰的就是那反复无常的脾气。 俞显惜命,也惜欲,更惜这样勾人而不自知的小徒弟。 于是借着深吻晏与歌的力道,来堵住几欲出口的揶揄。 知晓晏与歌很可能睡不安稳后,为了进一步确认,这天夜里,俞显便有意将神识调整为了浅眠状态,一旦晏与歌苏醒,藏在晏与歌体内的命源也会跟着苏醒,俞显自然也会醒来。 结果确实如俞显猜测的那般,晏与歌在半夜时分惊醒了过来。 空气安静了片刻后,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晏与歌如同小仓鼠般攀爬到了俞显身上,过了很久,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均匀绵长的呼吸拂在俞显的胸口,晏与歌已然安心入睡。 黑暗中,俞显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无声看了晏与歌片刻,旋即催动命源笼住晏与歌的魂识,让晏与歌陷入了深睡中。 俞显伸手把晏与歌往怀里拢得更紧密几分,几近无奈地叹息道:“别这么谨慎,说了不会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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