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说叶澄是他的亲生儿子,若说是为了控制叶澄,不让叶澄怀疑他母亲死得蹊跷,谢承南觉得不至于。 因为现下姜氏人已经没了,先前的叶澄也是个肉眼可见没心没肺的主儿,叶归远不傻,自然知晓对于叶澄用不着费那个心。 ——除非...叶归远对于叶澄还另有打算... 蓦地,谢承南的脑海中浮现出叶澄那张清媚的、惹人怜爱的、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勾人情致的脸,高锐盯着叶澄时那毫不掩饰觊觎的、爱慕的、贪婪的眼神,以及姜氏尸体上明显被人鞭打过的情事红痕......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峻而阴沉,加快了去往春明院的步伐。
第27章 夜半丑时,春明院在外守夜的小厮们,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眼瞧着老爷屋里的蜡烛与油灯也早已熄灭,便悄声耳语着,结伴回耳房歇息。 月光不知何时已被黑云遮蔽,四周缓慢地暗下来。 几株扭曲的老树似人影般立在院里,枝干如同干枯的手臂张牙舞爪,阵阵夜风吹过,枝叶徐徐晃动起来,莫名透出几分阴森可怖,叫人平白无故生出一股子凉意。 春明院是府中最宽敞的院子,耳房的方位却不太好,位置也偏僻。 好在几个小厮都住在一块,此时结伴而行,倒消散了不少恐惧。 可走着走着,后花园的方位便倏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那音调凄惨极了,一听便是个女子的哀嚎。 随之而来的便是若隐若现的低低哭泣声,回荡在整个院中,在寂静的夜晚令人毛骨悚然。 “又来了又来了,好哥哥们,咱们府中是不是真的闹鬼啊?!” 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厮紧紧抓着同伴的手臂,宛若惊弓之鸟,满脸惊恐地观察着四周,说话时嘴唇都微微打着寒颤。 “这都几回了?咱们每回守夜都能听到这动静儿...” 其余几人顿时也觉得有些发毛,嘴上不接茬,可手臂全都相互死死挎着,生怕一落单,那恐怖的女鬼就会追赶上来夺自己的性命。 那小厮咽了口吐沫,快速扫了眼漆黑的周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面色是掩不住的惊恐。 “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个姜夫人、那个姜夫人来索命来了啊?我可是听人说,那个姜夫人死的特别惨!被人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下面那、那东西都叫人剜出个洞去...” “住口!不许胡说八道!不想要命了你!不知道老爷生平最恨鬼神之说吗?!若是被老爷听见,当心你那狗脑袋!” 一名瞧着年长些的仆人闻言,又惊又气,震惊于小厮的口不择言,忙扇了说话小厮的后脑勺一巴掌,厉声提醒道。 “你我有几个脑袋可掉的!” 另一名素来胆大的小厮想了想,也跟着点头附和:“索命?索谁的命?谁人不知姜姨娘生前是咱们府中最得宠的,就连她生的儿子,即便在她死了之后都跟着沾光!” “她就算要索也是索害她命的人,我们不曾害她,她来我们府中做甚?” “咱们大伙儿又怕她做甚?” “或许是不知哪里来的夜猫叫春也不一定呢!” 大家壮着胆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心惊胆战的情绪果然稍稍得到缓解。 是啊,他们怕什么? 不怕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老爷还是整个湘城最出名的大善人。 恰逢这时,那一直萦绕在众人耳畔的幽怨哭声也消散不见,府中剎那间回归静谧,仿佛方才听到的一切只是他们几人的幻觉。 聒噪的知了叫声再度清晰起来,反而给了众人添了一丝心安。 大家在暗黑的夜里齐齐地松了口气,只是再不敢在外面逗留,争先恐后地跑回耳房,而后重重落了锁。 院中再无一人,只剩春明院中的树影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院中高耸的树枝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一眨眼,谢承南便从大约两米高的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地。 他虽然身着朴素的灰色衣衫,浑身却散发着淡漠冷峻的气息,半点瞧不出白日里痴傻呆愣窝囊的模样。 眼神凌厉且充斥着令人呼吸一窒的审视感,这是谢承南长年与犯人打交道以及审讯时,常常挂在脸上的一种表情。 早些年他刚当差还学不会收敛锋芒时,就这么一个眼神,就能令心防弱的犯人双腿打着颤一字不落地招供。 后来多当了几年差,他渐渐学会隐藏,不加掩饰的冷沉眼神被一张扮猪吃虎的似笑非笑的面皮所覆盖。 可但凡与他打过交道的人一瞧便知晓,这人比起前些年,是愈发不好对付了。 回想方才那几名小厮的对话,谢承南脸上的讥讽愈发浓重。 野猫叫春么? ——未必吧。 既然后花园有异响,那叶归远现下一定不在春明院。 谢承南当即作出判断,并疾步朝春明院的书房走去。 / 女人的脸看不大清,只能凭身形判断这人约莫在三十岁左右,干枯的长发垂直披散着直到腰间,细细的脖颈下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 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装点,衣着却很华丽,穿着一件石榴红的素面杭绸百花裙。 可若是再仔细看,便能发觉这衣服颜色的怪异之处,这布料上斑斑驳驳的红不似是石榴红,倒更像是用鲜血染成的暗红色。 女人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腕白得扎眼,比冬季飘下的雪还要白上十分不止。 她就这样低垂着脑袋,静静地立在屋子中央,也不说话,只是浑身散着冷气。 