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瑾瑜看向苛信长,笑道:“我记得苛大人在远郊有一处占地千亩的别院,别院空着也怪可惜的……” 苛信长立刻道:“大人所言甚是,臣亦觉得宅子无用,正打算出售,为灾民尽一份心力。” “挺好,挺好。” 郝瑾瑜笑吟吟地扇着骨扇,道:“洒家提督东厂,管辖锦衣卫,有监督诸君言行的职责。诸君,好自为之啊。” 这……已然是光明正大的威胁了。 百官的家财,他郝瑾瑜了若指掌,若敢糊弄,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点头应是,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户部左侍郎悄悄拉了一把苛信长,两人走在最后耳语。 “上次的名单,郝大人便没有批,那几人已心生不满。今日郝瑾瑜为小太子撑腰,得罪百官。郝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大人,您得找个机会,与郝大人好好通通心啊。” 苛信长脸色青黑,沉沉点头。两次了,两次都在拿他杀鸡儆猴,要他这内阁首辅如何立威服重。 - 书房内,刘子骏试探地问道:“先生,为何如此帮孤?” 郝瑾瑜嘴角带笑:“这天下,莫有人比太子更为重要。” 老皇帝指望不了,大梁还能不能好全指望小太子咯。 在刘子骏听来:阉狗在向他表白! 札记曾写道,郝瑾瑜说,太子虽是天下人的太子,却是他郝瑾瑜一人的子骏 ,他愿意倾尽天下,只为子骏开心…… 狗宦官对原身竟然是真心的! 他不是原身,注定容不下这等奸佞放肆之人。
第7章 损招 苛信长求见时,郝瑾瑜正在后院吭哧吭哧挖坑。一天清汤寡水的饮食,连挖坟也没力气,撅了没有一层土。 “让他进来。” 郝瑾瑜招招手,侍从们奉上温水盆。 他慢条斯理地洗手,一双修长莹白的手指好似上好的暖玉,白得发光。 苛信长作揖,道:“大人,升迁名单的官员,您看过了。怎么突然反悔,属下如何与他们交代啊?” “呵,眼皮子浅。” 郝瑾瑜轻蔑觑一眼,看蠢货似的。 水滴划过指尖,落在土坑里。郝瑾瑜手指土坑,问道:“这是什么?” 苛信长定睛认真看,刚没过脚跟的土坑,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如实回道:“没有草皮覆盖的黄土。” “蠢笨!你且认真看看!”郝瑾瑜斥骂一声。 苛信长左看右看,一土坑而已。 他不敢质疑提督大人,蹲下身低头认真看,试图从破碎细腻的黄土里参悟玄机。 蹲得脚都麻了,眼睛都累了,头都有些犯晕,苛信长仍旧没想明白到底有什么特别。 “微臣愚笨,还请大人明示。” 郝瑾瑜眯着眼,神情高深莫测:“你看到的是土,而洒家看到的是坟墓。” “坟?” 苛信长吓了一跳,慌忙往边上挪了挪。 大人杀了人埋在此处?未听说有哪号重要人物消失不见啊…… 郝瑾瑜:“一座埋葬你我的坟墓。” “大人何处此言?”苛信长颤惊惊地问道。 郝瑾瑜喝口茶水润润嗓,慢悠悠道:“月满盈亏,盛极必衰。如今满朝文武无不向你我低头屈膝,盛荣无人匹及。要不想早早埋进棺材里,必要先人所想,考虑后路。” 苛信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试探地问道:“所以大人对太子殿下才如此纵容?” “不错。如今太子大了,野心也大了。正好是你我显出为人臣子贴心周到的时候。 太子想要什么,你一定要尽力配合,莫要使绊子。待到太子完全信赖于你我,不就是又一位明帝。” “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太子殿下想要百官们出钱赈灾,此种做法会令百官心生怨怼……” 苛信长想到白日太子一声“仗杀”的狠绝神情,担忧小太子不似老皇帝那么容易遭他们摆布。 郝瑾瑜轻笑一声:“所以你我更应配合。太子政事推行困难,而洒家全力帮扶于他。谁忠谁奸,一目了然。 放心,太子是洒家从小看到大的,何等脾性洒家清楚得很。你只管行事,保你二三十年的首辅地位稳固。想要银钱,往后的机会多的是……” 画饼,很轻松。 郝瑾瑜循循善诱,苛信长顿时信心倍增。言明一定配合太子行事,督促百官多出些银两。 郝瑾瑜目送苛信长离去,擦了擦额角并没有的冷汗。 大宦官当真属于高危职业,指不定哪天被下属拉下马,亦或被野心勃勃的小太子斩首示众……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看他识时务的份上,放他退休,出宫做个闲散人。 “庆云,银子办的怎么样?”郝瑾瑜问道。 这可是他投诚太子的第一次表态,务必不能出差错。 庆云沉浸在“大人深谋远略”的崇拜情绪中,慌忙回神:“都已按照大人的吩咐,准备好了。” “大人,您为何不在义卖时把银两捐出去,还能挣个好名声,要废那么大的周折……”庆云不解道。 郝瑾瑜拇指捏食指,弹了庆云一个脑瓜崩:“糊涂!你想全天下都知晓你家大人是绝世大贪官不成?