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冥渊之门内。 被月光沐浴的花卉生长,枝叶蔓延,怪物嘶吼着从月黎花的头顶践踏而过,喷溅出大量的花汁,腐蚀性的汁水渗进怪物的皮肉里,它们不畏疼,反而嗷叫着唤来更多同伴。 他们被怪物发现了。 顾云疆和沈墨书在前边狂奔,一个打头,一个殿后。 “你真不找那戒指了?”沈墨书边跑边喊,“我记得你的容纳能装活物,试试呗,把怪物塞里头去。” “不行,”顾云疆把手握紧了些,“容纳现在不能使用……” 月蚀在玩命碰撞他的容纳边缘。 一旦他开了那道口子,就会全面决堤,覆水难收。 “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顾云疆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长鞭,抽开挡在他身前的怪物,鞭子带着锋利的勾刺,是目前为止最合适的武器。 他控制着力道,恰好让怪物保持在一个因皮开肉绽而愤怒,却又不至于影响行动的状态。 顾云疆一出点子,沈墨书就冒冷汗。 总是会说一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东西,闻之即觉得疯狂的赌局。 以前闻映潮未复生时,顾云疆还能稳住状态,装出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 现在闻映潮回来了,他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顾云疆这人疯起来什么都敢做。 “让我猜一下啊,”沈墨书喘了两口气,根据顾云疆开路的行径判断,“你不会是想把这些怪物带出冥渊之门吧?” 顾云疆没回答。 沈墨书:完了。 “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沈墨书沉下脸色,“怪物离开冥渊之门后,混进人群,就很难被分辨出来。” “你拿什么赌?” 顾云疆淡淡回头:“先带出去几只试水,如果我赌输了,我拼了命也会让它们死在最初的墓土里。” “我拿我自己赌,以日晷的名义。” 至于冥渊之戒。 冥渊之门内无法与外界联络,离开门后,先联络一下闻映潮吧。 顾云疆这么想着,急刹住车,腰部发力,抽倒向他们扑来的大片怪物。 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被压残的花释放出浓郁的芳香。 令人作呕。 …… 2725年9月13日晚,澄海。 曦时推开窗户,站在繁花之苑最高的建筑顶端,俯瞰着人间百景。 繁花之苑拉响紧急警报,要求全员停止手上正在做的事,尤其是正在驾驶交通工具,或者正在做危险工作的人。 不是所有事都能被按下暂停键。 但危机忽然降临时,人们的能力实在有限,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 因失控而袭卷来的梦境之力无法避免,不能阻止。冰海附近的城市已然被波及,经上方的探测仪检测,抵抗者皆被这股力量吞噬。 源于星芒对月蚀的天生压制。 世界正在进入沉眠,在原本繁华的夜晚,坠入突如其来的梦乡。 虽然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可人无法在睡梦中停留太久。 身体的营养得不到满足,机能跟不上,又无法醒来。 最终会死在梦中。 而这股力量很快就会延伸到澄海,然后继续向四面八方而去,乃至晨曦之岛。 曦时手腕上的终端一直“滴滴滴”地震动,置顶的头像亮着,但没给他新的消息。 起码要守住澄海。 曦时想:这是繁花之苑最重要的中心区域,不能沦陷。 高空的风胡乱地招呼着他的脸,曦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能力很少如现在这般,在血液间奔涌不息。 从众生入梦时开始的躁动。 “返朴归真”。
