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天堑后连着南宁连绵的山脉,和大周青州的边缘。 森冷的风从天堑下传来,站在上面往下看,深不见底。 下面的陡崖峭壁上,隐隐可见森森白骨,有些是动物的,有些是人类的。 秃鹫的声音粗哑难听,偶尔飞过去,在草原别处掠食回来,飞入峭壁缝隙里。 北疆人称这一处为天罚之地,经常避开这里不走。 也有不少人会将死后的尸体扔下去,敬奉天神,为一种天葬的手段。 原本应该荒无人烟的地方,此时却灯火通明,驻扎着三千北疆精兵守卫。 天堑上横亘了数百条绳索,每一条绳索上都缠了铁丝,加强坚韧性。 绳索上是一个又一个百姓或者士兵,他们艰难地攀爬过绳索,身上背着沉重的护盾、火药和武器。 像是高空中悬挂的蚂蚁。 一点点的,将性命栓在上面,把武器从南宁运送到北疆。 送来的武器被迅速整合起来,再运输到前线,和曲渡边以及夏赴阳对抗。 他们肃然而有序的进行着武器的交接,有直接绳索上掉下去的,哀鸣的声音激不起两侧驻军的半点波澜。 甚至还有打赌,今天会掉下去多少人的。 - 距离天堑不远不近的地方。 一个小山头。 织仪顶着草编的帽子,缓缓探出脑袋来,一脸严肃。 她身后是二十来个大周护卫,十来个主和派残余,虚弱的阿骨木多,以及谢立衫。 他们自从逃走后,为了躲避北疆的追查,一路往草原深处狂奔,生怕看见人,躲躲藏藏,挨饿挨渴。 但好歹是安全活下来了。 就这样时不时往里挪一下,大周和北疆开战,打得越凶,草原人就越少,他们就越安全。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最安全,最没有人烟,有水源有猎物的地方,打算再躲一阵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 南宁和北疆秘密传递武器的地方。 “我感觉这里很重要,”织仪回头,压低声音:“有没有办法传信回去,告诉边境这里的情况?” 谢立杉有传信的方式,他和曲渡边的暗网联系,用的是鹰羽。 但他摸了摸胸口的唤鹰哨:“这哨子只在有限距离内才有用。” 不然他也不会冒险让阿翰立出去,告诉曲渡边他们目前安全。 织仪陷入沉思。 半晌,她跟谢立衫商量:“你要不多吹一吹?说不定这次它路过,碰巧就听见了呢。” 谢立衫:“……” 他有点无奈。 但目前确实没其他办法了,毕竟他们这边几十号人,老弱病残都有,也不能直接冲上去和北疆守军干架,只能多吹一吹。 他捏着鹰哨,低低一叹。 “便再赌一次。”
第162章 鹰哨的声音细微, 用人耳听不易察觉,经过训练的鹰却能敏锐察觉。 他们悄悄回到了暂时落脚的地方,是个非常简陋的洞穴。 谢立杉在织仪期待的注视下, 鹰哨吹了一晚上,吹到腮帮子发胀。 阿骨木多之前中了毒,被织仪喂了一颗解毒丹, 重伤成那样, 本来没谁觉得他能活, 织仪也想着, 尽人事听天命吧。 结果后来阿骨木多看见谢立杉后, 两人对视片刻后, 如遇知己,相谈甚欢。 阿骨木多瞬间变得特别有求生欲,纵然跑路的条件十分艰苦,他还是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织仪不太理解,但为了让阿骨木多快点好起来不拖后腿, 她经常把两人凑一块。 效果挺好的, 起码现在阿骨木多都能坐起来削烤好的肉了。 这大概就是气场相合的玄学吧。 谢立杉放下鹰哨,揉了揉脸。 织仪将削好的肉给他一块,“辛苦了小谢, 等会继续。” 谢立杉温和笑笑,然后瞥了阿骨木多一眼, “不如阿骨木多兄弟来试试?” “你吹了这么久都没用, 要我说, 还不如想想怎么混出去, ”阿骨木多说了一句,还很嫌弃地心想, 谁想用这人吹过的鹰哨啊,笑什么笑,烦不烦。 织仪:“阿骨木多,你运气真的蛮好的,这么重的伤都没事,要不你试试?” 之前在大周京城,被主战派刺杀,让小七路过给救了,后来王庭反叛,老王都死了,阿骨木多还是没事。 等到新王庭成立,阿骨木多喊出第二王庭的口号蹦跶了两年多,仍旧生龙活虎,虽然这其中少不了她暗中推波助澜,但最后阿骨木多中毒又中箭,碰巧遇上了她有解毒丹。 又活了下来。 很难不令人相信他的运气加成成分。 “……好吧。” 阿骨木多从谢立杉手中接过鹰哨,然后背着织仪,狠狠在袖子上擦了两下,才吹了几声。 片刻后,一声鹰鸣从天空传来。 阿骨木多:“……” 他眼睁睁看着信鹰盘旋片刻,落在了谢立杉面前。 谢立杉也愣了下,随后诚挚道:“感谢兄台为大周做的一切贡献。” 他按住信鹰的脑壳,拔了它一根羽毛,拉着织仪,去别处传信去了。 织仪回头,也诚挚感谢:“多谢你啊,阿骨木多。” 两人并肩离去,阿骨木多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 信鹰的鹰羽顺利传递到了曲渡边手上。 大概是传信的条件太简陋,羽轴上细小密集的点横,和平时相比很不清晰。 