义卖,拿出一万两银子意思意思就行,正头还得看洒家的绝妙办法……” 庆云委委屈屈摸着脑门,内心甜蜜蜜:大人弹他呢……大人还从未对他这般亲昵过。 苛信长出了赐卿宫,总觉得哪里不对。 半响后方恍然大悟:提拔官员的名单好像……不冲突! 大人是担心在赈灾的关键时刻,如此行事惹太子不满?大人神机妙算,谋求甚远,只好由他来安抚那几个人…… - 两日后,朝堂举行义卖。 一向不问国事的明帝也出席了。 他并不关心什么赈灾事宜,只觉得拍卖的形式颇为有趣,特意拿出亲自书写的“河清海晏”的墨宝,作为拍卖品。 有了皇帝的赐画,后宫妃嫔、皇亲国戚们不敢怠慢,纷纷拿出珠宝字画用于拍卖。 这些东西大都是稀世珍宝,品相不凡,即便众官仍旧要出超乎物品价格的银钱,心里多少宽慰一些。 太子做事不够毒嘛。 郝瑾瑜撇撇嘴,要他非整些破木家具坑死这帮贪官污吏。 拍卖正式开始。 太子赠予一套徽州产的笔墨纸砚。 郝瑾瑜记得小太子格外喜欢这套文房四宝,没想到舍得拿出来,真下了血本。 未来储君,想巴结的人不知凡几。 官员们纷纷出价,郝瑾瑜也象征似的举了两次牌子,三千两后便没有再跟。 刘子骏看在眼里,忽而心生气闷:依郝瑾瑜的真情,怎么也得出个万两吧。 贪婪又小气,迟早弄死他! 最终这套笔墨纸砚被陆明远以五千两银子拍下。 好老家伙,郝瑾瑜挑挑眉,颇有私财啊。 接着便是妃嫔出的金银首饰,皆以比较高昂的价格拍出。 郝瑾瑜坐于太子的后下方。 小太子掩袖喝茶时,便有几名户部官员轮番向上抬价。当太子放下茶盏,那几名官员便会停止举牌。 小太子找托!这等腌臜伎俩,小太子到底哪里学的? 别看原身又贪又狠,教导的可是仁义刚正之类的正统思想。小太子咋学的这般……嗯……无赖。 一轮轮的竞拍过后,轮到孙皇后的拍品,一对凤凰玉镯。 孙婉翊皇后年龄三十出头,容貌国色天香,未出阁时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 她娘家乃是大梁的开国功臣的后人,世袭宣国公之位。其父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虽是虚设的职位,处于退休状态,但大梁武半数出于宣国公门下,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郝瑾瑜与孙皇后是合作关系,与宣国公家沆瀣一气,把持朝堂大事。 所以孙皇后的面子,他得给。 郝瑾瑜举了牌子,道:“一万两。” 百官哑然。 这狗宦官贪银子也忒不遮掩些,到目前为止就属他出的银两最多。 孙皇后听此,艳丽华贵的面容流露出三分笑意。 无人敢于他争,郝瑾瑜顺利把这对凤凰玉镯收入囊中。 最后压轴的是皇上墨宝。 书法稀松平常,要不是用镶金框裱着,加盖玉玺宝印,放到集市上,怕三文钱也没人买。 百官纷纷出价,这人五千两,那人八千两,再有者一万两,哄得老皇帝笑逐颜开。 刘子骏出口道:“两万两。” 三皇子刘子佩立刻道:“两万五千两。” 刘子佩母族势力不凡,区区两万五千银子,于他而言九牛一毛。 皇子叫价,上演“父慈子孝”,其他的官员十分识趣,停止表演。 刘子骏淡淡道:“两万五千三百两。” “三万两。” 刘子佩笑吟吟地挖苦道,“皇兄母家单薄,拿得出三万两银子吗?” 自然是没有的。 刘子骏的太子食邑每年六千两,除此外别无他财。 领的多,原主花销也大,基本没剩下。 刘子骏轻笑着摆手,放弃继续加价。 他道:“确实不及皇弟母家。” 若是英明,甚至平庸的帝王,听到皇子间攀比母家,必然勃然大怒。 然而明帝不是普通皇帝,他昏庸得紧,脑回路不一般。 他嘲笑道:“太子啊,你连区区三万两都拿不出,丢朕的面子。” “老三,有十六了吧。给你个礼部侍郎的位置,好生磨练磨练。” 百官面面相觑。 太子刚开始参与政事,明面上没有任何官职在身。明帝此时任命三皇子,岂不是在打太子的脸面? 刘子骏面色未见波澜,内心暗骂:不肖子孙!鳖孙!我刘家有这样的子弟何愁不灭国! “陛下,此次义卖多亏太子,为百姓筹集银两,救百姓于水火!臣认为,太子该赏。” 可怜的孩子丢面了。他这“养父”得给孩子找回面子! 郝瑾瑜笑吟吟道。 “郝爱卿所说有理。陛下,您不心疼吾儿吗?” 孙皇后扯了扯老皇帝的袖子,柔柔弱弱地撒娇。 孙皇后姿色无双,老皇帝对她颇为爱护,顿时没了魂一般,眯眼道:“赏!封太子户部侍郎!” 刘子骏道:“父皇、母后,儿臣年纪尚浅,担不得此重任。如果陛下想要赏赐,儿臣想亲自前往江浙赈灾,请圣上允许。” 满朝皆惊,看向刘子骏的眼神充满钦佩。小小年纪有如此魄力,让朝臣心生宽慰。 “陛下万不可。江浙情况严重,时有流民匪寇,凶悍无比。更何况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此行太过凶险,太子身为储君,不能冒险!”陆明远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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