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有些后悔,这话好像在嘲笑对方…… 郝瑾瑜脊背猛然一僵,糟糕,不会露馅吧? 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郝瑾瑜眼睛一闭,往后一倒,装死! 刘子骏惊慌地把人抱住,见他面容苍白如纸,挂满泪痕,竟晕了吗? 更觉愧意,轻轻拍了拍郝瑾瑜的脸颊。 触感滑腻,如上好的羊脂玉。刘子骏心底闪过奇怪的异样,柔声道:“先生,先生……” 郝瑾瑜紧闭双眸,坚定装死。 忽而感到失重感,整个人被刘子骏公主抱起来。 郝瑾瑜惊吓地握紧了拳,内心暗骂,公主抱是什么鬼,神经病啊! 刘子骏眼神锐利地瞥见了微颤的小拳头。 原来在装死…… 他小时养过兔子。兔子遭遇危险,也会直挺挺地装死。 权倾朝野、阴郁残暴的九千岁也会有丢面妄图装晕蒙混过关的时候? 刘子骏眼睛弯了弯,双臂用力,轻松地把怀里的人颠了两下。 郝瑾瑜吓得眼皮乱颤,再感受到“要摔下来”后,不受控制地睁开眼,恰巧撞进促狭的笑眼里。 四目相对,无声尴尬。 社死啊社死。 郝瑾瑜面无表情地从刘子骏怀里跳下来,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袍。 而后快步如飞,仿佛身后有狗撵一般,飞也似的逃跑。 须臾后,身后传来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郝瑾瑜整个人仿佛刚从开水里烫过一般,皮肤通红。 牵着小矮驹,姗姗来迟的庆云瞧见自家主子这副尊容,吓道:“主子莫不是感染了风寒?面皮怎这般红?” 郝瑾瑜白他一眼,咬牙齿切道:“你怎么不等到八月十五来?” “距离八月十五还有十日,主子莫不是想吃月饼了?”庆云眼睛一亮,“属下知晓大人最爱枣泥馅月饼,特意准备好了。” 郝瑾瑜长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打工人守则:莫生气,莫生气,气死了无人替。 “洒家最不爱吃枣泥,洒家最爱吃五仁!” 庆云奇怪地眨眨眼。 可是主子之前最不爱吃五仁啊。 追来的刘子骏听此,不禁蹙了蹙眉。札记中记载过——去年中秋节两人曾偷摸幽会,郝瑾瑜与原身分食一块枣泥月饼。 这札记怎么回事?为何所记内容与真实的郝瑾瑜有所偏差…… 札记中的郝瑾瑜霸道阴狠,让太子又爱又怕。实际上的郝瑾瑜心计虽深,却有时意外的蠢笨…… 难道这阉贼……故意隐藏真实的一面不让太子知晓,好保持床笫的上位者优势? 若是原身看到郝瑾瑜这副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怕也忍不住想把人压在身下吧…… 等等,我为何要用“也”? 刘子骏揉了揉眉心,果真是被札记影响得太深,一时不查就想往那方面想。 看来抛开札记的误导,重新观察郝瑾瑜,探查其真实的性格,方为上策。 刘子骏抱胸观察郝瑾瑜。 瞧见对方明明害怕得眼神闪烁,又强咬着牙登上小马驹,颤巍巍地摸了摸小马驹的脖颈,无声地低语。看口型说的是“乖小马,跑慢点,给你吃上好的料草”…… 刘子骏哑然失笑。 接着,便见郝瑾瑜眼尾一抬,露出些许自傲的表情:“仔细点,莫摔了洒家,不然扒了你的马皮。” 嗐。 刘子骏扶额,马能听得懂,必然嘲笑他这一番打肿脸充胖子的行径吧。 这小阉狗也许、大概、或许有那么几分迷糊可爱。 - 回到马车后,刘子骏便察觉郝瑾瑜在刻意躲着他。 比如掀开车帘透气,一望见自己,那圆脑袋必然一下子扭转,恨不得后脑勺朝他。再比如大家休整用餐时,他要见自己往他那边走,必然要起身,坐回马车,不给两人见面的机会。 有一日,他打算进马车,看郝瑾瑜还能如何避他? 结果一脚堪堪踏上马车凳子,一盆水便泼了过来。 郝瑾瑜在马车后探出脑袋,似笑非笑道:“抱歉了,殿下。” 说罢,面色一敛,狠狠甩下车帘。 刘子骏低头望着湿透的脚面,竟也生不出半点怒气。 这是在冲他使小性子?嗯,幼稚。 庆云在一旁瞧着胆战心惊,小声道:“殿下到底是太子,惹您不痛快,您私下说几句,殿下也不敢顶嘴。大庭广众之下差点泼到太子,让文官们看到,怕又做什么文章了。” “洒家会怕他们?” 郝瑾瑜甩了甩沾了水渍的袖子,轻哼小曲。 他做宦官越嚣张跋扈,畏惧他的人会更畏惧,憎恶他的人会更憎恶,都是他想要的。 郝瑾瑜百无聊懒地睡了一觉,忽而听到一阵喧闹声。 掀开车窗帘,官道之外的荒野上,陆陆续续可以看见衣不蔽体的难民,拖家带口,面容枯槁,仿佛黄色幕布上的几粒旧尘埃,一股风便能吹散。 哀嚎声不时响起。只见一老人家被.干裂的土块绊倒,再也没爬起来,几名男女围着他哭泣。不远处,有几人看着尸体,眼睛发出饿狼般的渴望,仿佛下一秒便将扑上来。 饥饿如同丧尸病毒,剥夺人生的希望,更剥夺掉人性。 从未见过这等惨状的郝瑾瑜生出难以抑制的悲恸。 “停车。” 郝瑾瑜声音喑哑,低声道,“问一问仓部主事,可否放些粮食,再派人将灾民安置到附近的县城?” 庆云应了一声,很快仓部主事过来回禀道:“提督大人,微臣以为可先派人前往县城,通知县衙过来安置。我等的队伍不宜放粮。流民饥饿,如果停车放粮,极有可能会发生哄抢。