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利用上元节铲除异己,碰巧他的人一并被捕入狱。 想也知道,太上皇对谢祁忌惮已久,如此千载难逢能试探谢祁底细的机会,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总归要暴露自己,不如利益最大化。 江怀允能想明白他的用意,却想不明白,那些刺客究竟是何来历,能让太上皇如此看重。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思绪,江怀允折好信,淡声道:“进来。” 管家得了允准,推开门请刑部尚书进来。 刑部素来不是清闲衙门,刑部尚书劳心劳力处理完今天的公务,还没来得及回府,就被摄政王府的小厮请来。如今一脸疲惫,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行礼。 “摄政王千岁。”刑部尚书躬身道,“不知摄政王深夜唤老臣前来,有何吩咐。” 江怀允抬眼望着他,道:“上元节的案子,明日结了罢。” 刑部尚书闻言一怔,下意识抬头。他原以为今夜前来,想必又有吩咐,已经做好了夜以继日处理公务的准备,没料想居然有这等好事。 欣喜之余,他难免疑惑:“刺客审问尚无进展,如何结案?” 江怀允重新铺了一张纸,边写边道,“为满足一己私欲,大理寺卿暗中雇佣人手,惊动陛下在先,致使羽卫伤亡、惊动百姓在后,罪不容诛。如今罪魁祸首业已伏法,其余刺客,流放西北,以儆效尤。” 刑部尚书心中一凛。他久居官场,深知其中深浅。这些刺客训练有素,根本不是大理寺卿能培养训练出来的。 动手的人只落了流放之刑,没有直接证据指认的大理寺卿反而落得离世的下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大理寺卿当了替罪羊。 能让位高权重的大理寺卿心甘情愿当替罪羊的人,屈指可数。 刑部尚书想到这里,登时打起精神,不敢再深想下去。 他肃容道:“是,老臣明白。” 江怀允将写好的折子交给刑部尚书,淡淡道:“原先派去盯羽卫的人也可以召回来。这些刺客,三日后会由段统领接手送往西北。” 顿了下,江怀允目光定在刑部尚书疲惫的脸色上,续道,“刘大人这些时日好生歇息,刑部的事还要仰仗大人帮衬,切莫累坏了身子。” 刑部尚书受宠若惊:“老臣省的,劳王爷挂念。” 送走刑部尚书,管家送参汤过来,见江怀允还在工作,关切道:“夜深了,王爷歇歇罢。明日还要清早起来上朝,这么下去,身体哪受得住。” 江怀允接过参汤,淡道:“就说本王身体抱恙,这几日不去上朝了。” 管家被这话震得一愣,半天没有回过神:“王、王爷——?” 自家王爷性情如何再没有比管家清楚得了。他年岁尚小的时候,为了练武,哪怕生了重病,也从不曾懈怠片刻。 如此兢兢业业的人,哪会因为自己一句规劝就迷途知返。 管家回过神来,试探道:“王爷,可是有别的安排?” 江怀允垂着眼喝汤,半晌淡淡“嗯”了声:“过两日本王要秘密出京,王府明日起闭门谢客。” 管家联想到今夜范阳的来信,也不再问,只担忧道:“王爷此行出京,切记小心。” 江怀允点点头。 末了想起什么,思索片刻,冲管家道,”明日派人去太医院取药,请刘太医为本王抓药,就说本王染了风寒。” 江怀允特意指了刘太医,管家不解地望过去。 江怀允蜷了下手指,道:“本王要借他的口,给人传信。”
第26章 称病 原本拿药只是桩再小不过的事,可江怀允既说了另有用意,管家便不放心假于人手。翌日清早,管家踏着晨曦,亲自去太医院,找到刘太医,说明来意,请他为王爷开药。 说这话时,管家面上遍布忧愁,表情拿捏得很是到位。饶是如此,他仍是分出三分心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刘太医。 刘太医闻言愣怔片刻,很快回过神,边询问着江怀允的病症开药方,边关切地表示,可否需要他前去诊脉。 管家摇头婉拒,推脱道:“王爷偶感风寒,只需开些药祛祛寒症即可,实在不必兴师动众。” 刘太医点点头,不再多言,只专心地抓好熬煮的药材交给管家。 管家道了谢,风风火火回了王府,将情况细细道来,又悬着心,一脸忧愁道:“王爷,老奴见刘太医并无异状,他若是没有领会到王爷的深意,这可怎么办?” 江怀允批阅着手中的奏折,头也不抬:“不必他领会,该懂的人自然会知道。” 管家很是不解,瞥见江怀允手边堆得小山一样高的奏折,顿时收了声,没有开口再问。 王爷要出京,这些紧急的奏折均需要在出京前处理完毕,很是耗费心神,管家不敢多扰,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吩咐膳房做养神的参汤去了。 摄政王称“病”告朝、足不出户的第三日,朝臣之间开始在私下里小范围的扩散着恐慌。耐不住性子的朝臣,便断断续续地上门,提出想要探望摄政王。 管家滔滔不绝地和江怀允说着今日又谢绝了哪位朝臣来府探望,末了,忧愁不解地望着江怀允,欲言又止地问:“王爷不是说要出京吗?” 管家实在不解。上元节的刺客,前两日便被段统领派人押送出京。他原以为,王爷纵是再拖延,也该在第二日就乔装跟上。