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那些怪话,快睡觉。” 岁谂安:“我并没有说怪话,这里只有一张床,只有我们两个人,师尊不帮我取暖,还有谁帮我?” 穆云之:“……” 少年见他不语,忽而哼的一声,背过身子,语气透着些许不满:“我知道了,师尊是还在生我白天的气,不想与我亲近。” 这一副受委屈的模样,穆云之下意识去拉过对方的身躯,小心翼翼哄道:“我哪有那么小气,只不过……” 他话未说完,少年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伶俐,伸手猛地将他拽上床。 “噗”的一声,穆云之猝不及防,从居高临下俯撑着的姿势,转变为被摁着手腕,平躺在床的姿势。 这姿势乍得一看没什么,可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就变得很耐人寻味。 岁谂安与他四目相对,黝黑的双眸里面像是映着星星,几乎像是要把他的魂吸进去似的。 穆云之不由得心跳怦然,惊惊地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岁谂安生得貌美,却没观察过,对方眼眸总是微微垂着,偶尔抬起来,便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压迫力,好像故意逼得他说不出话。 “师尊长得真是好看。”对方先发制人,夸了他的容貌,“明明你鼻梁没有那般高挺,嘴唇也薄得很,几乎没什么血色,可放在你的脸上,为何竟近乎神仙似的?” 穆云之被他夸得有些不知所以,只觉得周围太过安静,连他加快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久,他淡漠的唇微微张开:“谂安……别闹了,快放开。” 少年的喘息声逐渐粗重,像是一头洪水猛兽盯着猎物。 过了片刻,穆云之脸上愈发挂不住,开始挣扎:“你连为师的命令都不听了吗,赶紧放开,我要……” “嘘,师尊,好像有人来了。” 穆云之被岁谂安捂住唇,才听到窄小的船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咚、咚、咚。 “公子,睡了吗?” 是船家在外搭话。 穆云之连忙起身,却再次被岁谂安摁在睡榻上,替他喊道:“已经睡了。” “大人,他已经睡了,您看……” 门外船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为难,穆云之满心的注意力都在屋外,只觉得岁谂安身子微微动了下,似乎在弓着身子。 岁谂安紧抿着唇,身上散发着青草的清香,由发丝一点点侵入他的神智,他不由得纳闷,这孩子一直保持着撅着的姿势不累吗? 他微微挣扎,就听岁谂安轻声道:“别动。” 穆云之当真不动。 倒但是,对方身上的腰带好像一直顶着他的肚子,宽宽硬硬,硌得他很难受。 外面的人似乎也没了耐心,只听一道饱经风霜的声音道:“把门打开。” 穆云之吓了一跳,岁谂安仍保持着搂着他的姿势,下一秒,“砰”的一声,窄小的屋门被人彻底推开。 但穆云之回头看向大门,发觉那门已经损毁了一半,才猜到是被人一脚踹开的。 “深夜叨扰,不知……哟,公子这是正和另一位风流快活呢?” 不止船家,旁边还有方才那个扔花生豆挑事的魁梧猛汉站在门口,对方看到这一幕,难掩面上兴奋,“我就知道,你二人相貌堂堂,定与我们是同一类人!” 穆云之被人误会,忙将少年推开,起身质问:“三更半夜,不知二位闯入我的卧房所为何事?” 壮汉听出他语气不善,却仍是面露得意:“公子莫要生气,我乃开封郡守府的家仆孙德胜,我家老爷就站在门外,今夜心急闯入,是因这一路上,我们也是先到洛阳,再到开封,最后抵达京城的,所以我们老爷派我来问问公子,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一同前往京城啊?” 穆云之哪里不知对方藏着的是什么猥琐心思,不过区区开封郡守,居然也敢在他面前提出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他不急于暴露自己身份,思索片刻,如实答道,“在下没这个想法,请回吧。” 猛汉蹙起眉毛,有些为难:“哎,我家老爷有个癖好,想路上找个美貌男子作伴,既然你不愿意,那你身边的这位少年呢?你总得问问他的意见吧?” 岁谂安冷道:“老朽已经七老八十了,喜欢我满身褶子还风韵犹存的么?” “啊?”猛汉一听,拍手大笑,“公子,你身旁这位少年真是有趣,居然说这种不切实际的玩笑,我瞧他细皮嫩肉,水灵的很!” “你们究竟有完没完?” 事到如今,穆云之懒得废话,只蹙眉质问。 “公子别急,我这就让我们老爷进来!” 孙德胜说完就转头跟身后等待许久之人说些悄悄话,不一会儿,他身后走近一位穿着华美朱色长袍的老者,脸上的五官被阴影遮住看不清楚,但他手上戴着几颗玛瑙色的扳指,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那老者苍白干瘪的手指微微蜷起,指着床榻的方向,挥了挥手。 孙德胜会意,马上堆起笑容看向穆云之,搓搓双手:“公子,你有福了!我们老爷说您二人都要!” 穆云之瞪圆了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都要?” 孙德胜:“我们老爷看中你二人身子了,只要你肯出价,我们就肯付钱!说说吧,你二人与我们睡上半年,总共要多少钱?” 事到如今,穆云之被这城内有权有势的家族的断袖之好生生恶心到,这些人不仅喜好娈童,连成年男子也不放过。 