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正和余舒言商量两家铺子的人手如何分配之事,正巧李郁峥便要来送人? 萧妤温捏了块果脯,尝了尝口味,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余舒言。 余舒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倒不是我说出去的,只是那做图纸的匠人,正好也是李二公子的熟人。” “我又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萧妤温轻轻笑了一笑,叫人觉得这小小的屋子里都亮了两分,“你在京城大约除了银子,就只有这一个可仪仗的关系,他手下能人想来也不少,这对他而言大概也简单的很。” 余舒言闻言放下心来,却有觉得这话里话外,有些奇怪。 而至于哪里奇怪,她却辨别不清楚。 萧妤温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别扭。 不为别的,她心里有些乱—— 自从中秋前夜李郁峥与她讲的那么多事情之后,她便总会有意无意地想到李郁峥。 她虽然已经不是二八年华容易怀春的少女,可经历了皇上那样的男人,如今若问她什么是动情,恐怕她也难以琢磨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 前世里,她对皇上一见倾心,她以为那便是爱。 不顾一切地为了自以为是的爱情进了宫,最后却落的那样的下场。 在那份记忆里,皇上的爱,便是恩宠。可后宫妃嫔,每一个有些姿容的妃嫔,应当都得到过他的恩宠。 这样谁人都能得到的爱,不应当称之为爱。 但是,李郁峥他给她的感觉,却很是不一样。 他不仅几乎是不遗余力地在明里暗里地帮助她,却仿佛对她并无所求——她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她知道,在大人的世界里,有获得便应要有失去。 就仿佛前世的她,拥有了帝王短暂的恩宠,拥有了自以为的爱情,便失去了亲人。 男人,最想要获得的,大约便是女人的身与心。 可李郁峥,似乎只想将他的身世、他的秘密、他的情感倾诉给自己。 他几乎无所要求。 而最为不同的,是他也拥有着那一世的记忆。 命运当真有趣。 萧妤温轻轻地叹了口气。 余舒言忍不住好奇道:“这不过半晌的时间,你就叹了这么多次气,开个新店而已,怎么会让你愁成这样?” 萧妤温抬头,仔细看了看满眼都是好奇的余舒言,更加叹了口气。 余舒言,满心满眼想着赚钱的事儿,大约也不能理解她此时复杂的心情吧? “我倒不是为了开新店叹气。”萧妤温皱着眉毛,眼里的神色很是纠结的模样。 余舒言准备开口再问,却见金宝过来禀报道李二公子到了,余舒言便干脆道:“李二公子带来的人呢,我先替你把把关,看上一看。想必李二公子还有事情要同你说,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萧妤温顿时有些心烦意乱的,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看见李郁峥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暖阁。 萧妤温以手撑着脸颊,待李郁峥坐定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还未送到嘴边,萧妤温便开口问道:“你究竟如何打算?又想要什么?” 这猝不及防的疑问,让李郁峥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杯子。 “萧大姑娘,这问的是什么意思?”她问的直白,李郁峥便也回的直白。 萧妤温伸手又捏了一块果脯,糖渍的果脯拿在手上,炉火起的旺盛,屋里极其暖和,连带着这果脯在手上有些粘腻的触感,腻的人手心直要出汗。 李郁峥看着她似不经意般说出“李二公子曾对我表露心意,又是送礼物,又是送人,又是共同筹划取了林舒性命,难道只是为了交个朋友?”这样的一句话后,将手中的果脯送到口中。 纤细洁白的手指,淡粉润泽的双唇,细腻如琼脂的皮肤,耳间摇晃的红宝石坠子,都比不上她脸颊上轻斜的淡淡红晕。 若说他是求色,应当也不为过吧? 这个念头立马被李郁峥灭杀在心底。 萧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萧大姑娘,以为他心思不纯?还是说——他可以再进一步? 自以为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之后,李郁峥立马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问道:“萧大姑娘可愿意嫁我?” 萧妤温愣住。
第143章 雪中烹茶(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久,萧妤温才出声问道。 李郁峥静静看着她低垂的眼眸。 她的脸色倒是很平静,睫毛偶尔随着眼睛的眨动而微微颤抖,纤长浓密,将她眼神中的神采挡了个一干二净。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就将自己内心的痴念讲了出来。 可说出的话,就如泼在地上的水,难以收回,于是李郁峥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 萧妤温抬头看他,又问:“成国公府,与大将军府如若结亲,会是什么后果?” 李郁峥笑了笑,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她说不出的神采,道:“姑娘问我接下来,究竟想做什么,我的答案,便是想让姑娘嫁与我。你问的这个问题,难道——你同意了?” 萧妤温喃喃摇头:“我…我不知道。” 