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濯枝自然没有异议,和檀韫找了颗树,在树下等待。 树下有两个小孩在摊贩前比赛舀小金鱼,还有个卖花童在偷懒,不过他看见檀韫他们就好像看见了“豪客”,立马过去了。他明亮的大眼睛一转,在十分俊朗但后腰挂着把刀以及漂亮得惊心动魄但怎么看怎么不好惹的两位大哥哥之间选择了像仙君一样的大哥哥,“这位公子,您要买花吗?新摘的茉莉,很香的。” 檀韫俯身凑近他举起的篮子,“的确很香。” 脸边出现一锭碎银,傅濯枝的声音随即响起,“这一篮我都要了。” “啊?不用这么多,一簇是一文钱,这一篮子就是……” 檀韫直起身,见傅濯枝伸手接过一篮子茉莉花,强硬地将碎银塞进卖花童的衣襟里,打断对方的声音并且握着人家的脑袋把人转了个面,往前推走了。他抿唇一笑,等是观回来,便一道走了。 “要吃碗面吗?”路过一家面铺时,檀韫停下脚步,吸了一口香气。 没人反对,是观瞅了眼傅一声的长腿,表示要吃两碗。 今日是夏节,几人点的都是凉面,是观还要了只大鸭腿。前头还有人排队,跑堂的给他们上了茶水,说:“今儿生意忙,烦请几位爷多等会儿。” “好。”檀韫温声问,“我们方才过来时瞧见好几家铺子前都挂了白灯笼,这是何故?” 跑堂的叹了口气,说:“那是咱们自愿给知府谭老爷供的灯,要挂七七四十九天。” 檀韫说:“看来谭知府很得民心。” “几位是外乡客吧?”跑堂的说,“谭老爷是位好官,自从他来了咱们这儿啊,惩治了不少恶吏歹人,咱们这些开铺子做生意的也不用再向以前那样向衙门缴‘上贡’钱了,可惜老天爷不开眼,偏叫这样的好官死在土匪手里了!” “土匪作恶多端,谭知府从前没有实施清剿么?”檀韫问。 “从前试过两回,但是几位爷不知道,那些土匪贼得很,一见到有人来剿自己,就会祭出人质,如此一来,谭老爷哪敢妄动?”跑堂的说,“还有啊,那些人质既有平民家的,也有富商大贾家的,更甚至有官老爷家的,这要是赔进去了,谭老爷不是要得罪人吗?难做啊。” 檀韫说原来如此,让是观赏了跑堂的钱,说:“有劳你了,忙去吧。” “诶,几位爷有吩咐随时叫我。”跑堂的道了谢,转身走了。 傅濯枝见檀韫若有所思,便说:“吃饭的时候想事儿,伤胃口的。” “这不是还没端上来吗?”檀韫看着傅濯枝,“你如何看?” “你想剿匪,其实也简单,我送你一句话。”傅濯枝说,“擒贼先擒王。” 檀韫笑了笑,“‘王’在何处?”他顿了顿,“鹤宵若知道,可以与我讲讲价钱,只要合适,我没有道理不答应。” “我白给,不要钱。”傅濯枝说,“‘王’在百花楼。” 檀韫默了默这个名字,“莫不是青楼?” 傅濯枝点头。 “你是说,这个土匪是个好色之徒。”檀韫想了想,“与前两日仇百户传来的消息也吻合……他已经进寨了,说寨子里有许多跟他‘一样’年轻貌美的女子。” 是观震惊地说:“他变成女子了!” “是扮作女子。”檀韫感慨道,“能顺利入寨,想来仇百户的装扮很好看。” 傅濯枝用扇子敲了下茶杯,说:“没我好看。” 檀韫好奇,“你也扮过?” “暂时没有,”傅濯枝说,“过两日就有了。” 檀韫看着傅濯枝,语气犹豫,“你是要扮成百花楼的姐儿去勾搭匪首吗?” “不是勾搭,是色/诱,然后……”傅濯枝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小刀,在指间灵活地旋了几个花,握住了,“把它横在匪首的脖子上。” 檀韫劝道:“其实不必如此。” 确实不必如此,但傅濯枝要让檀韫知道,仇绿华算个屁,真要扮女装,也得看他。 “而且,”檀韫看了眼傅濯枝的肩膀,“你生得高大,扮女子容易被看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傅濯枝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色/鬼不管你的高矮,他们眼里只有一张足够好看的脸,以及……”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 “为什么一定要扮女子?”傅一声在旁边说,“百花楼不是有小倌儿吗?主子您明显更适合扮这个。” 傅濯枝冷眼过去,“你滚。” “我闭嘴。”傅一声恭敬地低头。 檀韫眼中掠过笑意,说:“真有你这样的国色,早就满城皆知啦,是以还要把脸蒙起来。” “嗯嗯。”傅濯枝表示赞同。 傅一声:呵呵。 “不仅如此,你不能太殷勤,最好要不经意间闯入匪首的视线,让他主动找你。”檀韫思索着编排一出大戏,伸手点了点傅一声,“这样,鹤宵扮小倌,你来当和他亲热的嫖/客。” 傅一声沉默一息,诚恳地说:“我选择原地自尽。” 做属下的如此逾矩,确实迈不过去心中的那道坎儿,檀韫表示理解,并不强求,说:“那让江大人或者知早来扮?” 这下换成傅濯枝说:“我选择原地自尽。” “你听好了,”他严肃声明,“要卖,我也只卖给你。” 檀韫忍俊不禁,“都是假装的。” “假装的也不成。”傅濯枝据理力争,“假装的就不毁我名声吗?你让我对着那些丑男人抛媚眼,不如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当酒壶塞子,反正也跟瞎了差不多。” 傅一声:“我哪里丑了!” “好了好了。”檀韫叹了口气,把跑堂的放下来的两碗凉面中的一碗推到傅濯枝面前,“那这碗面就当我的嫖……当我提前付钱了。”
