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夜色中,黯淡的剑身隐于黑暗,远远看去,就像握着一线寒光似的。 剑身越窄越险,楚霜衣的纯钧剑就是难得的窄剑,剑身最细处尚且不到两指宽。 而这把剑剑身虽是寻常宽度,但因其雪亮的一线剑刃,位居窄剑之首,名为九险。 九险,正是楚霜衣从他小师兄手里讹来送徒弟的那把剑。 师徒二人配合密切,转眼间就将骏骨逼落下风。 骏骨见形势不妙,当即扯下黑袍向半空中一甩,那黑袍如烟似物,转眼已是个模糊的人形,不由分说地与裴夙缠斗起来。 那黑雾上来便直掏心窝,裴夙躲闪不及,楚霜衣闻听不对,立时甩开骏骨,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休伤少主!” 正在危急之时,从裴夙袖口突然窜出一条小蛇,面目狰狞地盘上裴夙的小臂,高高地昂着蛇头,蛇头猛冲,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黑雾人被这条小的甚至有些可爱的小蛇一吓,竟然真的缩成一团浓雾,回到了骏骨身边。 骏骨虚空一抓,抓回了那团黑雾,轻蔑地嘲讽道:“少主,他算哪门子的少主!” “长京,别再做你的白日梦了。” 话落,他一闪身来到裴夙面前,猝不及防地将一道魔息打入他的眉心。 趁着几人惊愕之际,眨眼间就化成一团黑雾逃跑了。 “少主!” “裴夙!” 两条迥异的声线响起,裴夙只觉眉间灼烧了一瞬,便再无其他了。 没了冰锋珠的维持,这巨大的巢穴立时崩塌了半边,顷刻间就将那只奄奄一息的鸟妖埋了进去。 楚霜衣收起纯钧剑,来不及再顾虑其他,当机立断道:“走!” 裴夙扛着昏迷不醒的徐清婉,动作利落地冲出了巢穴。 不知是洞穴崩塌的缘故,还是体力耗损了太多,楚霜衣快步跑了约有一刻钟,仍然身处在一片地动山摇之中。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动! 来时只是崎岖不平,而眼下却完全不同,这地面竟然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 楚霜衣惊诧之际,陡然间想起了另一件事。 按照他的速度,跑了这么久,早该出去了才是。 他按下心底的惶惑,试探地喊了一声:“裴夙!” 除了渐渐弱下来的山石崩离的声响之外,再无回应。 微凉的夜风袭来,裴夙稍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放下肩头的徐清婉。 “师尊。” 他一转身,刚要去扶师尊,却发现身后的洞口空无一人,而手腕上的母镯正紧紧勒在手腕上,昭示着师尊的消失。 裴夙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立时就要冲进洞口,却见整座山体发出轰隆的一声巨响,登时塌陷了下来,原本的洞口也被纷纷滑落的巨石堵住了。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杂飞扬的灰尘,浑身一僵,似乎连血液都凝固了。 灰尘弥漫之处,渐渐显出个步履匆忙的人影。 裴夙陡然一喜,不顾灰尘碎石,快步迎了上去。 满心热切的期望,在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顿时化作了泡影。 “师……兄。” 手上不断缩紧的母镯正提示着师尊距离他越来越远,他眉头紧蹙,一把拔下插入地面的九险,飞快地交代道:“徐清婉被魔族剖了丹田,取走了冰锋珠,你带她回山。” 纪清羽神色惊愕,眼前这个师弟看起来年纪不大,却面色阴鸷,一身戾气。 裴夙一剑斩断了半幅袍角,毫不吝惜地划破了指尖,血迹飞速蜿蜒流动,汇成血色符箓。 血符的反噬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承受的,纪清羽立时运转灵力,试图打断他。 然而还未有所动作,那师弟就像洞察了他的心思一般,幽深的黑眸血煞汹涌,盯得纪清羽脊背一凉。 “师尊在下面,我得去找他。”
第22章 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震颤的地面渐渐归于平静。 楚霜衣放出神识,粗略地扫了一圈,他眼下所处的地方竟然是个雅致的小房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这地方没有门窗,只由无数条枝杈藤蔓浑然包裹而成,像是个什么法宝的内部。 犹如监牢般憋闷难当的窒息感攫住了楚霜衣的感官。 静谧之中,忽然传来类似枝条摩擦的窸窣声响,他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屏息敛声,戒备地洞察着四周的动静。 几乎是刹那间,四周墙壁上忽然涌出了千百条布满尖刺的藤蔓,缠绕不休地袭向他。 纯钧剑上下翻飞,不计其数地藤蔓被拦腰斩断,深绿色的黏液溅了楚霜衣满身,这些藤蔓生生不尽,即使被纯钧斩断,顷刻间便又萌生如初。 再这样下去,一旦他力竭,就毫无抵抗之力了。 楚霜衣心念微动,凝神静气,灵力灌注于纯钧之上,森然寒气涨溢四散,幢幢剑影登时盈满了整座木屋。 “师尊!” 千钧一发之际,他恍惚似是听到了一声沉稳低沉的呼唤,手上迟疑了片刻。 就在这片刻间,一条藤蔓趁机缠上了他的手腕,飞速地沿着手腕盘旋而上,锐利的尖刺轻而易举地刺入皮肉,在他雪白的衣袖上留下一串血点。 楚霜衣反手一剑,迅速截断了还在向上蔓延的藤蔓,然而终究为时已晚。 一击得手,这些藤蔓就如同受人操纵一般,全部迅速地缠绕着缩回了墙壁之内。 方才与魔族护法骏骨的那一战就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如今又中了这藤蔓之毒,纵使楚霜衣修为高深,此时也是难以为继。 