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这样,他拾阶而上,刚要推门,一阵风就把门吹开了。 想了想,宋忱直接进去了。 屋子很安静,看着不像有人的样子,宋忱踩着羊绒地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张着脑袋往里张望,只有尽头那间书房有细微光亮,被大堂外面巨大的玉屏遮住了。 宋忱径直走去。 进来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宋忱摸摸头,不在这里,那是上哪去了? 他站在书案那踌躇不前,许久转身,正欲回去,窗棂忽地被掀起一道边,风肆意灌进来,卷走了桌上一张纸,缓缓落在宋忱脚下。 宋忱即刻弯腰,捡起纸来。 放回去的时候,桌上一个软盒映入眼帘,摆在笔搁后边,不是很惹人注意,宋忱现在才看见。 这是什么? 宋忱难掩好奇,挑开盖子,定睛一看,是个小印信。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可宋忱脑袋转了转,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些久远的,快要忘却的记忆慢慢浮现,那一瞬间,宋忱福至心灵,脑子里的神经敏感一跳。 他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从盒子里取出印信,翻过来一看。 “咔哒——” 印信从手里脱落,宋忱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 是狐纹。 这就是那晚兰楚尧把玩的那个印信。 原来不只是顺水推舟,父亲被诬陷,从头到尾都是谢时鸢策划的吗?而且……兰楚尧似乎也知道。 宋忱站定,心如浪潮翻涌。 四下安静得不闻一丝响动,良久,他冷静下来,把盒子收起来 ,恢复原位。其实还好,他本来就知道这些,再多加一点,也不是很意外。 只是对谢时鸢的恨意认识得更清楚了,宋忱咬着下唇,装作若无其事,想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现在打算怎么办?”是兰楚尧。 宋忱一惊。 紧接着,谢时鸢的声音也传过来:“先进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书房,笔架上的狼毫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除此之外,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谢时鸢这才问:“你说你要找的人是宋忱的二哥?” 兰楚尧灌了口茶:“可不是嘛,我们都见面好几次了,真得不能再真了。” 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宋忱蜷缩在桌子下面,心如擂鼓,屋里没有藏身之地,情急之下只能藏到这里来。 谢时鸢微微沉吟:“你与他交涉几次,他都不同意?” “别提了,宋萱一直咬着不肯松口,好歹还是一家人呢,那抵触的态度,明明我是去跟他做生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害他呢。”兰楚尧抱怨。 外面没声音了,谢时鸢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忱僵住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谢时鸢:“宋萱大概是因为我们二人的关系才不同意,我若是出面,就更没可能了。” 兰楚尧抬眸瞄了他一眼,没出声。 桌子响了一下,谢时鸢走近:“再试,宋萱与你没什么深仇大怨,你若能改变他对你的看法,再让些利益,他应该不会拒绝。” 兰楚尧手支着脑袋,没有抱着多乐观的心思:“他要就是不同意呢,如今又是新的一年,你尚未袭得爵位,漠北的拨款上哪去找?谢家军给了皇帝,难道就真的靠朝廷来养,这不是自己把喉咙递到别人手中?” 谢时鸢似乎有了点波动,他提醒道:“你只是去做生意,不该操心这些。” 兰楚尧笑:“我只是不想看着一代功勋就此陨落。” 宋忱躲在一角,心中大骇,谢家军的名号大雍人从小听到大,他自然也不例外,只要一提到寒沙铁骑,就会肃然起敬,这些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神话般的存在。 他竟不知道,谢时鸢想和二哥做生意竟是想供养谢家军。 谢时鸢定定地没说话。 兰楚尧叹了一声:“罢了,实在不行还有我的小商行呢。” 他起身拍了拍谢时鸢肩头:“不早了,累了一天,我得回去歇着了,走了。” 谢时鸢把他送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绕过书案坐下。 墨色的书桌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宋忱上面被挡得严实,靠着椅子那面却毫无遮拦,微微一探就能看见谢时鸢全身。 若是平时,这地方自然藏不住人,但谢时鸢现在正好看不见,也就发现不了他。 宋忱捂着嘴巴大气不敢喘。 第 40 章 不知过了多久,宋忱僵得没有知觉,如果不是靠着角落,他肯定会倒下去。 头顶划过几道写字的唦唦声,谢时鸢的袖子在宋忱眼前来回晃动,像他的心脏一样高高提着。 “啪嗒——” 宋忱浑身一抖,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顺着声音瞧去,是谢时鸢的笔,他瞪圆了眼睛。 谢时鸢不知道笔落在了何处,腿微微一动,歪打正着,刚好把毛笔踢到宋忱脚边,宋忱暗道不好。 谢时鸢似乎顿了顿,随后弯腰,朝桌下探来,宋忱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紧盯着谢时鸢接下来的动作。 最先闯入眼的是谢时鸢的长发,接着他整个人俯下来,那双光洁修长的手伸过来时,宋忱全身汗毛竖起,头皮发麻,那支笔就近在眼前,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有一瞬间,他与谢时鸢相距不过分毫,在这个关节眼上,宋忱对着谢时鸢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谢时鸢贴近的最后一刻,宋忱吓得闭上了眼只是一直默念不要被发现,不要碰到我,唇瓣都快咬出血了。 