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想了想那个画面,一条腿支着,上半身靠在床头,是个很享受的姿势。 楚霜衣提心吊胆的担心瞬间化作了怒火,枉费了他对这逆徒早晚担心,竟然一点苦也不肯吃,就这片刻功夫,竟还躺下了! 他若是不在这,想必收了功就酣然入睡等着魔族来取他的脑袋了。 半点戒备心也没有,是该让这逆徒涨点教训了。 现下的姿势不好发力,他把手搭在徒弟肩上,往上凑了凑,呈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馥郁的柳香涌上来,这么个轻微的动作在裴夙眼里却变了味儿,师尊掐着他的肩头,随着师尊微微垂首的动作,柔软的发丝拂过脸颊。 黑暗中,视线削弱,仿佛成了禁忌的净土,凡是见不得光的,都在疯狂滋长。 裴夙黑眸幽暗,搭在背上的手情不自禁地上了力道缓缓收拢。 余下的那只手腕,不应当空闲着,应当环在他的脖颈上,失控的抓挠着。 裴夙从经过那样的事,可此刻,他无师自通般、强烈地盼望着。 世事并不尽如人意,裴夙期盼来的,不是环上脖颈的潮湿手臂。 而是像拍皮球一样,被人狠狠拍了下后脑,馥郁香气随即抽离。 他听见师尊压低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骂他:“这种紧要时候,你小子享受什么?” 什么旖旎情丝、什么纷杂情潮,顿时全都化作乌有了。 “为师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为人应当如何?” “不卑不亢,勤勉刻苦。”裴夙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闷。 “你瞧你!”楚霜衣一把掰开他拿剑的手,悄无声息地跳下床,小声斥责道:“像什么样子,这点事就吓成这副模样!” “有为师在,你怕什么!” 情潮退去,暖意萌生,听着这些暖心的斥责,裴夙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万千思绪纷乱缠杂。 思忖间,师尊已经推门走了出去,他连忙快步跟上。 长京也缩回寻常大小飞速爬上了少主的腿,缩进他怀里。 “徐姑娘的房间在哪?引路。” 裴夙身形一动,响起一声不大的脆响,立时止住了脚步。 楚霜衣伸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拂,小铃铛当即就像是哑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师徒俩飞快地摸到了徐清婉的房间,也不叩门,推门便入,迎面就是一条雪亮的长剑。 房间里烛火簇簇,明亮的烛光照出两张熟悉的面容,纪清羽认清来人后明显一愣,“楚师叔?裴师弟?” 随后收起长剑,恭敬抱拳道:“多有冒犯,师叔见谅。” 魔息越来越近,楚霜衣微微颔首,来不及多解释,径直甩出一卷卷轴。 裴夙这才注意到,师尊手中竟还拿了这么一卷卷轴,卷轴约有一臂宽,泛黄的纸面上是一副意境悠远的山水图。 那卷轴似有灵力般,随着楚霜衣的动作自如地融于房间的挂画中,顷刻间就不见踪影。 楚霜衣急促吩咐道:“灭掉烛火。” 裴夙动作很快,转眼已经灭掉了三支红烛,纪清羽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出声询问,乖顺照做。 到底是男主,遇事反应丝毫不逊于徒弟。 楚霜衣在心中暗暗赞叹。 房里的脚步声停下来,楚霜衣就知道烛火已经尽数灭掉了,指着那幅画吩咐道:“跳进去。” 裴夙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副挂画纵身一跃,竟然透过墙壁进入了画中。 纪清羽犹疑片刻,也跟着跳入画中。 裴夙跳进去,脚尖瞬间落到实地,眼前仍然是个房间,一个与客栈客房全然不同的房间。 甚至可以说是一间与这世间的所有房间都全然不同的房间。 入眼就是大片大片的白墙,墙下摆着一张长榻,两侧有扶手,整张榻全部被柔软的布帛包裹了起来,看起来奇怪又柔软。 长榻前是一张低矮的书案,近乎透明的质地却透着木材的纹理,不知是何铸成。 头顶是吊着一个形状奇特的烛台,镶嵌了千万颗璀璨的晶石,花朵般向外绽放着,散发刺目的白光。 除此之外,房间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房里有一扇窗。” 师尊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夙转身一看,果不其然,雪白的墙面上开了一扇约有半人高的木窗,眼下正紧闭着。 “把窗户打开。” 纪清羽按照他的吩咐打开窗户,却发现那窗户是向内打开的。 窗户打开后,里面的画面让二人俱是一愣,瞳孔猛地放大,露出些许惊悚来。 窗里不是什么血腥可怕的画面,而是一间房。 “徐清婉的房间。” 裴夙之所以这么确定这就是那间房,是因为窗里的画面里除了熟悉的陈设之外,还有一个人。 他森寒的目光转向身旁的纪清羽,窗里的那人与纪清羽一模一样。 从容貌到身量穿着,甚至手中握着的那把剑,都完全一样。 纪清羽自己都难以置信,转身望向楚霜衣,开口求助:“师叔,这房间里的……” “正是清羽。” 楚霜衣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长榻上,虽然身姿端正,面容冰冷,裴夙却从中看出了几分惬意。 纪清羽脸色瞬间白了,嘴上都没了血色,好似受到了极大冲击。 裴夙没有什么反应,凝神观望着师尊的神色,似乎在等什么。 只听楚霜衣冷声补充道:“是本尊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清羽。” 纪清羽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长松了一口气。 裴夙唇角勾了勾,像是发现了什么隐秘的事情,胸腔中的憋闷一扫而空。 “坐吧,看来他们稍晚些才会来。” 楚霜衣淡然如水地陷在长榻里,眼前的鲛纱在强烈的白光下反射着冷淡的光泽,他坐在那里,更像是座洞察世事的神像,无喜无悲。 他们? 莫非是魔族?纪清羽心头一紧,抬眸望向窗里。 裴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画面角落里,昏迷中的徐清婉还躺在床榻上,心下顿时了然。 他收敛了目光,抱剑站到师尊身侧,低低道:“师尊拿的那副卷轴,是小千卷轴?” “不错。”楚霜衣点点头,淡然开口:“小千卷轴,画中秘境,随心所成。” “外间看不见画中,画中却可以看见外间。” 他话音一落,窗里的纪清羽却陡然动了!