第31章 发醋水 “骆爷, 您来啦?” 老鸨上前挽住壮汉的胳膊,嗓音荡着小波,“如烟姑娘早就在屋里等您了, 我这就送您上去!” 骆大勇行走在花街柳巷, 用的是“富商”的身份,这里没人知道他是蟠龙寨的大当家, 只知道他出手大方,是位豪客。骆大勇享受这种被簇拥的感觉,哪怕花街柳巷的婊/子都是只认钱,不认人。 两人亲密地往楼上走, 骆大勇揽着老鸨的肩膀, 粗糙的大手很不老实。老鸨胸前一痛, 暗骂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臭流/氓、老丑鬼,面上却做出娇笑,突然, 胸前的动作猛地停下了,身边的男人也不继续挪步了。 老鸨顺着骆大勇的目光偏头看向二楼右侧的雅间, 那间屋的窗边小几前依偎着两个男子, 穿杨妃色纱袍的蒙纱男子亲昵地替身旁的白袍男子垂肩, 白袍男子正在抚琴,没有蒙面,有一张白玉碧桃般的脸。 难怪老色/鬼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只是……老鸨又看向那花枝招展的蒙纱男子,她楼中有这么一位小倌吗?还没来得及细想,身边的男人已经撞开她,抖开打了鸡血的腿往那边去了。 奶奶的, 死猪! 老鸨不伺候了,转身扭着屁/股下了楼, 心中冷笑:那白袍男子是位生客,虽说身上的衣料很一般,但看起来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周身气度,多半是出身不凡,老色鬼要是敢觊觎人家,就等着遭报应吧! “呀,”傅濯枝伸手揽住檀韫的肩膀,手却始终隔着自己的袖子,没有实打实地触摸,娇声说,“他来啦。” 檀韫耳朵一痒,不慎弹错了一个音,忍笑小声说:“不要这样掐着嗓子说话,我想笑。” “花楼里的人都这样说话,我就是照着他们学嘛。”傅濯枝感觉那道令他难以忍受的下/流视线愈发靠近,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掰过檀韫的右脸颊,让他看向自己,“那色/鬼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瞧?” 檀韫当他是不服气,便安慰说:“你带着面纱,等他走近后看清你的眉眼,一定——” “这位小公子,打扰了。” 粗犷的嗓音打断檀韫的话,他安抚地看了傅濯枝一眼,才把脸偏回去,疑惑地看了眼骆大勇,“你是?” “哦,我……在下骆大勇。”骆大勇见这少年做派斯文,也勉强学着斯文人的模样,先是对着窗内作揖,而后拿腔拿调地说,“我听小公子琴音美妙,不禁心中大动,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今日你我有缘相见,实在是畅快。” 傅濯枝:呵。 琴音美妙?虽说在他听来的确很美妙,但为了不真的引起楼中的风流雅客前来观听,檀韫刻意控制了自己的琴技,一曲《山居吟》抚得是平平无奇,这个丑色/鬼分明是不通琴音,故意甜言蜜语哄骗无知少年。 还心中大动?岂止,眼珠子都要淌色水了! 还高山流水觅知音呢,伯牙钟子期听了得翻出棺材板儿! 还你我有缘相见呢?谁跟你“你我”,谁跟你“有缘”,自说自话,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是臭不要脸! 檀韫虽然听不到傅濯枝的心声,但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气息越来越冷,他的双手还在抚琴,于是只好轻轻蹭了下傅濯枝的肩膀,示意他安生坐着。而后,他对骆大勇颔首道:“骆公子,有礼了,在下戴山。” 戴山? 傅濯枝正觑着自己的肩膀飘飘然呢,闻言立马清醒了。 那么多假名字,偏偏和戴泱一个姓,人家是“泱”,你就做“山”,山水连绵,真齐整呢。 骆大勇也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确认没有听过,便说:“小公子是外乡人吗?从前没见过你。” “我是青州陵县人。青州地广人多,我不过是凡尘一粟,骆公子没见过我,实在不稀奇。”檀韫停下抚琴的手,微微吁了口气,“献丑了。” 骆大勇忙说:“不丑,不丑!” 他哪里听得懂什么琴,只知道这小公子脸蛋漂亮,抚琴的手像嫩笋似的,充斥着勾/引人吮吸舔舐的清香,若是这双手能握着他的……骆大勇小腹一热,竟然立时就起了反应,好在有窗遮挡,不至于让窗内的人看出来。 只是,此时窗内的人说:“既然有缘相见,骆公子不如入内,喝杯茶吧。” 骆大勇立时就想进去,可是转念一想,不行,他还没有确认这少年的身份,若是不慎出了岔子,再想吃进嘴里就麻烦了。于是生生忍耐住了冲动,为难道:“今天实在不巧,我还有要紧事,得立马去办,不如咱们明日再约?明日,我在兰香楼包间,请小公子喝茶!” “无妨,正事要紧,既然骆公子盛情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檀韫感激地说,“我初来贵宝地,正想找个朋友同我说说泺城。” “好,那明日未时初,我在兰香楼等你。”骆大勇抱拳,随即又响起不对,立马改成作揖,道了声“告辞”,转身走了。 他一走,傅濯枝立马起身把窗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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