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忱乖巧道:“好。” 子车柔重启马步,不一会儿就跑远了。 宋忱漫无目的转着,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他觉得累了,想打马回去。 他把绳子往回扯了扯,可没成想出问题了。 不知是他技术不精还是白马没会到他的意,宋忱拽了几下,白马丝毫不为所动。 宋忱皱了皱眉,试了几次不成功,他便想翻身下马,把白马往回牵。 谁知他一条腿刚抬起来,意外就发生了,温顺了一路的白马突然烦躁地甩起头,长嘶一声,高高举起了前蹄! 宋忱骤然失去着力点,他被抛到半空中,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谢家马场没有一匹马是不好的,至少在外观上,白马高大威猛,宋忱腾空是离地面几米远,要是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他瞪大了眼睛,双手拼命往前够。 可雪上加霜的是,白马感到自己身上坠着一个累赘,浑身难耐地骚动着,马蹄渐渐扬了起来。 白马跑了起来。 这下要是不松手,就彻底来不及了,宋忱心惊肉跳,在耳边的风声呼啸起来之前,闭眼狠起心来撒了手。 宋忱一下就被甩飞了出去! 白马仍旧没有停,直直往远处冲去。 “撕拉——” 衣服被木灌丛划破的声音清晰传来,宋忱扑通落到土坡上,顺着坡往下滚,最后跌到了草沟里。 沿路压出一条纵深的痕迹。 “呸——” 宋忱从一堆草叶里抬起头,灰头土脸的,他吐出嘴里的泥沙,低头去看自己腿上的伤势。 腿上被摔出一片青紫,脚踝也被扭伤了,但还好他松手及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呼——”宋忱松了口气。 他拖着疼痛的腿站起来,抓着小土坡上的草根慢慢往上爬。 腿受伤了,再怎么找还是有些吃力,宋忱咬牙坚持,很快就要从下面探出头去了。 只是他还没爬上,上面过来了两个人。 宋忱看见他们穿的是马场老管事的衣服,心里一喜,可以叫他们帮帮他。 宋忱才刚张开嘴巴,两人在一米不到的地方停下了,有人悉悉索索解开了裤子,接着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尽数落到了土地里。 “看见子车小姐了吗?” “当然看见了,和那个小拖油瓶一起来的。” 宋忱一个怔愣,嘴边的话不由得吞回喉咙里。 “子车小姐真是一表人才啊,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也丝毫不差,咱们老侯爷就是有眼光,二十年前选中的儿媳妇如今这么优秀!”一人感叹。 “哼!优秀又如何,再优秀现在也不是我们的了,世子娶了个废物回来,还是个带/把的,养在家里连孩子都生不了!” 另一个不满牢骚,他言语粗矿,说着说着越发愤慨,活像是自家断了根似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宋忱握着草根,眼睛一眨不眨,许久没动一下。 “哎!别说你了,我都想不到!我追随老侯爷二十多年,末了在这找了个差事,就打算安度余生呢!我也算看着世子长大哩,侯爷突然离世,我本来想看着他和子车小姐成婚,好了却侯爷一桩心愿,没想到他娶了这么个人回来!” 头上有人一拳砸在了树上,宋忱耳朵动了动,身形微颤。 “那小废物跟子车小姐有甚么可比!老子真是想不通,世子到底为个什么要娶他!” “哎,谁知道呢……” 管事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轻:“我要是侯爷,死也要从坟里爬出来!” “要我说啊,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之地。”那人神秘道。 “什么意思?” 宋忱也抬起了头。 “这么好一桩婚事被搅黄了,我觉得子车小姐肯定不甘心,她说不定对咱世子还有想法呢。” “你怎么看出来?我听本家的人说,子车小姐把侯爷的信物给那个小废物了,想想也是,子车小姐高傲,难道要给世子做妾?这绝不可能!” 同伴打断他:“此言差矣……你看今日之事,便可知子车小姐的用意,她带那宋家小子来,刻意碾压对方,不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想让他认清自己的能耐吗。” 那个大老粗从没想到这里,他眉头一横,半信半疑:“是这意思?” “那当然了,所以啊,那信物也是子车小姐故意给宋家小子的,为的就是试探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那你说,这到底怎么个事,怎么办才最好?”那人似乎被说服了。 同伴:“依我看,世子和子车柔两厢情愿,只是没有人挑破罢了,那宋家小子若是识趣,就该自己拿着信物去找世子,主动成全他们。届时世子再拿信物把子车小姐请回来,八抬大轿,给全体面,这事不就成了!” “你的意思是让世子休了小废物?” “啧,这婚事本就是儿戏,当不得真……” 两人完了事,又朝着原路返回,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 宋忱直待两人彻底走远,也没叫过他们。 林子里寂静得让人心慌,暗沉沉得没有一点生机似的,宋忱刚才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本来身上就全是伤,更是火上浇油,疼得他直冒冷汗。 宋忱费了很大的劲儿爬出草沟,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林子,扶着树干一瘸一拐往回路走。 白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等回去了再让人来找吧。 …… 不知道他原先是在哪里,宋忱一路上都没看见过马车隔百米安排的人。不过马车里的管事大多都是跟着老侯爷打过仗退下来的,宋忱如果遇到他们,应该也还是会避开。 宋忱一言不发,只顾着往前挪,好在路走对了,他穿出林子,一眼就看见了亭子。 主事老远就瞧见一个人单独出来了,他眯着眼小跑着过来,待看清了宋忱的模样,顿时一个大惊。 宋忱衣服不知被什么划得破破烂烂的,到处沾了泥土,活像个从哪里逃生过来的难民,狼狈得不成样子。 主事腿一软,只觉得眼前发黑,他哆哆嗦嗦问:“郎君,这是怎么回事啊?” 宋忱抬手把头发上干掉的泥巴抠掉,低着脑袋小声说:“我骑术不精,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主事心里只呼青天大老爷啊,他拉着宋忱左看右看,急得额头直冒汗:“没有大事吧!就来了这一次,怎么就出事了哦,我的亲娘啊!” 宋忱往后退了半步,遥头:“没有事。” 主事眼睛一瞪,再上下一打量,宋忱好像确实只有眼睛那一圈是通红的,别的倒也没瞧出什么。微微松了口气,主事没有掉以轻心,他苦着一张脸:“我让人去禀告子车小姐。” 还是等能管事的人回来做主吧。 宋忱却没有同意,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说的话不容置喙:“不用去叫子车姐姐,你准备马车送我回去,现在就去。” 主事一个怔愣:“不叫?你要直接回去?” 宋忱点头。 主事于是微微沉吟,宋忱好相与不计较,要是子车柔就没这么好过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想惹上麻烦。 他换来一个小厮,对对方耳语了几句,然后面目带笑对宋忱道:“马车就来,郎君稍等。” 宋忱嗯了一声,不忘告诉他:“记得去找白马。” 马场的马平白无故发了狂,这是件大事,主事知道轻重,这次没想着马虎,他点头:“晓得了。” 宋忱坐着车上,往林子里看了一眼。 不要让子车姐姐担心他了,他收回目光,叮嘱主事,告诉子车柔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不要说他受了伤。 主事哪有不应的。 第 52 章 宋忱回去后只找了楼观雪。 他受伤这件事,还没有旁人知道。 此时宋忱坐在椅子上,裤腿挽了起来,露出那一大片骇然的伤口,疼得难受,他脸上灰蒙蒙,嘴唇没有多少血色,身体一抽一抽的。 楼观雪蹲下身,用手指仔细看了看,眉心拧紧了:“伤得这么重,你当时在马场就不该再走动,该找个大夫先处理一下。” 宋忱目光微动,嘴唇动了动:“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又给你添麻烦了,观雪哥。” 楼观雪转身去拿药膏:“我不麻烦,你却要受大罪了,皮肉上的伤倒还好,可崴的那一下,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宋忱低下头。 楼观雪把药膏在手心抹开,亲自揉到宋忱腿上,满是无奈:“你们总是受伤,现在我在这里还能照料你,等我走了怎么办?” 那药膏温凉,涂上去后原先火辣辣的刺痛很快就减轻了,宋忱拉着裤脚,让楼观雪更方便动作,他眉目低垂:“观雪哥别担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楼观雪放柔了神色:“那最好啦。” 宋忱打起精神,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 他不知道楼观雪用余光瞥见了他灰暗的眼眸,眉心轻闪。 药涂完了,楼观雪用纱布包扎好,状似不经意问道:“听说你今日是和子车姑娘一起出去的,那日在我院子没想明白的事情,现在有头绪了吗?” 楼观雪从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面对宋忱,却破了例。 宋忱盯着地面,好半天没说话。 楼观雪叹了口气:“还在钻牛角尖?” 宋忱缩了缩自己的腿,摇头:“没有了。” 楼观雪手上动作一顿,不太相信的样子:“想通了?” 宋忱小幅度点头,眼底满是认真:“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楼观雪坐到他身侧,目光温润似水:“想明白就好,我虽不知你和世子之间到底有什么不愉,却也能看出你对他的感情……” 楼观雪显然以为他已经把事放下了,他还在说什么,宋忱却没在听了,他心绪不宁,马场管事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 “你那么喜欢世子……” 楼观雪说的话,宋忱只捕捉到这句,他鼻头一酸,一下子没控制好情绪,泪眼婆娑望着楼观雪,矢口否认:“不喜欢了……” 楼观雪一愣:“怎么了?” 不要喜欢谢时鸢了,宋忱想开口,却发现自己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一滴一滴掉着。 楼观雪吓了一跳,用手帕给他擦眼泪。 宋忱哭的时候不会闹出很大的声音,他只会安安静静的,如果不去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在哭。 楼观雪显得手足无措,也不复往日清冷如谪仙的样子:“不喜欢便罢了,何苦为难自己……” 宋忱刚才过来的时候,脸颊上的泥灰还没擦干净,现在又被泪水冲花了,像个小花猫。 哭得抽搐不停,十分委屈。 楼观雪端了热水过来,细心给他擦干净,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和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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