喉间溢上一抹腥甜,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纯钧入地三寸,楚霜衣虚弱地撑着纯钧,神识再难维持。 一番争斗之下,他潦草梳拢的发丝早已散乱,垂了几缕落在鬓边,面色惨白,红唇边还挂着一抹血迹,这幅落魄的模样好似一枝雨后海棠,孱弱无力,只能任人施为。 也不知这藤蔓上是什么诡异毒汁,经脉中灵力流转竟然异常滞涩,浑身还酥麻难耐,十分磨人。 “仙尊久等,小妖来迟了。” 一道娇滴滴的,调子七扭八拐才落回原位的男声突袭了楚霜衣的耳朵。 在这浑然密闭的房间里,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披红戴绿的大活人。 这妖唇红齿白,眼尾上扬,斜挑出一抹红,一身红绿交错的袍子阴柔至极。 他探手便毫不客气地抚上了楚霜衣的侧脸,锋利的指尖涂了鲜红的蔻丹,远看如鲜血流动。 浓烈黏腻的香气扑面而来,楚霜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像寒霜似的透着凉气。 体内乱窜的藤蔓毒汁让他几乎动弹不得,他愤怒地别过脸,怒道:“放肆!” “放肆?”那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两声,语气却陡然阴森起来,诘问道:“小妖只不过留得仙尊片刻,仙尊就嫌我放肆,那仙尊平白害了我夫君的性命,岂不是放肆至极!” 夫君?性命? 可听这妖的声音分明是个男声。 男妖和男妖,难不成修真界也有……? 楚霜衣面色一滞,震惊、迟疑、困惑接二连三地闪过,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显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半晌,才迟疑道:“那只还没化形的鸟妖,是你的……夫君?” “正是。” “你……夫君虽未化形,但明显身负杀孽,又截断此地灵气,乃是罪有应得。”楚霜衣不卑不亢,只是话音仍在微微颤抖。 “仙尊误会了,那死鬼除了杀人越货,半点本事也没有。小妖不是来为他报仇的。不过……” 长袍拖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摩擦声,那妖的声音渐渐飘远。 下一瞬却骤然出现在楚霜衣面前,双瞳猛地一红,忽然疯了似的一把卡住楚霜衣面颊:“仙尊既然杀了他,就得留下来替代他,与我日夜合欢,助我修炼!” 原来,这两只鸟妖竟然靠那样的下流法子修炼的! 楚霜衣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现世纪录片里看过的鸟类繁育片段,若是把其中一只鸟的脑袋换成他的……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不行,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楚霜衣想也不想,登时愤愤地回绝道:“休想!” 血红指甲几乎已经陷进他的皮肉里,鸟妖存心凌辱一般,捏着他的下颌轻佻地逼他仰首直视,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平静如枯井般的眸子。 鸟妖愣了片刻,危险的语气中暗含着些许雀跃:“你……看不见?” 楚霜衣冷嗤一声,紧握着纯钧,他手腕上青色经络条条分明,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鸟妖斜睨他一眼,幽幽道:“仙尊,可别动怒,血气流转会加速毒发的。” 正如他所言,楚霜衣经脉中可感知的灵力越来越稀薄,腕间隐隐泛起被紧紧桎梏的钝痛。 他眉头拧起,暗道不好,这痛感是子母镯紧缩所致,照他的修为而言,子母镯是不可能对他生效的。 此时他能够感知道子母镯带来的痛感,必然是这鬼地方将他的修为强压到元婴以下了。 子母镯越缩越紧,楚霜衣反倒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徒弟没有同他一起被关起来。 “仙尊在想什么?是在想你那个长相俊美的小徒弟么?” 血红的指尖游弋到楚霜衣脖颈间,划过皮肉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加之体内横冲乱撞的毒汁,硬是在他苍白的脸上激出了两分血色。 他忍下身上莫名的战栗,急促地骂道:“滚开!” “仙尊放心,你那徒弟满身魔气,我对魔族可没兴趣。”那人听他骂声不怒,反而咯咯咯地笑起来,贴近楚霜衣耳侧,暧昧地压低了声音,“他们魔族虽说身量伟岸,那处也凶狠超群,却不懂得心疼人,哪像仙尊这般清俊体贴——” 话落,那双瘦若露骨的利爪猛地向下一探,顺着衣领深入楚霜衣怀中,五指成爪,狠狠地在他胸前一抓! 与此同时,刺目的剑光一闪,纯钧剑已经稳稳地抵在鸟妖颈间。 他定睛一看,楚霜衣此时毫无方才的虚弱无力,修长的指骨紧紧地握着长剑,面容森寒,仿佛顷刻间便能将此地夷为平地。 他手上微微一动,窄薄的剑刃便在鸟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清泠的声音犹如淬过寒霜,他说:“把你的手,拿出去。” 鸟妖的眸中满是难以置信,过往修士不计其数,凡是入了他的朝云树,必然灵力全无,无一例外。 更何况这人还中了朝云露,应该烈火焚身,渴求灼热才对! 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敢不从,只得小心翼翼地将还放在楚霜衣胸膛上的那只利爪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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