接着耳边稀稀疏疏响起衣服摩擦的声音,却什么也没发生,对面的人退了出去,风平浪静。 宋忱猛然把眼睛睁开,不可思议,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祈求,谢时鸢刚好捡走了笔,没碰到他,宋忱一阵劫后余生,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头顶咔哒一响,谢时鸢好像办完了事情,把笔放下,推来椅子绕过书桌,哐当一下把烛火盖灭了,渐渐远去。 眼前立刻暗沉下来,宋忱确认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哆嗦爬出来,四肢都麻木得不听使唤,手心全是冷汗。 怕谢时鸢再回来,宋忱等不得缓神,逃也似的跑出诵雨轩。 他不知道谢时鸢书桌上,方才被风吹落的纸再一次落在了地上,只是这回多了几个字——雪白的背景上用朱砂写了个名字,赫然是宋萱,一道墨迹未干的红叉横在上面,在月光下泛着血淋淋的光。 * 谢盈新好了不过一天,宋忱就病倒了。 身上沉甸甸的,使不上半点力气,宋忱脑袋突突跳着,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抬手摸摸眼睑,他打起精神回楼观雪的话。 楼观雪抽回手,墨画似的眉眼中充满无奈,打趣道:“也不知道你们是否在考验我,这短短几日,谢小公子和你接二连三生病,我几头奔走,是真有些忙不开了。” 宋忱眉头压成八字,有气无力:“观雪哥,你就别拿我说笑了。” 楼观雪轻轻一笑,提着袖子,用那双白皙如玉的手在他腕上按了几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很神奇地化解了宋忱恶心难受。 “我看你的样子,是受了什么惊吓?”楼观雪随口问。 宋忱一惊,目光稍稍放大,楼观雪这也能看出来? 他抓了抓自己的袖口,那天的情景还近在眼前,想起来就后怕。当时谢时鸢在他前脚出去,他不敢回听雪阁,怕引起怀疑,转道回去找盈新,两天没回去。 还不知道谢时鸢现在怎么样呢。 宋忱忐忑不安,睫毛闪动:“我……我也不知道。” 楼观雪是什么人,他一看宋忱的表现就知道他有话不想说,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没有挑破:“也没什么,我一会儿给你开些安神的方子,仔细调养几日,就可痊愈了。” 宋忱蔫蔫地应了一声。 楼观雪双手交叠在腿上,嘴角一弯:“人一生病就没精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过还好,最近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你应该会高兴。” 宋忱一个激灵:“什么?” “时鸢的眼睛,约莫要好了。”楼观雪平静道。 这话像一道惊雷,轰隆一声把宋忱从混沌中惊醒,他唰得站起来,难以置信反问:“要好了,真的吗?!” 楼观雪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宋忱有些失神,他在心里把这个好消息念了几遍,先前的恐惧顷刻就化为云烟,一双眼眸越来越亮,迸发出无尽的欣喜:“太好了,观雪哥,你真的好厉害哦!” 楼观雪失笑,又说了句话:“也别高兴得太早,他的瘀血说不定哪天会消,最近更要注意,最好时刻都有人照看着。” “嗯嗯。”宋忱乖乖听进去,还主动请求,“观雪哥有哪里要记下的,你能给写张纸条吗,我想对着看。” “自然。”楼观雪爽朗道。 接着楼观雪就给写下单子,把哪些该注意的都列举出来,详细规整。 宋忱拿到后如获至宝,一一牢记在心里。 只可惜他身体有亏,照顾好自己尚且是个难事,往后几日就算惦念着谢时鸢,也实在有心无力。宋忱别无他法,只能把单子给别的小厮,仔细叮嘱对方照顾好谢时鸢,然后才专心养起自己都身体。 谢时鸢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白日里经常不见人影。 倒是楼观雪,因为宋忱生病每天都会到听雪阁,也不全是治病,楼观雪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会主动分享给宋忱。而宋忱在偌大的侯府,实则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对楼观雪的陪伴自然很欣喜,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变得格外好。 前些日子不断出事,管家觉得府中犯了什么煞,风水被影响了,就与谢时鸢说要请风水师来看。 这不,今日人就到了。 楼观雪和宋忱一道踏出去,远远看见那风水师道袍加身,头戴灰色帽子,一手掳着长须,一手抬着罗盘,内外圆盘来回转动,眼睛半闭着,嘴里振振有词,身后还有几个小童亦步亦趋跟着,替他拿东西。 管家半弯着腰,引他来回走动:“先生这边请。” 风水师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慢悠悠往前走。 宋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睁着眼好奇盯着,不多时,管家就带风水师走过来了。 两人要进听雪阁,宋忱和楼观雪侧身让路,风水师正欲迈步,忽然一道阴风刮过,腰间响起铜钱的碰撞声。 往下一看,原本好端端挂着的一串铜钱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牵了起来,直直竖在空中,末端指向了宋忱! 风水师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转着的罗盘也倏然停了,几条乱线如铜钱一样朝着宋忱。 楼观雪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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