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后,他道:“宣梁名章。” 李显义下意识松了口气,暗忖:陛下还是舍不得呀。 萧隽落下这一句,似乎不想再看到榻上的人,背身离去。 * 关押钦犯的大牢阴冷黑暗,梁名章被带出去时,几日不见光,抬手在眼前遮了遮。 他心有不安,温声询问引路的侍卫要带他去哪里,叫他好做准备。 殿门外,李显义打量被带来的老梁王义子,皱眉吩咐:“带他去洗洗,换身衣物。” 里面那位还病着,身骨本来就弱,再接触这些不干不净的人,加重病情如何是好? 陛下不说,可跟在陛下伺候了好几年的李显义,还是觉得有必要让里头那位须完好无损的。 于是对梁名章吩咐:“别怪我没提点你,见到里面的人,不该问的别问,好好诊治就成。” 听完,梁名章内心一跳,隐约有了预感。 他素来行事稳重,饶是如此,当见到靠在榻上面带病容的唐青,若非对方用平淡的眼神示意,他险些当着李显义的面失控。 李显义在一旁观察。 唐青面色如常,从锦被下伸出手腕给梁名章探脉。 背对着常侍的梁名章平复气息,目光接触到唐青肌肤上还未消退的青色痕迹时,神色震了震,流露出错愕,心痛和愧疚。 唐青视若无睹,道:“老毛病又犯了,你知道的。” 李显义依然紧盯不放,梁名章垂眼,“嗯”地回应。 翌日,梁名章再来给唐青看病,好不容易寻到个无人看管的机会,神情再难掩饰,心痛难忍。 “是我对不住你。” 唐青裹在一团被褥中,只手臂上的肌肤就如此,可想而知其他的地方…… 梁名章很是自责:“如若不是我执意让你帮忙,你不会面对——” 唐青打断,接了他的话:“如果没有你帮忙,当初下山后我可能就死了,拖着副生病的躯体,在城里没个安身立命的活计。” 梁名章噤声,低哑道:“莫说这样的话。” 唐青:“那你别内疚,我真的没事,因为旧疾复发,那事恰好得以躲过。” 又问:“其他被带走的人情况如何,安乐和小瑞还好吗?” 梁名章道:“我们都被关在牢里,只关着,被带去问话,只要回话,就未受皮肉刑罚。” 唐青皱眉:“大牢环境怎么样,两个孩子还那么小。” 见他忧心,梁名章安慰:“别太担心,他们身子皮实,倒是你,要好好养一阵,切勿操心劳力和奔波。” 唐青:“恐怕不行,明日就启程去邺都。” 他还摸不准皇帝要他做什么,为何不把他打入大牢,而是用一方金笼关着自己。 若只为那件事,天下之大,作为帝王断不会缺少美人。 梁名章还想再说,李显义进来,只能做罢。 次日早,帝王舆仪启驾。 唐青被宫女仔细装扮,李显义满意点头,把他打包送进了华丽的车舆内。 垂眸窥见那道身影,唐青伏身行礼。 萧隽道:“起。” 唐青尽量把自己缩在角落。 当他努力坐在边缘时,腰肢一紧,猝不及防地被揽入一个怀抱。 他抿唇不语,颈边落下温温热的触感。 萧隽啄了啄他的颈,舒服温暖的香气渐渐浓郁,英挺的鼻梁随心而动,沿着线条美丽的颈子拱了拱,掌心放进衣内搓弄。 拂在颈边的呼吸越来越烫,唐青抵住帝王的一只手,睫毛低垂,气息压抑着紧促。 萧隽瞳孔很冷,像冷血动物的眼睛观察他。 “又用这招?” 指腹抵开唐青柔软的唇,意有所指地按了按。 “伺候孤。”
第8章 舆壁上的玉石流苏微微晃动,垂下几条明黄色丝绦,拂在唐青脸上。 他无动于衷般,低眉顺眼,被握住的腰肢却端得笔直,像一杆易折纤细的竹枝。 萧隽攫着那张看似脆弱却平淡的精致脸庞,五指一收,单手环抱着,折弄细竹的力道几乎要将那身的小衣抚碎。 唐青眉眼之下泛起微红的波澜,身躯颤.栗,眸光仍始终不变,就如平静无波的水面。 萧隽沉声低笑:“好。” 好得很呐。 掌中的力道愈加显得无情,若掀开衣物窥探那截腰肢,定能看见肌肤已经浮起一片被手掌碾出的印痕。 此时萧隽受头疾所困,心气浮躁,见此,内心中那股催促他暴戾的念头逐渐加重。 唐青寂若死灰的表情有了裂痕,直至清晰感受到勃发的龙柱,方才瞥过脸,露出点心慌的神情。 萧隽见他怕了,心绪无端好了几分。 手一松,将唐青往怀里揽,自后环抱,高大的身躯不得不微微躬低,宽臂收拢,才能完全把唐青契合地纳于怀里。 他往怀中人倚近,尤有几分暴戾冷峻的脸搭在唐青肩膀上。 唐青左肩沉重,背后的人垂落几缕发扫过脸颊和后颈,拂在颈侧的气息滚.烫。 他凝神屏息,浑身僵硬。 萧隽嗅着来自唐青身上的香气,只觉源于头疾的痛得以缓和,下一刻,不假思索地动动手指,挑开衣襟,鼻梁贴着细长的颈子上下蹭嗅,继而对那细腻的皮肉嘬了几口。 唐青颈边火热,迫使自己尽力放空,幻想着他只是一块抱枕。 所幸背后的人没再对他继续动手,不由松了口气。 萧隽环抱唐青阖眼,缓解头疾疼痛,本想闭目养神,竟在浑然无觉的状态里沉沉地睡了一觉。 梦里萦绕着温暖舒服的香气,无孔不入的钻入毛孔,抚平他每一处血液里的暴.