不过世道至此,人伦颠倒已成必然,但眼下为官做宰的竟如此腐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在客船上看上了谁就公然要人。 既然他躲不掉,那便直面而上。 “我是当朝户部侍郎之子,你们开封郡守府竟敢买我?”穆云之一字一句,不留余地,“来日回到京城,我都无需禀报圣上,只需告诉我爹,你们开封郡守府,就算官路走到头了!” 猛汉哑然。 老者也是语调拔高:“户部侍郎?穆青山?你……你是他的儿子?” 穆云之:“不错,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曾经的是大房所生,名叫穆云之,一个是妾室所生,名叫穆子慧,眼下你猜猜,我是他哪一个儿子?” 老者面红耳赤,一旁看热闹的船家突然发话了:“哎呀!公子果然身份不凡,我就说嘛,能带这样珠串的,那必定大有来头……”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等等。” 二人回头,原是门口的老者突然发了话:“少年,你鬓边的痕迹……是烧疤吗?” 岁谂安手指摸着额头,眼神迷茫不解。 “是烧疤对吧?”老者接着道,“罢了罢了,一看到疤,我的兴致就都没了,深夜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老者说完就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去,猛汉也没了方才的锐气,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离去。 门外的影子唯独船家还尴尬杵在原地。 “哎呀,穆公子,这几日啊,若是小人有什么照顾不周,您尽管提啊,今夜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若是知道您是这个身份……早就……” “多的不必说,只帮我盯着,到洛阳前这几日,别让别人再来找麻烦就行。”穆云之恢复昔日温柔的语调。 “哎!您放心,我保证让你们在床上都过得舒舒服服的,只求日后别忘了小人就行!” 船家摆摆手,也回到自己本该工作的位置。 四周就只剩江涛拍上甲板的声响,岁谂安轻声道:“师尊,原来你的身份,竟如此厉害,我愈发仰慕你了……” 他的话把穆云之心中的阴霾抹去,他噗嗤一笑,摸着对方的头道:“就属你最油嘴滑舌,好了,快睡吧。” 穆云之眼皮也有些打架,但他不敢睡,总觉得一旦进入梦乡,少年就会身处险地。 他本不想在外说出自己的身份,可刚才那个情况,实在是没得办法。 他已经失去了很多亲近之人,不能再失去最珍视的徒弟了。 …… 经过昨夜的对质,船上这几天过得还算风平浪静,到了洛阳码头时,那老爷被孙德胜为首的一群家仆簇拥着下船,满满的船厢顿时变得空荡荡。 看见那些人彻底走远,穆云之才一跃而下,回头伸出手:“谂安,下船了。” 岁谂安把手搭了上去。 穆云之一路上都牵着岁谂安的手,紧张得左顾右盼,生怕对方被哪个不怀好意的人逮了去。 “近半月你都没睡踏实,在城里住上几天吧,顺便把你身上的伤彻底养好。” 进了一家客栈,穆云之温声劝道。 岁谂安抬起头:“今夜公子还愿意与我同寝吗?” 穆云之犹犹豫豫:“呃…若是他有两张床,我们还是分开睡罢。” 岁谂安没有吭声。 这几夜穆云之与岁谂安同眠,总觉得一觉起来浑身酸痛,像是半夜被人爬上身打了一圈似的,外加舍利子真气时不时来临的反噬,再不有个单独的床让他休息,他真的要挺不住了。 难得少年听话一次,穆云之进入客栈,买好上房,发现真是两张床,当即哈欠连天,倒头便睡。 他睡梦渐沉,直到呼吸均匀,少年睁着漆黑的眼睛,悄然爬上他的睡榻,俯下身去。 先是打量他全身,最后将被子遮在头顶,将两人罩住。 黑暗中,少年闻着对方身上散发的香气,呼吸愈发粗重,没忍住唇齿在对方眉心上辗转缠绕,轻轻咬了一下。 穆云之柳眉轻颤。 少年欣喜若狂,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的穆云之…… 这是他的穆云之…… 少年再无法忍耐,又在对方额头,鼻尖上分别吻了一下。 谁敢觊觎他的穆云之,那只有死路一条。
第19章 窄小的巷子内,各庭各院都漆黑一片,唯有远处的烟花柳巷之地仍是亮堂堂的。 孙德胜挑着夜灯,沿着郡守府的门外无事游荡。 今夜他们郡守与夫人团聚,他没有参与的资格,在孙家待了七年,他仍是孤身一人,没有娶妻成家的机会,在歇息时只能独自游走在洛阳街头。 没走两步,忽然听见前面拐角处有人在呜咽。 是一个少年。 孙德胜觉得奇怪,再走几步,停了下来:“谁啊,三更半夜的在这哭,号丧吗?” 话音落下,只听一道空灵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大人,是我。” 孙德胜抬高掌心的灯,吃了一惊:“你?” 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他面前,清瘦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眼角下有一道紫色的淤青,看上去格外惹人心疼。 “是你这个小娈……少年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哭,那个穆公子呢?”孙德胜咽一咽口水,板着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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