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致语气平静。 “他为什么找你?不要给他钱,他喝酒的。赌钱一直输。” 陈漾脑回路跳得飞快,话题拐了个方向。 杨致看着他,“知道了。我再说一遍,别抖,别点头。” 在他的钳制下,陈漾肩膀幅度减小,最后几乎没再抽搐。 杨致观察了会儿,才松开手。 “怎么摔的?” 陈漾不回答。 “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陈漾笑了下。 “他们说我是傻子。” 杨致沉默。 陈漾又开始打量谢心树。 “你坐,坐。”陈漾拍拍床,“心树哥。” 谢心树看了看杨致。 “坐吧。”杨致给了个眼神。 于是谢心树坐在床边。 没想到陈漾突然就握住了他手腕,撩开衣袖开始看手链。 “怎么在这里?”陈漾似乎很困惑。 “杨致给我的。”谢心树如实回答。 “你是我嫂子吗?”陈漾语出惊人。 谢心树心跳骤停,甚至卡顿了一下。 陈漾继续:“这个只给嫂子的。” 谢心树搓搓鼻子:“我是男的。” 陈漾“哦”了声。 “这个我看得出来。” “那就是男嫂子?” “你叫哥哥就行。”杨致头疼地揉了揉眉根。 “可你才是我哥。”陈漾盯他。 “那你就叫他小哥。” “小哥。”陈漾撩开自己的衣袖,把手腕放到谢心树眼前,“你看小哥,我也有一条的!” 谢心树发现还真是。 陈漾手腕上也有个手链,和杨致的长得不太一样,不过用的水晶珠子似乎都差不多,也全部是粉色。 只是编排不同。 “小哥,队长是什么意思?你和阿措一起工作吗?” “是的。”谢心树总算遇到能回答的问题了,“我是职业选手。” “赚钱吗?” “..赚一点。” “那你被骂过吗?” “陈漾!”杨致拧眉,冷声呵止。 谢心树冲杨致摆摆手,说没事。 “有的,被骂过的。”他向陈漾笑了下。 “因为什么被骂的?” “结巴。” “结巴?”陈漾愣了,“你不结巴。” “会的。以前会,我后来练好了。”谢心树顿了顿,“就像你现在也不抖肩膀一样。可以练习的。我们改掉就好了。” 陈漾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看了看杨致,再看谢心树。 “小哥。” “诶。”谢心树应道。 “我们家肯定不让你进来的。”陈漾说。 杨致火气有点上来了,他张嘴刚要说什么,陈漾却继续:“我们那里,美姑,你知道吗?很穷的。彝族不让和汉族结婚。如果他们知道你,也会骂你,骂得很难听的。” “但是你不要讨厌阿措。” 听到这句话,不止谢心树,杨致本人也怔住。 陈漾还在继续: “他跟我们没关系的,他几年都不回家,也过得很好。他有很多钱,过年你也可以不用来我们这里,他是分出去的,分家那种,你可以当他没有我们这种亲戚。” “小哥,小哥你听我说。” “我妈妈已经决定要和我爸离婚了。” 陈漾攥着谢心树手腕,去摸那串手链,语气越来越急,“我也不惹麻烦的。不会麻烦你的。不过我这个病治不好,我说脑子的病,不是这个腿。” 他捶了捶打了石膏的右腿,“你当我不存在好吗?好吗小哥?阿措会对你好,你们自己过日子。” “你不要看到我以后,觉得累赘。我爸你见过没有?你当他不存在。” “小哥,不怕不怕,阿措有本事的。” “我们那边男人娶媳妇是要人家来我们家的,住在婚房,最多过节让姑娘回娘家看看,你不用的。你好好工作,在这里。” “如果我爸他们为难你,骂你,你告诉我好吗小哥,我就不去上学。” “我在家里躺着,绝食。不去上学。他们就不敢了。” 谢心树的心痛得要命,他越听越鼻酸,都不敢去看杨致的表情。 “我不怕。”谢心树拍拍陈漾手背,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今年要拿世界冠军。我也很能挣钱。你好好上学,考上大学不用担心学费,我挣钱养你和你哥哥。” “小哥你这么厉害吗?”陈漾听得一愣一愣,“真的吗?” “真的。”谢心树说,“我家里有个姐姐,父母都很开明。他们都见过杨致了,他们相处得很好,你也不用担心。” “我爸是你哥哥粉丝,我姐是你哥哥同事。”谢心树说,“我们基地还有他的战友和队友,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尊敬他。不会觉得他家里有什么的。” “没有人敢惹我们。如果谁说你哥哥不好,我揍他们。” “真的吗?真的吗?”陈漾眼睛又红了。 “真的。”谢心树重重点头。 “我...”杨致突然站起身。 两人都看向他。 杨致喉结一动,低哑:“..出去抽根烟。” “医院禁烟。”陈漾瞪眼。 “有吸烟区。我去找找。”杨致转头就走,头一回跑得脚底抹油。 “你不管他吗?”陈漾又哈气,表情凶起来。 “我不管他这个。”谢心树挠挠脸,“比赛压力大,可以理解。” “那你管他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要我管的。”谢心树想了想,“难道管他和别人聊天?” “这个不需要小哥管。”陈漾一板一眼,“阿措如果喜欢你,那就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他不可能还和别人聊。” 谢心树笑了。 “好像是的?” “绝对是的!”陈漾说。 ————
