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马屁,吹得老皇帝面色稍微缓和些许。 郝瑾瑜再接再厉,假惺惺道:“陛下若能饶恕葡萄的过错,让天下的果农也感受感受皇恩的浩荡,岂不传为一段美谈?” 刘子骏微微瞪大了眸,流露出错愕的表情。 想他当年为了生活,讨过饭,住过破庙,甚至投降对手,曲意奉承。穿到刘氏子孙身上,也可以腆着脸叫第七代子孙一声“父皇”,自认脸皮厚到无耻至极。 一世不服输的开国皇帝,在不要脸这件事上,不得不承认——他输给了狗阉贼。 不止刘子骏,所有人的脸上无不呈现出类似尴尬的表情。 人人吹捧帝王,但郝瑾瑜的马屁吹得实在太没下限。 郝瑾瑜腰杆挺直,无辜地眨眨眼。 看我干啥,附和啊,诸位。 刘子骏抿了抿唇,极艰难地开口:“父皇隆恩盛宠,心胸宽广,百姓之福也。” “圣上隆恩,百姓之福。”众人齐刷刷唱和。
第4章 共餐 在大家众志成城的拍马屁仪式中,老皇帝极大满足了颜面,宽宏大量地赦免全天下葡萄的罪责。 郝瑾瑜紧跟刘子骏身后,两人往回走。 他看着刘子骏小心地剥开手里的葡萄皮,塞入口中,好似吃的是什么珍贵的灵丹妙药。 郝瑾瑜疑惑地蹙眉,小太子寻常只会嫌弃葡萄汁水黏腻,非得要侍女们剥好放进碗里,方会食用。 今日不但为了葡萄,反驳皇帝,还格外珍惜,甚至嘬了两下指尖…… “我怎么记得你不喜欢吃葡萄?”郝瑾瑜问道。 刘子骏一僵,脑海里忍不住浮现札记的文字。狗阉人不能人道,便用各种下作手段亵玩原身。 其中就有阉狗如何哄骗原身“吃下”葡萄,汁水四溅的场面…… 故意的! 他分明意有所指,故意调情! 最爱吃的葡萄瞬间变得恶心无比,刘子骏紧握宝剑的手青筋炸起,恨不得当场砍了奸佞。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 他在老皇帝面前暗示阉狗假借圣名行事,逾越甚此。 老皇帝没有分毫恼怒,仍旧把修台之事交给阉狗,可见对其十分信赖,远超原身这个太子。 刘子骏敢断言,即便他死于非命,老皇帝都不会责怪阉狗。 可恶!可恶! 郝瑾瑜眼神向下一撇,发现对方紧握宝剑的手青筋明显…… 又生气了。 如此暴躁,分分钟要砍人似的。难道是…青春期?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就是麻烦。 眼看分岔路口到了,郝瑾瑜打算速速回宫用餐。忙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上,可饿死他了。 庆云道:“大人,可是饿了?” 郝瑾瑜眼睛一亮,庆云能做上原身的心腹,可见有点眼力劲。。 庆云:“奴才已经派人到东宫摆好席,殿下和大人回去即可用上可口的饭菜。” “什么?”郝瑾瑜诧异道。 庆云这不长眼的东西,早晚扔去洗马桶。 庆云不解道:“每逢九日,殿下和大人必定一同用餐啊。” 糟糕!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郝瑾瑜和刘子骏同时挑了挑眉。 “甚好,甚好……” 郝瑾瑜嘴角抽了抽,淡淡道,“我是要叮嘱你,准备好姜汤,太子昨夜落水,需多饮姜汤驱寒。” 庆云道:“大人周全。” 郝瑾瑜看了眼通往自家赐卿宫的路,忍痛走上太子东宫的大道。 刘子骏低头走路,看不清面容。 原身受阉狗蒙骗,陷入畸形的痴恋。这逢九的用餐,是原身不顾礼节,苦求而来的。 好想一剑结果了阉狗! 不不不,这太便宜他,应当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刘子骏一路上想好郝瑾瑜的一百种死法,而郝瑾瑜捂着饿扁的肚皮,一心只想干饭。 两人主仆有别,同桌用餐于礼不合,因此每每用餐,屏退众人,独留他们二人。 桌上摆着足足有四十道菜:冰糖炖燕窝、清蒸鸭、栗子炖鸡、煨烤羊羔…… 郝瑾瑜咽了咽口水,洒家上辈子没吃过这等好东西。喝什么姜汤啊,孤陋寡闻!是燕窝不好吃,还是鹧鸪汤不够味? 他见刘子骏眉头紧皱,眼底郁色深深,手握筷子迟迟不肯抬手。 那我可要先动筷咯,我可是权势滔天的大奸臣! 郝瑾瑜等不及刘子骏先动筷,挽起袖子,为自己盛了一碗燕窝。 “先生,请用。” 郝瑾瑜抬眼,刘子骏正筷夹羊肉,喂到他嘴边。 他在干嘛?! 郝瑾瑜大受震撼,诧异地端详刘子骏的表情。面含粉色,眼带露水,似有杀气…… 莫不是在肉里下了毒? 刘子骏执筷的手微微颤动,气的。 札记中说,两人用餐之时,第一口必是原身含在嘴里,喂给阉狗。 他实在做不来此等恶心之事。勉为其难,手持筷子递过去。 难道非得嘴对嘴喂不成? 若阉贼当真如此无耻,刘子骏也顾不得什么大梁江山,定一剑杀了阉人! 朝堂私心诸多,全系阉官重压之下维持。 一旦阉人意外死亡,朝堂必定纷乱,老皇帝又不中用,很可能会引起改朝换代的乱局。 大梁一乱,本就受尽苛税剥削的黎民百姓必然会加速叛乱。 刘子骏虽为农民起义而兴的开国君主,可不意味着他希望大梁江山也被农民起义军攻打破败。岂不成了历史笑话? 刘子骏设想的最好的办法,便是把这场斗争限于朝廷党争。一步步蚕食阉官势力,顺利继承皇位,整顿朝堂,恢复民间生产。 