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柳双眼通红,手里紧紧握着那利刃,死死盯着面前穿着月白长衫的人。 “我阿弟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林氏到底哪里错了?!那名字是我父母想了好些日子才写下的,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必要斩杀的罪证?” 她挑了挑夫婿为她画出的远山眉,艳丽的面容上是有些狰狞的笑,既像是笑,又像是哭。 “你要是敢出现在我的亲人面前,哪怕我不敌,我也要把你拖在魇里,给我林氏陪葬!” “......我只是想见见他。” 被挡在门外的顾长华嘴唇嗫嚅,只吐出这几个字。 “你自己信吗,连真正的样子都不敢摆出来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句话!” 不再等顾长华回答,林墨柳就挥出手中的利刃,她活着时最恨的有两个人,一个被林长风亲手斩下头颅,剩下的这一个,也该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自己来处理。 这是她能编制出的,有她所有亲族都在的最后一个梦魇,眼前造成这一切的人却还要到他们的面前来,她不用想都能知道如果林长风被这人遇见会遭遇什么,一个靠夺舍他人身躯修为存在的伪君子。 有什么资格一次次的在她面前提前她那可怜的胞弟! 她的阿弟死时不过刚过三十岁,哪怕天资再聪颖又能怎样,也不过是被他人当成牵线木偶,莫须有的劫难,莫须有的帮扶,莫须有的指责,还在同衡宗时,林长风总是不告诉她那些人的排挤和敌视。 还以为是救赎,回过头看,她分明是把自己的弟弟留在了火坑里。 “什么叫做真正的样子?” 顾长华不愿再出手伤她,被破空而来的杀意逼得连连后退。 直到那把利刃猛地刺进他的肩膀,枯骨上挂不住鲜红的血液,如鬼魅一般的女子在他面前,用了劲将利刃继续捅进血肉,就像是要将他的整个肩膀都削下来一样。 看到顾长华面上终于出现了因疼痛才会出现的神情,林墨柳的心情才算有那么一点点的好转。 “你不是顾长华,至少,这具身体,是你从别人那偷走的不是么?” 听到这句话,顾长华震惊的差一点忘记躲闪,只差一点点,他就要被林墨柳反手挥出的利刃砍到脖颈,终于想起抬手将林墨柳逼退些距离,却因被揭秘了那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而止不住的大口喘息。 那是心虚的人的喘息,看到他这副样子,林墨柳心中的秤杆慢慢有了信任的偏移。 哪怕顾长华依旧是那个挥挥手就可以将她制服的仙尊,她也并不在意的继续出言讽刺,多可笑啊,认错人的明明是他自己,却颠倒黑白说是她们姐弟占了位置,倒不是说,他这个靠夺舍才能有的位置,才是抢来的。 “你的修为和地位,是你自己得来的吗?” 容貌艳丽的女子挑眉,看着顾长华身上的月白衣裳慢慢被血色沾染。 “那是自然。” 身为创造出这个故事的作者,顾长华自认他成为自己笔下的角色并无不妥,那原本就是以他自己为原型而创作的角色,乃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依托于他的创造,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顾长华这个角色,难道不算是一种天意? 他这样想着,慢慢放平了呼吸,再抬眼看向林墨柳。 “本尊,就是天意所归。” 他创造所有的故事,爱上自己笔下的角色。 “天意?” 林墨柳笑出声来。 “那不知道天意有没有告诉你,这副身体的主人在哪里?” “他就在这里,就在我阿弟身边,多好啊,他可比你更像个好人。” 在林墨柳不留余力的将他再一次逼退到结界的边角时,有人再一次将被他击碎的结界开启,眼前近在咫尺的林府大门一瞬间消失于夜空之下,只让他徒劳的伸手触碰那一片虚无。 谁在哪里? 谁在林长风身边? 有些恍然的向着那消失的府邸的位置走去,边上的长河中飘着几张被打湿的纸钱,鬼使神差的,他伸手去拂开搁在岸边的纸钱,月白长袍上的血色在水中晕染开,唯一的光亮只有头顶上不算是明朗的月光。 明明他知道那是同一张脸。 明明他是以自己为原型写下这个角色。 可水面中容貌俊朗的男子却神色阴沉。
第18章 不被爱的反派(倒V开始) 林墨柳看着顾长华消失在面前,也有些愣神,洛平作为凡人的鬼魂,应当做不到如此迅速,她正想赶去自己的夫婿那处看看,就听加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动作僵硬的机关人慢慢踏出,指尖还因为绘制符篆而掉了一层伪装的脂粉。 “你一直在门后面?” 她看着这张脸,缓缓握紧了手里的利刃。 算是一种迁怒吧,单单看见那张脸,她就像把人捅个稀巴烂。 虽说旁人都觉得她性子淡漠,但她林氏一脉也算得上是武将世家,养出的儿女要么不争,要么就是拼个鱼死网破都要得一个说法,她是如此,林长风也是如此,否则当年,她们姐弟也不会与实力悬殊的名门正派搏杀到底。 常华缓缓点头,他被林长风推出来之后不久就听见了动静,赶到的时候,林墨柳已经和对方打起来了,至少看上去是个给这小姑娘泄怒的机会,他也就没着急赶出去,着手研究该怎么把这结界给重新开启。 “那你还真是好运气,若是被我发现了,我保证会把你这副壳子捏个粉碎。” 林墨柳缓缓将利刃变回的发簪重新簪进发中,这片梦魇是她编制的,除了顾长华之外的每个躯壳都是她按着记忆里的样子重新做出来的,就如同顾长华所举的证据一样,她也创造出了 一个世界,一个梦魇里的世界。 一个她林氏安然无恙的世界。 常华的这副木头壳子也是她做出来的,她知道顾长华要来找谁,所以将真正的梦魇藏在另一个梦魇中,可她的隐藏总会被发现,她确实厌恶那张脸没错,但却更害怕林长风再一次被从她身边带走。 “你和长风说了什么?他可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 她始终担心自己的弟弟会想起来,紧张的会扯紧自己的袖口。 常华只是摇摇头,不同于旁人,林长风存在的依托就是断剑中的一股气息,如同常人三魂七魄不完全一般,他的记忆残缺,整个林府乃至于整个皇城的人都在演一场戏,演一场万世太平、家宅平和的戏,只要林长风不想起,他就一直会在二十岁的年纪,一直成为那个意气风发的世子。 “你要帮我杀了那个人,不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 高门贵女在年少时从不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甚至于在她战死之前,都还端正世家大族的那股矜持,林墨柳一辈子都按着世人对于女子的期盼去活着,冷静自持,待人温和,可那些最终不过都是文人墨客笔下洒出的墨汁,什么用也没有。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林长风跟着顾长华离开她的身边,她就该在步入药修之道后一碗毒药断送那个昏君的命数,怎么总是去信旁人所说的从长计议,分明从一开始,她们就没剩下多少时间。 看着面前容貌艳丽的女子神色坚定,常华只是缓缓点头,他看得出来林墨柳的执念颇深,换了他也是一样,林墨柳亲眼看着林长风被千万人不分青红皂白指责诛杀,他也亲眼看着夺舍者用着自己的身体去做了一箩筐的荒唐事。 他原本或许也会是个不错的师尊,有时候,不知道故事的全貌的人,才能把故事推向另一个方向,作为一个大门派的老师祖,他几乎见过四海全部的演变,又或许,哪怕他没被人夺舍,就算天意告诉他未来的一切。 他也不会相信。 能从凡尘一步步踏上修仙第一人的位置,其心志必然坚定,哪怕那时候知晓天意的是他自己,他也不会因此就对一个未做错任何事的青年抱有偏见,就算眼睛会骗人,那他也可以依靠旁的去感知。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哪有什么未来会是的说辞。 他要是真怕了,那就真将这一切往天意的方向推去。 —— “真是奇了,我怎么都没法把它拔出,你倒是轻轻松松。” 林长风一身湛蓝的丝绸长袍,靠在院内那颗百年的古树的枝干上,看着前一晚死活拔不出的长剑在常华手里的听话的不像样,啧啧称奇。 “亏我还给它挂了那上好的剑坠子。” 那把剑被常华拿在手里,林长风只能伸手去勾了勾那剑柄垂下来的剑坠子,那是上好的美玉,用的也是皇城中最好的工艺,边角都有云纹。 看着他有些因为一把剑吃味,常华思索了一瞬,拽着林长风的手,让青年将手掌打开,把那不听话的长剑剑柄放在林长风手中,而后将那手掌盒上,让林长风切切实实握紧了那把长剑。 “怎么塞给我了?你这样,别惹得这把剑不高兴,挽剑花的时候割了我的手。” 林长风笑着调侃,长发高束成马尾的年轻世子,只是寻常二十岁青年的心境,却让人有些唏嘘,常华也是第一次看见林长风这副模样,在现实中,他作为长剑陪伴在林长风身边时,青年已经不大爱笑了。 这样便很好,该是他应当有的样子。 常华点了点那把长剑,摇了摇头。 “不会不高兴?” 林长风发觉,他有时候也能意料之外的明白不会说话的常华的意思。 常华点头。 “那我可就信你这一回,半个多月没出府了,闲着也无聊,听我阿姐说,你也会武功。” 青年拿着那长剑十分顺手,轻轻松松挽了剑花,踏步走到院子的正中,看着常华: “可惜你行动不便,那你便在边上看看,本世子新学的招式。” 他站在身后那棵郁郁葱葱的古树下,湛蓝色的长袍衬着他少年的意气风发,是常华没见过的,同衡宗的弟子都已月白为上,恨不得把天地都变成一片白茫茫,他还未被夺舍时,显少看见 这样显眼的颜色。 等到林墨柳提着食盒来,刚进入院中就觉得有些恍惚。 林长风记不得,常华不知晓,她上一次看见自己弟弟在院内舞剑,真算起来,大约也有一两百年的时间了,在双亲离世后,原本作为爱好修习的剑术成了林长风唯一的底气,作为修仙者时,林长风的剑术越发精进,也越发锐利,就如同要斩断人世不公一般。 她很久,真的很久没看见了。 “阿姐,你来了。” 同她无数次的幻想中一模一样的情境,眨了几下眼睛将酸涩压下,她也如林长风知晓的那样,温和的笑着走过去,她的阿弟每次都会殷勤的帮她端着手上的东西放好。 “我那得了些野果子,就让小厨房做了蜜饯和甜酒,我和你姐夫尝过,味道不错,拿些给你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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