可如今三日过去,王爷每日在书房中处理奏折,看不出半分着急,反倒是他急得坐立不安。 再不离京,那些刺客走远了,摄政王又要如何跟踪? 江怀允读懂管家的言外之意,并未多言,只重新抽了本新的奏折,言简意赅地回:“不急。” “可是——” 管家皱着眉,张了张口,刚说两个字,便被两声“笃笃——”的敲门声打断。 管家咽下未说完的话,转身去开书房的门,正见门房恭恭敬敬站在门外。 这两日上府探望的朝臣屡拒不止,管家一见门房,就知来意,“王爷不见”四个字刚要出口,就听门房忐忑道:“陛下来访。” 管家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江怀允。 普通朝臣能开口婉拒,可陛下到访,他委实拿不准主意。 江怀允却像是早有预料,合上手中奏折,起身朝外走。越过管家时,淡声道:“请陛下进来。” 管家后知后觉地应:“……是。” 小皇帝被管家牵着,很是忧心忡忡地往府内走。他觉得这些时日委实曲折得很,无衣哥哥病愈没多久,裴大人便病了,裴大人的病情还未痊愈,素来身体康健的小王叔也被病魔击倒。 接踵而至的生病让小皇帝很是坐立不安。 小皇帝越想越心慌,刚一踏进寝居,倒腾着小短腿火速冲进来,怕惊到江怀允,到床榻前急急刹住脚步,靠着床沿,担忧地看着江怀允:“小王叔,你怎么忽然也病了?太医怎么说?开药了吗?” 小皇帝担忧的询问一连串地砸下来。 江怀允脸色苍白得紧,由管家搀着坐起来,半靠在床柱上,声音有些低哑道:“没有大碍,歇几日便好。” 小皇帝觑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求证:“真的?” 江怀允慢慢点了下头:“嗯。” 小皇帝眉心依旧紧蹙,抠着床沿,目光定在江怀允血色尽失的面上,欲言又止。 江怀允素来寡言,若非要事,绝无可能多说一个字。 管家在一旁观望片刻,上前一步,轻声宽慰道:“陛下莫要紧张,王爷只是染了风寒,大夫诊断过,只需修养几日,并无大碍。” “可是——”小皇帝担忧难散。 管家笑着哄他:“王爷素来康健,只是病来如山倒,难免虚弱些。更何况,王爷平素里不常生病,加之公务缠身,忙起来难免疏于照料身体,如今卧病,正好趁这个时机好好将养身子,陛下不必担忧。” 前面的话或许是灵机一动的场面话,其后的话倒是真心实意,语气中很是诚恳。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回头看着江怀允,脆生生道:“那小王叔好好养病,公务不着急的,可以让其他大人分担。” 顿了下,又有些为难地皱了皱鼻子,挣扎着小声道,“也不用担心我,太傅留的课业——” 小皇帝叹了声气,苦大仇深地道:“我会好好完成的。” 管家唇角抽搐,没忍住偏头笑起来。 江怀允眸光微暖,颔首道:“好。”抬头看了看,没见云青,又问,“陛下今日怎么来的?” “羽卫带我来的。”小皇帝脆生生道,顿了下,想起什么,苦恼地托着腮,闷声闷气地开口道,“小王叔,我再也不要让云青跟着我了。” 江怀允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却还是沉静地听着他诉苦水。 小皇帝满脸委屈:“小王叔病了,所有人都知道,云青也知道,可是他不告诉我。” 江怀允不大会安慰人,缓了片刻,问:“那陛下是如何知道本王病的?” 小皇帝勾着手指头,慢吞吞道:“我今日下朝回来,听到路上有太监在谈论。” 小皇帝说着,愈发委屈,双眼湿漉漉地看着江怀允。那双眼睛明明白白地带了几分控诉,小皇帝带着鼻音重道:“小王叔明明病了,云青却偏偏告诉我说是小王叔累了,这才不曾来宫里。” “陛下不必生云青的气。” 小皇帝眨了眨眼。 江怀允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淡声承认:“是本王让云青瞒着陛下的。” 小皇帝微愣,张了张口,委屈控诉:“……为什么呀?” 江怀允蜷了下手指,罕见失言。 他在上元节一案落定的时候忽然称病,朝中范阳的眼线必然会生疑探查。他对所有人称病,独独瞒着皇帝,就是要给那些人营造一个假象: 他生病另有隐情。 普通朝臣迫于他摄政王的威慑,会被拦阻在外,可九五至尊的皇帝不会。 他瞒着入摄政王府如入无人之境的皇帝,被那些人知道,自然会猜测他在隐瞒些什么。为了探查清楚,有心之人定会想办法鼓动皇帝前来。 他这三日,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只要皇帝前来,知道他确实生病,其他人纵然心里再有猜疑,也只能止步于此。 他至少能得半月清闲。 半个月,足够他快马加鞭前去探查自己想要查清的事情了。 这一番筹谋,将小皇帝牵扯在内,算是十成十地利用。 他原本打好了许多腹稿应付,可对上小皇帝真诚又担忧的眼神,却哑然失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管家侍立在侧,心思电转,猜出江怀允的用意,当即笑着上前打圆场:“陛下勿怪,王爷隐瞒,是怕陛下担忧,以致误了正事。”
9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