第27章 画外,一柄硕大的狼牙锤忽然从窗口掼入,沉重的狼牙锤没入房间的瞬间,尾端长长的锁链上还拖了一道纤细的人影。 那人在绷紧的铁链上轻轻一跃,轻盈的身形转眼已经逼至纪清羽面门。 画外的纪清羽并不示弱,提剑翩然迎敌而上。 裴夙对画外的打斗毫无兴趣,仍旧接着方才的话头追问道:“弟子听闻,小千画卷中的情境陈设因人而异,能够依据不同人的喜好创造出不同的情境。” “不错。” 裴夙淡淡扫视了一圈房间,心中暗暗记下,师尊喜欢的陈设是这般的。 虽然有些古怪,但胜在简洁。 楚霜衣话落,心中一阵懊悔,这小千卷轴是出行前小师兄送来的,他随手就拿来用了。 但却忘了这一点,卷轴内的空间因人而异,光凭屁股底下这软绵绵的沙发就知道,他想象中的房间定然是现世的房间。 他虽然看不见,可这样的房间落在裴夙和纪清羽两人眼里指不定有多奇怪呢。 尤其徒弟最近性情变化飞速,指不定回头又要怎样逼问呢。 楚霜衣对这个徒弟的性子也算十分了解了,他若是想知道些什么或是不赞同什么,说一遍遭拒之后倒是不纠缠。 只是身边的气压陡然就低下来,不言不语,宛如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猛兽,既可怜又可怕,让人对他心硬不起来。 以免徒弟日后追问,楚霜衣转移话题,吩咐道:“仔细看着些,徐姑娘若有危险,随时出手。” 裴夙收敛了视线,顺从地看向画外。 纪清羽则压根不用叮嘱,一直注视着画外替他打架的那个纪清羽,一脸复杂。 若说静立时,两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此时打斗起来,则全然不同。 灵力化成的纪清羽,长剑似凌空闪电,招式凌厉森寒,步步紧逼。 两人激烈地缠斗起来,灵力附着的兵刃飞速相接,一时间,灵力对冲的闷响不绝于耳。 “如此强势凌厉的剑招,绝不是弟子眼下所能参透的。”纪清羽虽不是以剑入道,但面对这般精彩的剑招也不免为之惊叹。 “那是师尊惯用的剑招。” 裴夙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在场两人的耳朵里。 剑如游龙,出招险而密,每有剑光过处必有寒霜落下,他只消看上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谁的手笔。 “确实如此。” 楚霜衣耳根一烧,微微抿了抿干燥的唇峰,颇有些炫技被人当场抓包的羞耻。 “毕竟出自师叔之手,再精妙的剑招也不稀奇。” 纪清羽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画外移开,一回头,却发现裴师弟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剑,正在矮几旁烹煮香茗,袅袅水雾蒸腾而起,半张侧脸仿佛拢在云雾里,多了些喜怒无常的威势。 “师尊,喝茶。” 徒弟的声线低沉,说话没有鲜明语气时,像是命令。 右手忽然被人抓过,不容拒绝地往掌心里塞了盏茶,楚霜衣送到唇边,清淡的茶香顿时盈满了口鼻。 茶水润过唇边,舒服许多,他借着衣袖的遮挡温润地笑了笑。 纪清羽也得了一盏茶在手里,他一摸过茶盏,质地温润,竟是上好的孤山灵玉制成的。 这可是宗门里难得一见的好材料,天生聚气,无论是佩戴还是炼制法宝,都是绝上品质。 他端着茶盏,目光落在楚霜衣身上,宽袍广袖,只是端坐在那里,就如一山风雪寂寂,清贵无匹。 如此看来,故柳峰属实是浮光派中最贵气的一峰了。 “来了。” 泠泠话音打断了纪清羽的思绪,他转身望向画外,只见方才还在缠斗的二人已经消失不见。 调虎离山,画外的那个他多半是被引走了。 除了他,这房中就只剩下昏迷的徐姑娘了,冰锋珠已经被夺走,徐姑娘对于他们而言到底还有什么值得紧追不舍的呢? 他正思忖时,只见房间全部的烛火忽然亮了起来,凭空生出了一团浓墨似的黑雾,黑雾缓缓散去,露出一男一女两条人影。 男子身形伟岸,黑袍加身,看不清容貌。 旁边是个姿容明艳的小姑娘,约莫十七八的年纪,额前坠着一帘银饰流苏,发间散了几缕细辫,一身紫色纱裙,腰间坠了一圈精致可爱的小银铃铛,看起来很是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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