曲渡边辨认了许久,才将点横拓印在了纸张上,一一破译过来。 油灯下,他将翻译过来的字誊抄。 “位置……” “天堑,对面,青州山脉…索道……” 果然如他所料,南宁和北疆有连接渠道。 他以为是天堑下方有通道,但是竟然是直接在天堑之上建立数百条人工索道,要知道这在古代,可不是个小工程。 光是绳子和铁丝如何到对面去,就是个难题,更何况还要找到支撑点,试探绳索能承担的最大重量是多少。 每一项的结果,恐怕都得用人命来填。 天堑都靠近北疆的尽头了,他们短时间内肯定打不过去,要传信给舅舅,让他那边断掉两国连接。 曲渡边写了几个字,忽的停笔,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抬手在后脑壳处敲了几下。 头很疼。 按照杨太医教的法子刺激蝶窦,会导致嗅觉失灵,但也会刺激到颅腔,引起头部深处或者后脑疼痛。 偶尔眼前也会模糊下。 他小时候刚开始练武那会儿,为了搞清楚真气运行的路线,找太医要过经络图,他现在这种情况,大概是视觉神经受到了一些影响。 他问了下模拟器:“等嗅觉彻底失灵开始模拟的时候,延伸出来的头痛和视觉障碍,也会被归属在一起吗?” 模拟器:[归类都在蝶窦损伤中。] 曲渡边:“能不能细分下?” 要是关联的话,他在战场上冲阵的时候,出现视觉障碍,可得要命。 模拟器罕见沉默了会儿。 [模拟器不支持宿主持续性自虐行为。再次提醒宿主,对疾病保持敬畏,不要因为模拟器的存在,将伤害自己视作轻易可接受的事。] 曲渡边:“……” 罕了个见,被个机器教育了。 他这是第一次好吧?往常哪里有过。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懂不懂?现在的阶段,能利用的东西就得利用。 曲渡边放弃敲模拟器。 模拟器那边走不了后门就算了,大不了他自己注意点,六六教过他,他听声辨位练得也不错。 曲渡边蘸了蘸墨,继续写字,写完后,他往椅子上一仰,暗暗发誓,等嗅觉彻底失灵,他模拟后就立马将痛觉调到零。 他将信封好,喊了句:“叶连泱。” 叶连泱撩开帘子进来,“老大。” 曲渡边指尖点点信封,往前一推:“军信,加密,走急,发到镇南关。” “好的,马上发。” 叶连泱拿了信,准备出去,抬头扫了眼,微微愣了一下,他停顿半秒,“老大,你不舒服?” 曲渡边披着单衣,灯油微晃,他脸色比白天的时候寡淡些。 “哦……就是困了。” 叶连泱关心道:“老大,你得注意休息啊。军务实在不行扔给夏将军。” 曲渡边哭笑不得,“那他真的要被压的喘不过气了,行了你快去吧。” 叶连泱:“好嘞。” 他利落地走了,曲渡边才放松了下,手肘压在桌面上,掌根抵在额头。 有点想念现代的止疼片。 - 曲渡边的信件顺利来到了徐停凤手中。 他写的还是右手字,徐停凤很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完内容后。 徐停凤陷入沉思。 他想起了小七去剿匪,回来和他说遇见禹若的事。南宁养大大周的匪患,第一个目的,无疑是给大周制造麻烦,第二个目的,估计就是转移视线。 因为青州接壤南宁的山脉连接处,也可以通往天堑。 只要青州济州的视线都集中在剿匪上,那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天堑上面建造绳索通道,避免被青州发现。 徐停凤找来地图。 片刻后,在地图上圈出来伏鸦镇这个地方。 原本是南宁的城镇,后来归属了大周,现在重新被南宁占领,只要再打回来,就可以从这里绕后,突袭天堑位置。 心里有了底之后,徐停凤片刻都没闲着,迅速制定了作战计划。 没想到,前线出了点问题。 前方冲锋的士兵死亡率比前几场战场厮杀的时候提升了一些。 战场上死伤在所难免,但是陡然提升的死亡率明显不正常。 徐停凤发现得早,及时退兵。 然后去了战场上仔细检查了一遍,最终,他捡起士兵掉落的武器,内力运于指节,并指用力。 咔嚓。 刀断了。 徐停凤回身,瞥着身后三名镇南关的将领,淡淡道:“解释。” 这三位将领,一位年轻些,姓李,叫李番云,是兰嫔的母家,也就是六皇子的表哥。 他摊手道:“统帅,这是兵器库的人负责管的,要不我把他叫来?” 徐停凤:“不必了,我自己去问。” 负责兵器库的官员倒是没有隐瞒,将从南宁贩子手里购买低价武器的事说了出来。 “我知道有这样的事,”毕竟哪里都有发国难财的,徐停凤将断刀扔在地上,“但我也记得,私贩渠道也需要质量过关,这种程度,应该不合格吧?” 兵器库的官员叹了口气:“可是统帅,咱们哪来的那么多时间来锻造呢?” 哪一样不需要银钱和时间。 再说了,现在户部能给出来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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