叶澄看似镇静,实则在瞥见这个女人的一瞬间,头皮便麻了去,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他的心砰砰直跳,反应过来后忙用双手捂住眼,掩耳盗铃般地想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待他鼓起勇气将手拿下来,发现那个女人不仅没有消失,还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他走来。 ——不,用走这个字不太精准,确切的说应该是向他飘来。 叶澄白皙的脸上不住渗出细密的汗珠。 女...女鬼吧这是?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下意识想往后退,可身子就像是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他想要喊人,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留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吱咯吱回荡在静谧的房间,给这诡谲的场景更舔一分惊悚。 女人的阴影逐渐笼罩他的全身,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叶澄倍感绝望地闭上双眼,不想于事无补,眼皮内还是出现了女人那张惨白的脸。 她双目赤红,浑身上下突然开始流血,嘀嘀嗒嗒的血水淌了一地。 接着,叶澄看见女人的嘴巴以诡异的弧度开开合合,几乎是嘶吼着一字一句发出嘶哑的声音。 “他杀了我!!!我死的好惨啊!!呜呜呜!!杀了我儿子!!!替我报仇!!替我们报仇!!!!” “报仇!!!!” “报仇!!!!!!” !!! 女人的尖叫似涟漪般回荡在脑海中,叶澄猛地惊醒,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缓了一会儿,才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还好好的待在床榻上,那个流着血泪疑似女鬼的女人也消失不见,屋内依旧静谧,唯有清冷的月光洒进漆黑的屋里,在地上落下一片惨白。 原来是个梦。 叶澄长舒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胸脯,努力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心脏。 窗外依旧黑乎乎一片,未见天明,也不知道几点了。 他只得重新躺了下去,尽量将方才梦见的场景甩出脑海。 可就像粉色大象效应一样,他越是不想去想,那女人的脸就越是清晰,辗转反侧,再难以入睡。 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再度起身,穿鞋下了床。 还是去跟谢承南凑合一夜吧,至少还能心安些。 这么想着,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那张被撤掉桌案的罗汉床前。 可望着空空如也的床,他傻眼了。 嗯?人呢?! 谢承南去哪里了?! 他那么大一个谢承南去哪里了?! 这傻狗——应该、也许、大概...没有梦游的习惯吧?!! 叶澄眉头紧锁,再顾不上害不怕害,连忙推开门去找人。 柴房没有,侧房没有,膳房没有,墙角没有、草丛也没有... 叶澄几乎将整个院子翻找了一遍,才意识到这人也许已经出了紫藤院。 这个认知令他心脏一沉。 万一谢承南犯了病将府中的其他人吵醒,可是大事不妙,莫说叶归远了,就单单一个叶驰就够令人头疼的了,若是被吵醒,搞不好就得找谢承南报上次的落水之仇。 不行,他得赶紧将谢承南捞回来! 再抬头,是黑沉沉的四周,他咬咬牙给自己洗脑。 有什么可怕的,不是做了个噩梦吗?他一个大男人难道就因为害怕这个虚无缥缈的梦,而放任自己心爱的暗恋对象兼历史偶像处于危险的境地吗?? 不能,绝不能! 一番思想斗争后,叶澄果然给自己洗脑成功,气势汹汹地推开了紫藤院的门,颇有种找不到人就不罢休的架势。 当然,架势归架势,他也不是真的要验证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是正确的,出了紫藤院,他还是得像做贼似的放轻脚步,以防将众人惊醒。 好在叶府虽然大,但布局倒还算清晰,一进挨着一进。 而且先前叶归远为了让宠爱的儿子方便出府吃喝玩乐,便大方地将靠近府门位置、宽敞明亮的紫藤院给了他。 平常不觉得,这会儿紫藤院的位置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叶澄可以从前往后捋,避免了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偌大的叶府来回乱窜。 他提着个比脸还大的灯笼,仔细查看,一直从紫藤院捋到接近后花园的春明院。 嘶...春明院,叶澄自顾自地喃喃,这春明院可是叶归远和周念珍所在的院子......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悄声进去时,耳边就蓦地炸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咯噔! 叶澄的心脏和眼皮均是一跳。 他下意识攥紧了灯笼杆,手心也开始不由自主渗出细密的冷汗。
第28章 什么声音?? 好像...是个女子的尖叫声? 又或者是他听岔了,不是人声而是猫叫? 主要是那一声挺尖利的,说是猫叫的也说得通。 叶澄深呼了一口气,掐着大腿,压下心底的恐惧,尽量在科学的角度冷静分析着。 可粉色大象效应再度席卷他的大脑,他的脑海中无可避免的浮现了他方才做的噩梦,那浑身血淋淋的女人,实在是...太令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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