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错了!" 可惜这张嘴从说不出什么顺心意的话。 年少时彼此看什么都是好的,没了情意,说什么都是错的。 "传朕旨意,丽妃降为美人,禁足鎏金殿,未有旨意不得外出。" 不久,前丞相被当街斩首,家中女眷充为官妓,成年男子一并处死,其余流放赣南瘴气之地。 那天李嫣儿爬上了那高高的红墙,想要看看最后一眼,却只看见更高的城墙,她从墙上坠落,晕厥了数日,宫婢心惊胆战的照顾着,收起了所有的剪子银针,等着她的娘娘醒来。 "小姐,丞相府只剩下小姐了。" 李嫣儿醒来那天,还是摔碎了瓷碗,锋利边角已然划出了血口子。 宫婢跪在地上求她,额头磕的血红一片。 "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小姐给他们平反呢!" 铜镜里倒影出的那张脸上依旧有种谄媚讨好,像是一张面具,她装的太久了,再摘不下来。 瓷片划过,那张艳绝京城的脸上多了一块贯穿全脸的血痕,宫婢吓的尖叫,可李嫣儿却觉得这样才能做回自己,她下手决绝,早已设想好了结局。 就像旧案平反时,她一袭火红宫装从高楼跃下,沉重的步摇珠翠扭断了脖子,遥望着家乡,她想回到龙凤花烛那夜,她的如意郎君也在那。 只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大致梳理完这俩的走向了,凑合看吧
第37章 、红豆生南国 柳大将军与程老尚书家只隔了两面墙,老尚书的儿子不成器,于是把心思全放在了孙子的培养上,柳大将军膝下三子一女,子嗣众多放在他们士族中倒是件好处。 柳家的男儿个个都习得一身好武功,小时候打架都是战无不胜,连带着最小的女儿也学了些许,小时候和泥猴子一样,将军夫人头疼的很,柳琳琅不像那些大门不迈的闺秀,常打扮成男子模样偷溜出去,那也是他们相遇的因。 程小公子饱腹诗书,却没学多少拳脚功夫,穿着富贵,总会被小混混盯上,柳琳琅那时候只看见一个长相白净的小公子被推搡着,还抱着手里的书卷。 她丢了手里的糖画,直接冲了上去,将门虎女可不是好欺负的,三下五除二的赶走了地痞流氓,她脸上也蹭着不少灰,她那副样子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看,但程小公子把保护着的书本撂在地上,着急的找出锦帕递给她。 还专门跑到街上,给她重买了一份糖画,那兔子四不像,却可爱极了,甜的掉牙,但那时候她却喜欢的很。 "你叫什么?" 书呆子小个子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衣摆,规规矩矩的对着一十二岁的她行礼。 "在下程绪,多谢小姐相助。" 她嘎嘣咬下一口蜜糖。 "程老伯家的?" 她咬着糖画离开了,留下满头疑问的程绪。 那天柳家的小小姐突然注意打扮了起来,将军夫人高兴的定做了好几条裙子,好些时日过去,就到了新春,柳将军今年回来的早,隔壁的程老尚书还未返乡,两家就相约着一同相聚。 程小公子手上依旧离不得书,老尚书现在也害怕这孩子成了读死书的,希望柳家开朗的男儿们带着一同玩闹,只可惜没学过武功的程绪和那些常以比武为乐的柳家公子们当真是没什么话题。 "爹爹,大哥他们可不喜欢读书。" 脆生生的女孩声音,被迫听四书五经的兄长们像是获得了拯救,程绪从书本中抬头,看见扎着双环发髻的柳琳琅,一身缀着兔毛的青绿长裙,嘴上挂着笑,看着他。 他看着柳琳琅走进,特意打扮成端庄淑女的柳小姐规规矩矩的坐下,抬了抬下巴。 "你念给我听吧,小书呆子。" 程小公子手足无措的翻看着书页。 如流水悦耳的男声念着枯燥的四书五经,柳琳琅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听书,还是在看人,餐桌上一盘盘精致菜色端上来,她眼神止不住去看,却依旧强迫自己坐着,挺直的背已经有些松散。 "我们吃饭去吧。" 程绪注意到,当即放下书领着她去厅堂。 老尚书看着他们走进来,笑呵呵的捋着花白胡须。 柳琳琅一吃上东西就顾不得淑女的形象了,兄长们常告诉她吃相要好,可她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等到嘴里咬着油焖大虾,脸上沾着酱料的时候才注意到边上的程绪一直看着自己。 她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但却和上次一样,程绪递了帕子,眉目温柔,她红着脸接过,她最喜欢鱼虾,这事附近的摊贩都知道,小厨房也是每天做,可今天顾着老尚书的口味,选的鱼鲜美但刺多,她被刺的皱起脸,就没再动筷,只是忍不住的看。 程绪取了公筷,仔仔细细挑着鱼肉,乘着桌上长辈没发现,把那一盘细滑的鱼肉推到她面前。 作为回礼,她把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橘子在桌底塞他手里,古灵精怪的眨了眨眼。 柳琳琅其实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学习,可程绪教她就可以,书呆子很喜欢看那些晦涩的文字,然后用好懂的白话说给她听,那些枯燥无味的争霸战争,却被他描绘的像是话本子般有趣。 她们院子隔得近,偶尔得了什么精巧东西,柳琳琅总会包好,然后故意大声在院子里喊:"诶呀!" 