动。 ** 过了岭南山脉,越往北,雨就下得越少。 来到兖州地界,将值春末,空气里仍飘散着零星细碎的雪沫。 唐青被放去另一驾马车休息,短短几日,就受了寒症。 随行的医官日日送来苦涩的药汤,唐青面不改色地喝完,默默等待嗓子里的苦涩散去。 透过帘幔望着寂静的官道,眸色闪了闪,无端想念起梁名章做的蜜枣。 到前头打了热水的兰香钻回马车内,瞧见帘幔开着,劝道:“先生,身子才有好转,莫要吹风了。” 唐青落下车帘,神情平静地接过兰香递来的一盏热水,将其握在手心。 兖州的冷和涿州的湿冷不同,裹得再多,在外面依然感觉到一阵刀割似的寒意。 他里外着三层衣物,兰香拿起锦被替他盖好,只片刻,唐青又团在睡榻中,服过药,眼睫低垂地落着,疲倦席卷全身,不久便沉于黑暗里。 ** 唐青在兰香难以抑制的呼声中缓缓清醒。 他拢起锦被坐好,看见小姑娘半张脸堵在帘缝间,被马车在的喧闹吸引。 遂哑声问:“到何地了?” 兰香留恋不舍地收起视线:“先生,咱们到邺都了。” 唐青:“掀开帘子,我也瞧瞧。” 兰香支支吾吾:“可先生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有些好转……” 唐青淡笑:“又不是玻璃做的,哪有那么容易再次生病的。” 兰香疑惑:“先生,玻璃是何物?” 唐青与她简单解释几句,兰香仍不明白,却听话地撩开帘幔。 邺朝的王城展露一角。 高楼玉阁立于繁华的闹市中,街道有序交错,主道尤其宽阔,可容七八辆马车并驾齐驱,侧道上供行人通过。 两侧门铺林立,飘起的布幡上展示着各商铺的大字招牌,长街沿出摊子,规格整齐,处处扬开叫卖吆喝的声音。 邺都地处北境,时逢春,虽还不像南境州郡那样柳绿花红、莺啼数里,可王城的繁华热闹却是许多地方远远比不上的。 唐青眼前忽然浮现出南郡大多破旧的街巷,赶上固定的集日人气才会旺盛些。 听老梁王说过,像南郡这样的城郡有许许多多,战后的百姓们大多数填不饱肚子,哪里还有余粮做买卖。 能固定开铺子做生意的,多数有些关系,差不多把一带生意都垄断了,官商私下通气,对于买卖价钱常常波动变化并不管理,得益的只有少部分人,受苦的是绝大部分。 兰香感慨:“王城真繁华。” 唐青亦在认真看着这个王朝的都城。 长街两道跪满百姓,不若返程时的低调,唐青望着乌泱泱跪拜帝王的人头,唤兰香落下车帘。 过了最长的朱雀街,上玉河桥,顿见巍峨宏伟的城墙肃穆耸立,身着朱麒甲的羽林卫严密地守着玄天门。 兰香受这份巍然压制,轻声道:“从未见过如此高的城门。” 唐青靠着背垫,不久后,周围安静,车舆外传来李显义的声音。 “先生,随我来吧。” 兰香率先下去,朝李显义鞠了一礼,旋即小心翼翼扶上唐青的手臂。 李显义在前领路,唐青不动声色,打量宫廷建筑,暗忖:看样子并非像通往天牢的方向。 直至李显义停下,道:“先生就留在此地好生休养,兰香,照顾好先生。” 抬头望去,却是一座悬着“潇湘殿”匾额的宫殿。 待李显义离开,兰香喜不自胜,笑呵呵道:“先生,皇上对您真好。” 唐青置身于潇湘殿内,四周陈设没有预想中的华丽,反而散发着古朴沉厚的古韵,就如整座皇宫的风格。 想起皇帝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以及往后可能要应对的场面,唐青略为疲倦。 他开口:“兰香,可否替我打听关于梁王府的消息。” 不消片刻,兰香回到殿内,面有难色。 “先生,看守的侍卫不让奴婢走太远。” 唐青看着她,意料之中,平静道:“难为你跟我一起被关在此处了。” ** 颐心殿。 帝王刚回,殿门外便候着几位资历深厚的太医。 太医们已从李显义口中得知皇上途中犯了头疾,及旧伤开裂一事,一经检查之后,纷纷商讨,对症下药。 萧隽着玄色金丝龙纹常服,衣衫落至腰际,裸露的肩背肌理分明,遍布几道陈年旧伤留下的痕迹。 他交叠着肌肉微隆的手臂趴在御枕上,仿佛背后伤口正在渗血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李显义朝太医低斥:“陛下为何流了如此多的血,若伤龙体,该当何罪?” 老太医伺候了三代帝王,这会儿对着那道反复裂开的伤口仰头长叹,擦了擦鬓发两侧的汗。 皇上数年征战落有陈伤,又在今年秋猎时受袭,一枚飞镖碰巧扎在曾经最严重的那处枪戟旧伤口中。 三个月过去,伤口愈合缓慢,两名太医相互配合,挑开伤处引出血脓。 直到敷完伤药,医官送来煎好的药汤,萧隽面无表情的喝下。 他起身,李显义忙上前伺候,替帝王整理好衣物。
12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