万一发生冲突,不仅造成人员伤亡,粮食也可能被哄抢一空。” 主事说得不无道理。 郝瑾瑜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留驻一队人马,两车粮食,五箱草药,还有五名医官,就地驻扎,与县城一同安置流民。” 刘子骏掀开门帘,沉声道。 “太子殿下,您常居皇宫,不知流民的厉害。留下少数的人,只会更利于他们抢夺。”仓部主事劝诫道。 刘子骏厉声道:“停留会被抢?那叫他们饿着走到五十里外的县城?你去外面看看,他们能活着走到吗?若担心自身安危,这次赈灾,你不用跟来!” “微臣知错!”仓部主事慌忙跪下。 刘子骏没有再责备主事。主事说得有一定道理,但若一开始遇到灾民,便担心种种境况,而不顾灾民的死活。岂不本末倒置? “让路锋选一队嗓门奇大、体型壮硕的士兵,敲锣打鼓,奔走方圆十里,叫灾民领粥。朝廷前来赈灾,要他们放心,必有大家的安身之所。寻找灾民里的话事人,一同说服灾民,说明秩序,莫要争抢。” 刘子骏安排一番,留下人马粮食照料灾民。写了亲笔书信,加盖印章,快马送至就近县城,叫其辅助赈灾。 郝瑾瑜看到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宜,漆黑的眼眸里闪现出对流民真切的关怀,感慨不已。 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刘子骏确实能成为一位好皇帝。 若刘子骏真要杀他,他会乖乖受死的。
第12章 说话 到余杭时,刘子骏已经调拨了五次人手,数十名医官,队伍和粮草减少了一半。 当朝太子亲自赈灾的消息飞速在灾区流传开,不少灾民从周遭地区赶到余杭。余杭偌大的城市处处有干枯瘦弱的灾民,尚有余钱够生存的百姓大门紧闭,不敢出门。 街道上灾民流动,处处死尸,夹杂着尸体腐朽的味道,仿若人间地狱。 郝瑾瑜看到此等景象,差点吐出来。他站立在马车旁,手足无措。人间疾苦,原来这般的痛楚。 流民不停向他们聚集,眼神渴求而癫狂。即便有人高声喝止,哀嚎祈求声不绝于耳,将他们包围得越来越紧。 灾民与士兵的冲突终究难以避免,有人冲到队伍内。 郝瑾瑜被人群推搡,幸而庆云护着,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倒在地。 忽然间,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姑娘冲撞到他身上。 正费力阻挡众人的庆云吓了一跳,手持软剑,眼神冷酷。郝瑾瑜双手护住小姑娘,对他摇摇头。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快来救救我阿娘,她饿死了。” 小姑娘饿得皮包骨头,极为干瘦。一双大眼睛仿若占据了半张脸,突兀的大,有些骇人。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郝瑾瑜心疼地摸摸小女孩的脑袋,冲庆云招手。 庆云会意,从怀中掏出点心蜜饯,递到女孩的手里。 小女孩狼吞虎咽,郝瑾瑜端着茶水喂到嘴边,眼含泪道:“慢点吃,别噎着。” 队伍已维持好秩序,围车的灾民也被安置到府衙的后院。 郝瑾瑜看到刘子骏走过来,道:“派个医官跟着我,我去看看女孩的娘亲。” 刘子骏微微蹙眉。 郝瑾瑜赶紧道:“你有正事要忙,我什么也帮不上。不如干些力所能及之事。” 刘子骏颔首:“注意安全。” 郝瑾瑜带着医官,跟随小女孩来到城郊的破庙。 那里住了几百口人,有的人明明饿得快死了,四肢削瘦,却腹胀如鼓。 医官摇摇头,指着几位年龄不大的孩子,道:“他们肚子里全都是液体,因为饥饿脾脏过大,导致腹部鼓胀,需要好好照看。还有那几个腹胀的大人,吃了太多观音土,怕是活不了了……” 医馆为小女孩的娘亲诊治,身体器官衰竭,即便有食物了,已无力回天,活不过三日。 郝瑾瑜感到莫大的无力与悲哀。泪珠挂在脸上,被风一吹,干得生疼。江浙炎热多雨,这里该是温暖而湿润。而不是如今干燥得仿佛空气都要裂开,处处满溢着煎熬无力的死气。 他把带的干粮分给众人。由于缺水,他们要到庙外山里的石缝里取水,污浊如黄泥,已是极难得的水源。小女孩端半张破碗,里面的水浑黄。 “大人,谢谢您,您喝水。” 庆云要拦住女孩,郝瑾瑜轻轻摇了摇头。 他取下腰间的小水壶,与小女孩交换,道:“你也喝水。” 郝瑾瑜喝了几口黄汤,难以下咽的粘稠,味道酸臭,心里更是泛酸。 天近黄昏,有两名兵士前来,拱手道:“提督大人,太子请您回去。” 郝瑾瑜颔首,看向小女孩,道:“庆云,你陪着悦儿。她娘亲下葬后,带着女孩来找我。” 小女孩孤苦无依,既然撞进自己怀里,便是与他有缘。 “大人,可是您的安全……”庆云急忙道。 三皇子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定安排刺杀。虽然针对的是太子,可主子也可能遭遇危险。 他得保护大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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