小布包就被丢进了对面的院子里。 有些小东西总会在第二天看见程绪戴在身上,有时候是潦草可笑的平安符,有时候是颜色独特的发带,把四书五经刻进骨子里的人总是会为她破例。 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到了她们都一十六岁。 程小公子才华横溢,得新帝赏识提拔,承了老尚书的位子,乌纱帽配着红色官袍,看上去不比打马游街的状元郎差,柳琳琅长大了,也知道女孩子家的矜持,被父母打理着婚事。 "琳琅!" 谁也想不到,那面色威严不近人情的尚书大人会爬在墙上,红色官袍里装着满满的槐花。 "我又不是兔子!你带这么些花作甚?" 她慢慢走进,程绪抓住时机,扬撒下一片花瓣,带着清香的花瓣落在她身上,摘下乌纱帽的红衣少年郎对着她笑。 "接了我的花,就要做我程家的媳妇了!" 她面色涨红。 "爷爷已经答应替我提亲了,琳琅!今年新春时你就是我的新嫁娘了!" "你这书呆子!" 她从地上捡起一捧花瓣,往上撒去,却笑的开心。 满心欢喜的等着程家的提亲,母亲也觉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是不错的姻缘,可父兄的脸色却一天天阴沉下来。 那天八十八抬聘礼来了将军府,宣旨的太监声音尖锐,新帝选中了她,不过三月后,她就要入宫为妃。 "柳小姐,接旨吧。" 围着的人群沸沸扬扬,看着这一场热闹。 "琳琅!不要接!" 她看见程绪风尘仆仆的骑马来,明明是个连马场都没去过都书呆子,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皇宫赶来的。 禁军扣押住了程绪,柳琳琅扯紧了手中绣帕。 "臣女已经许了亲!实在配不上陛下圣恩!" 太监尖笑。 "杂家可没听说这事。" "她是我的妻!是我程家的新妇!" 她看见那书呆子满身灰尘,束起的发散落,好不狼狈,可程绪却告诉她。 不怕,万事有他。 他既如此,那她也为自己搏一次。 柳家的仕途被帝王把握,是富贵荣华还是西北艰险,答案显而易见,老尚书来见过她,给她带了街上的糖画。 "绪儿说,你喜欢。" 她没吃,只是看着那漂亮的糖画慢慢化开,成了一滩黏腻。 连刀枪都没碰过都程小公子与皇帝对弈,领兵去平反缴费,一封封传书到她手上,她都害怕是不好的消息。 最后一封,程绪说他要回来了,要给她一场风光大嫁。 那时候,柳琳琅以为她们熬过去了。 可回来的却不是欢庆的仪仗,她穿着青绿裙装翘首以盼,却看见白花花的丧仪,黑檀棺椁毫无生气,那些人说,回途中遭遇敌袭。 可又偏偏只有他遭受磨难。 她一路脚步蹒跚追到尚书府前,老尚书承受不住昏厥,柳琳琅不信他死了,她扑上去,推开了棺盖,里面躺着的人面色青紫,嘴唇干裂,那双唇里再不会念出四书五经,那双眼也不会再温柔的看着她。 "小姐!!!" 她大病了一场,醒来时父兄跪在她床前,求她嫁给皇帝。 "琳琅,你若是不嫁,不止柳家,连程家也会遭殃!"她的兄长终究还是放不下仕途大好,"作为柳家的女儿,这是职责。" 她确实有一场风光大嫁,十里红妆一路延伸到宫墙内,金首饰堆砌了发间,流苏面帘遮住她死灰双眼,婚服上绣着花开并蒂,红色唇脂一点点铺上嘴唇。 八抬大轿风光迎娶。 帝王心意,像是刀剑。 风吹起轿帘,她看见程家的丧仪大摇大摆的路过,唢呐声混杂在一起,不知道是辈是喜,有张纸钱飘进轿内,宫婢嫌弃不吉利想要取出,却被她以金簪抵在咽喉。 "滚出去。" 那便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待到她被送入帝王帐中,便被朱红宫墙封死,连他都墓也无从祭拜。 "你为何总是板着脸?" 顾泽华就像是蛰伏的毒蛇,披着俊美皮相,却句句刺骨。 "陛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她翻看着手中的史书,眼里无悲无喜,既然有了孩子,那她对皇帝的作用就已经没了。 宫里的丽妃,就象话本子里陷入死局的小姐,满腔情爱皆空罢了,柳琳琅一直看着,她的家族与前朝无法脱离,那天就只能希望那个骄傲如火的女子,焚烧了帝王这颗石头心。 今年二十六岁,已经过去十年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些日子她总是梦见他,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顾泽华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于是他盯上了穆音的心,可惜,柳琳琅知道挚爱被剥夺的感觉,所以她知道,穆音绝不可能爱上仇敌。 柳琳琅到现在也觉得自己生下的不过是寄养在自己膝下的皇子,与她毫无关联,那些血浓于水的亲情,绝不会出现在帝王血脉上。 "琳琅!" 程绪好像在唤她。 做什么呢? 哦,她想起来了。 她要做他的新嫁娘,披着自己绣的红盖头,程绪会来接她。 "娘娘——!" "母妃!" 长临十年,德妃柳氏突发恶疾,久治不愈。 长临十二年,德妃柳氏薨,帝大悲,追封贵妃,厚葬于皇陵。 只是可惜,生不同衾死不同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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