李郁峥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萧大姑娘,觉得我,相貌如何?” 萧妤温倒是抬起了头,仔细看了两眼,认真道:“相貌英俊,人间难得。” 哪怕是天天都盯着看,也不大会厌烦的。大概也因为这张脸,她内心没有太多对他的厌烦。 李郁峥抬了抬嘴角,又问:“萧大姑娘,可厌烦我?” “那倒没有。”萧妤温答道。 “纵然萧大将军夫妇对你宠爱有加,但世风如此,嫁人后,你便能行动出入更加自由些。你想开做生意,我便将杭州余家都令你差遣;你想查什么密辛,我便指派手中暗卫为你查探;你想与娘家常来常往,我便在将军府附近置个宅子——”李郁峥循循善诱。 萧妤温抬起了眼睛,这些理由,听起来似乎很动人,可她还是轻轻笑了笑道:“李二公子,为何一定要娶我?” 李郁峥看着面如芙蓉的萧妤温,突然觉得那些理由,都幼稚的紧,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心悦姑娘,故而想将姑娘娶回家去。” 萧妤温摇了摇头:“我不懂,李二公子,为何对我情根深种,哪怕已然知晓我上辈子,曾做过皇上的后妃,也仍然想要娶我?为什么?” 以她对男人浅薄的了解,这世上的男人,大多都希望自己的女人冰清玉洁,是贞洁烈女,别说身体,哪怕是心里曾经有过有情郎,恐怕都会觉得这女人已经不洁了。 为什么情根深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前世里她在猎场里那英姿飒爽的骑射令他惊艳,从此便印在了心上。 抑或是,哪怕作为皇帝的宠妃,偶有侍墨御书房的时候,她也仍然有着少女的娇俏与慵懒,在规矩极严的皇宫中,是极其独特的所在。 他尤记得那次皇上召他入宫,恰巧萧妤温在书房随侍,若是寻常妃嫔,大多便乖乖待在屏风后面,端庄优雅。 可她,虽说也在屏风后面待着,却一点儿不得闲——一会儿捏块点心吃,一会儿歪在椅子上发困,直到皇上发现后将她叫醒。 再后来听说,她隔天便诊出了有孕。 李郁峥苦笑,为什么情根深种呢?大约前世的他,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觉得这世间都已成为了一片灰色,找寻证据也找的很是艰难。而适时闯入他眼睛的萧妤温,便仿佛是这人世间唯一的亮色。 可是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却未能对得起这一抹他记忆中唯一的亮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郁峥的神情中仿佛带着一丝痛苦:“若不是你战死,我原本倒是打算攻入城内后,护你出宫,想为你改换身份,再娶为妻子的。” 说到这里,萧妤温皱眉便问:“那你可知道,当初是谁将我射死?” 李郁峥闻言,不再作答,反而是默默地烹起了茶水。 看似行云流水的动作中,似乎透出着一些犹豫与迟疑。 在这个关键的问题时停下回答,却烹起了茶,烹茶的动作却犹疑不决,萧妤温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知道?” 虽是疑问,语气却肯定。 李郁峥手中动作顿了顿,点头,“知道。” 她想知道,那便告诉她吧——总不能瞒她一辈子,却要求她嫁给自己。 可这答案一旦说出,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局面,恐怕就要消散干净了。 萧妤温看他神色,再问:“你认识此人?” 雪中烹茶,原是很有些意境在的。 李郁峥将手中的煮好的茶水,轻轻为萧妤温倒上,沉默了片刻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我有私心不告诉姑娘此人是谁,好叫姑娘能继续愿意嫁给我,可我却怕如果不叫姑娘知道实情,总会横一道刺在心中。可我若告诉姑娘此人是谁,恐怕你我往后,便要形同陌路了。” 说完,对面的少年便如安静的石像一般,定在她的面前,眼神里如悲似喜,叫人看不明白。 明明是个年轻英俊的少年郎,此时的眼神,却仿佛如同四五十岁的老翁一般。 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萧妤温陡然有些吃惊,可仿佛却也能想明白其中缘由:“是你?” 李郁峥微微点头:“是我。” 战争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成国公世子病弱,在中军运筹帷幄,我与秦勉征战四方。 入城一役,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狗皇帝,竟然会让一个女人为他守城门。 是我,在三军面前,将你一箭射下。 是我,在你身死之后,命人不许对你尸身有辱。 也是我,不再愿意面对滚滚红尘,心中只挂念你一人。 所以,我将你带入流云观,求了空云老道士,哪怕舍弃自己的性命,也想将你复活。 可空云却说:“人死不能复生,不过,仿佛有一丝天意转机,却需要我参上几年。” 于是,空云老道士将你的魂魄温和地收入在一枚玉佩中,我随身携带,就仿佛一直与你相伴。 我记得余舒言曾经对我说过,你曾经有一本《山川集》,时时翻看,对山川大河,很是向往的。 我便带你四处游玩。我们一同去看过滇南的雪山,日照金顶,辉煌灿烂;我们也一同看过海天一色,波涛汹涌——我记得你没有到过海边,便在海边多停留了些时日。 如是过了十三载,终于等到空云老道士参悟了天意。 我们,于是有了重来一回的机会。
第144章 重来 这段回忆,在脑海中循环往复,翩然于眼前,带着苦涩与希冀。 可他却并不愿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他并不想让她因为此事而对自己产生类似“感激”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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