郝瑾瑜犹豫再三,以赴死的心态吞下羊肉。 从刘子骏的角度望去,恰好看见半月弧的长卷睫毛,微微上挑的眼尾,勾勒出几分风情。 刘子骏双目微缩。 怪不得能勾引堂堂太子神魂颠倒,狗阉贼确实有几分祸人的姿色。 郝瑾瑜嚼着羊肉,恨不得留下幸福的泪水。 御膳就是不一样啊,外焦里嫩,嫩而不腥,好吃! 原身记忆里,两人用餐时,大都是郝瑾瑜主动夹菜给太子。太子还未曾亲自喂过他。 不是下毒,难道是在示好? 他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郝瑾瑜不舍地把手里的燕窝,送到刘子骏面前。 “燕窝温补,太子请用。” 刘子骏掩眸低目,温顺道:“谢先生关怀。” 郝瑾瑜敷衍地嗯一声,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美食,一筷子夹一道菜,也够他吃饱了。 那盘鲜红辣子鸡,离郝瑾瑜有些远。他伸长胳膊,好不容易把鸡块夹在筷子上,还未塞到口中,便不小心掉落在桌面上。 郝瑾瑜再次夹起,放入口里。好辣,好香,满足。 刘子骏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捡拾掉落的食物食用,眉间郁色稍微散了些。 看来这狗阉贼也不全无可取之处。最起码不会浪费食物。 刘子骏从穷苦的佃户儿子走到一代帝王,仍旧保持着朴素的用餐习惯,最恨他人浪费食物。 老皇帝被葡萄噎住,便要砍尽天下葡萄树。这种做法无异于触到刘子骏的逆鳞,不惜顶撞老皇帝。 郝瑾瑜饭量不大,很快吃完。 人一吃饱,脑子就灵活起来。 郝瑾瑜不动声色地问道:“殿下想参与接仙台的修筑事宜?” 刘子骏眉头紧锁,狗阉贼向来不愿原身参与任何政务。难道他今日主动请缨,惹了阉狗的猜忌? “先生公事繁忙,孤担心先生的身体。先生不高兴的事,孤怎么会做呢……” 刘子骏回答得绿茶味十足。 郝瑾瑜淡淡一笑:“殿下有这个心,洒家很是宽慰。殿下长大了,也该熟悉朝堂政务。接仙台的修筑,洒家便交于殿下。” 刘子骏有些诧异,回道:“孤定小心谨慎的办,一切事宜向先生禀明。” 郝瑾瑜面露宠溺纵容的微笑,声音温柔:“殿下想做的任何事,洒家必定都为殿下撑腰。圣上那边,殿下放心,洒家替你兜着。殿下只管放开手去做,一切由洒家负责。” 刘子骏慌忙垂下头,做出不胜动容的模样。暗暗心惊,根据札记的记载,除了床笫之事过于凶猛,在原身的描述里,郝瑾瑜确实对其百般宠爱。 刘子骏蛮以为这不过是阉狗裹着砒.霜的糖衣……难不成这狗阉贼还当真喜欢原身? 想到这种可能,刘子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到无比恶心。但……不失为一种优势。 郝瑾瑜挽袖,夹菜放到刘子骏的碗里,殷勤关切:“太子殿下近日清减了不少,多吃些。” 他总管朝堂,早知晓国库亏空,已没什么银两。原身打算以修建接仙台为由,说服皇上增设苛税。他可不能这么办,又不能惹老皇帝生气。 这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巴不得赶紧推出去。 “先生如此信赖,子骏必定竭心尽力。”刘子骏含笑回道。 两人笑容满面,看向对方的眼神似有情谊,实则各怀鬼胎。 郝瑾瑜走后,刘子骏收敛绵羊般无害的笑容,冷声吩咐:“自今日起,孤的膳例早食不多于五道,午食晚食不多于十道。” 明理脖子上围着包扎纱布,低声道:“太子殿下不可!您这般做法,膳例不如后宫六品的美人份例,传出去恐惹人非议。” 刘子骏眼神闪烁,明理是那阉狗的细作。 他随意地指了跪在人群外围,做打扫工作的小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慌忙道:“小的,束才。” “很好,你现在就是东宫总管太监,孤的日常由你贴身服侍。” 刘子骏冷声道,“你们记住,东宫是孤的东宫,谁胆逆孤的意思,便是死罪一条。明理胆敢质问孤的决定,罪不容诛。孤念在侍奉多年的份上,将明理迁回司礼监,寻职去吧。” 他打发了这细作,看看阉狗如何反应,阉狗对他的底线又在哪里。 明理脸色骤变,大呼“不敢”。 刘子骏摆摆手,命人拖了下去。 郝瑾瑜心情舒畅地返回赐卿殿,打算午睡一会儿。 做了一夜的梦,又忙活一上午。打工撑不住了,急需要休息补充体力。 庆云屁颠颠地走过来,把明理被辞退的消息传给郝瑾瑜。 郝瑾瑜:“给明理安排得当的工作,密切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 观今日小太子的言行,愿意为百姓说话,又主动削减膳例,倒有几分明君的架势。 大梁王朝指望不上昏庸的老皇帝了,如果太子当真有野心,郝瑾瑜巴不得太子早日接手朝政。 庆云应是,继续道:“大人,您五日没批折子了……内阁已经催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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