第87章 感谢你的付出 * 杨致半小时后回来的。 他去交了住院费, 又去药房拿了点药,还在吸烟区散了十分钟的烟味。 他走进病房,谢心树还坐在床边和陈漾聊天。 “小哥, 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 “小哥,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 陈漾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句话, 但谢心树不厌其烦地应着,每句都有着落。 “你今年多大了?”谢心树问。 “多大?我不知道, 我不太会认数, 我只能数100以内的。好像是16岁, 我在特殊学校上学, 小哥, 我以后可以当服务员,端盘子。”陈漾绕了绕自己手腕,“我不聪明,学不来数学和英语, 不懂那些。但是我妈妈说我也能靠双手挣钱。” “我说话你听得懂吗?”陈漾问,“我妈妈说我有时候说话会倒乱,颠倒。对, 颠倒,那个成语怎么说。” “颠三倒四?”谢心树询问。 “对!是这个!小哥你真聪明。”陈漾冲他笑。 “聊这么开心?”杨致带上门进来,把账单放在柜子上, “这个一会儿给小姨看, 告诉她钱我付清了,你好好养病,不用担心其他的。” “我腿摔断了, 治好需要花多少钱?”陈漾问他。 杨致说没多少。 “算了,你说了我也没有概念。”陈漾躺下, 把腿吊好,“小哥,你还能来看我吗?医生说我一周以后可以出院的,回家养着就好了。” 杨致拧了瓶水递给谢心树,又看向陈漾,“他不能来,训练很忙。” “队里马上要打国选赛,每天觉都不够睡。你想让小哥累吗。” 陈漾皱起眉,看上去不太高兴。 “可是我想和小哥玩。”说完陈漾又开始抖肩膀,小幅度地歪脖子点头,“小哥长得好看,身上还很香。” “你别理他。”杨致看向谢心树,“他就这样,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你答应他就一定要来,不来他会发脾气。别惯着他。” “我可以来的。又不远。”谢心树喝了两口水,递还给杨致,“我把晚饭时间抽出来,路上带点面包吃,赶在晚上训练赛之前回基地就好了。” “小哥,小哥。”陈漾听到这话特别开心,躺床上笑着一直喊他,“小哥来陪我玩,医院好无聊,没有人理我。” 杨致叹口气。 “他不能抖肩膀吗?”谢心树问。 “嗯,别让他养出这个毛病。”杨致说,“一方面是要引导他正常融入社会,正常生活,另一方面他养成习惯对颈椎不好,身体重心会偏向左脑,走路不协调。” “好的。收到。”谢心树正色道,“小哥帮你改。” “没问题。”陈漾拍拍自己打了石膏的腿,摆正了躺姿,拧好脖子,不抖了,也不点头,慢慢又安分下来,“我听小哥的。” “阿措说这样不好,小哥也说这样不好,那我就肯定不能犯错。” 杨致和谢心树没法在医院待太久,过会儿曲比玛依会来,他们站起身,要走。 走之前,杨致掏出来两张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什么?”陈漾躺着问。 “国选赛门票。”杨致安静地看着他。 陈漾的反应忽然又变得很大,他猛地捶了一下床,咂出哐当的声。 两人都没说话,谢心树并不知道什么情况,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还在生我的气。”杨致说。 “我恨你。”陈漾看他。 “好。”杨致没有强求,“我放在这,还有9天,你想一想。如果想来随时可以来,用小姨手机发信息给我。” “对不起。”杨致说。 陈漾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别开脸,不看杨致了,躲在被子里。 “我们走了,有事摁铃叫护士。”杨致看着床上的人,“小哥答应你会来,你在医院要乖。” “没问题。”陈漾闷声。 “我们走。”杨致牵上谢心树手。 一路往下,到了停车场。 谢心树欲言又止。 “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表弟他天生智力比常人低很多。”杨致主动起了话头。 “嗯!”谢心树应道,给的反应很配合。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他可以和我聊天,会说想我,问我为什么不回家,但也会说恨我。因为我在他那做了一件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和补救的错事。” “什么?”谢心树轻声问。 “我外婆是癌症去世的。”杨致就这么站在车来车往的地下停车场,说话还有很轻微的回音,提起了一个谢心树想都不敢想的话题。 谢心树愣住。 他一下攥紧了杨致的掌心。 “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因为家里穷,小姨小姨夫他们没让老人家住院,老人家也很体谅他们,不想花那么多钱去治疗一个几乎不可能治好的病。最后那段时间她就是躺在我们老家房子里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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