第150章 永恒(11) 冥渊之中,炎炎烧灼废墟的琉璃火。 冰海深处,被泥沙掩盖的不消之冰。 星芒在蔓延。 封存沈冥的坚冰“咔”地裂开了一道缝隙,涌进冰凉的海水,星芒侵蚀着他、他的能力,与咒文。 沈冥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 意识囚牢的主人失踪,被沈冥放掉的人偶丝线重新从指尖涌出,吊起陷入沉睡的人们。 临时的人偶标记把人变成物,短暂地凝固住了他们身上自然消耗的能量。 这样,即使几天不吃不喝,在沈冥收回人偶丝线前,他们也不会死去。 编织成新的舞台。 沈冥的动作一顿。 他慢慢地眨了两下眼,费力去勾手指,把精神力都专注于他的能力上。 但那些蔓延出去的线,却如同撞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没法再近一步。 丝线被挡在了澄海之外。 他被囚于冰中已久,此时因为星芒的影响,终于有了可以微微扭头的余地。 沈冥阖上双目,没为澄海的意外停留。 “人各有命。”他说。 倘使能尽微薄的能力救一个人,他也会尽力去做。 在没有记载的历史里,是沈冥在星芒第一次失控时,救下了蔷薇墓土的所有人。 而六百年之后,他又成为了星芒第二次爆发的推手。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牺牲。 如此辗转。 是为命运的圆圈。 …… 蔷薇墓土。 顾云疆和沈墨书一头扎入门外的深水,才探出半个身子,身体已然感受到不适,不合时宜的困倦感在这一瞬汹涌而来,被温柔的湖水包围,摇晃着要人陷入梦乡。 好在顾云疆承载着日晷,受到的影响没那么厉害;沈墨书曾被星芒附过体,有一定抗性,目前也还能撑住。 不然会溺死在水中的摇篮里。 沈墨书在水里说不出话。 想到冥渊之门还未合上,他回过身,却发觉门内的怪物虎视眈眈地盯着外界,却不敢踏出一步。 通过水中的异状,沈墨书思索一下就能明白。 毫无疑问,星芒在扩散,它想重新占据世间的主导权。 而门内的怪物几乎都是从百年前的蔷薇墓土离开之人。 它们经历了漫长的演变,已经完全是月蚀的能量体,会被失控的星芒吞噬殆尽。 顾云疆冲沈墨书打了一个手势,指向下方,随即掐住自己的手背。 此时蔷薇墓土仍是明月当空,水中倒映着月亮的影子,沈墨书理解了顾云疆的意思,他不要上浮,想继续往下沉。 顾云疆想去寻找最初的墓土。 那个由死去的新娘献祭而成的,本应在六百年前就已覆灭,因怨念与墓碑共鸣,长久留存的异空间。 不是谁都可以找到与进入的地方。 门内的怪物开始慢慢往后退。 星芒正通过敞开的冥渊之门,往门内的花海蔓延。 不消多时,就会遍及每一处角落。 沈墨书咬咬牙。 现在星芒的诅咒已经降下,他们微小的力量难以阻止这一切,顾云疆必然也察觉到了这点。 但顾云疆无法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放出容纳中的疯狂反扑月蚀之源,前去中和星芒。 对于这种无法保证且担不起后果的可能,顾云疆向来慎之又慎。 他要验证一个来自最初的墓土的猜想。 顾云疆对沈墨书点点头。 沈墨书微微抿唇,他不再犹豫,戴着装置,率先往深处潜去。 这次顾云疆负责殿后。 …… “在时间的尽头,命运的背弃者将踏入名为永恒的河流。” 闻映潮站在最后一扇门前。 这片空间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门前是无尽的空茫,从门后往前回望,只能捕捉到浩瀚的星海,与他此前经历过的所有门扉。 一扇一扇推开,走过。 遍历所有的时间,在永恒中沸腾。 他看到了很多属于过往的人和事。 看到了历史书上寥寥几笔带过的萧条时期、错误改革;也见证了辉煌的时代,人类的璀璨群星冉冉升起,飞速发展。 也出现过威风一时的S级能力。 闻映潮往过去走,却没有一个时间像他所在的时代这样百花齐放。 是最合适的时代,也是最易碎的时代。 两人还在沿着时间的逆流而上。 然后是沈冥。 他在凝光玉中苏醒,起初他无法挣扎,手脚僵硬,长潜黑暗的海底,在绝望中消磨着情绪。 可惜,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了一道保障,并蒂之咒,与沈墨书性命相连。 逐渐失去感知,自我内耗。 他尝试着放出活人制成的人偶,遍布各地,成为他的眼睛。 甚至让它们从冥渊的阶梯去往晨曦之岛。 在晨曦之岛种下执灵的种子。 最后是蔷薇墓土。 闻映潮迟迟没有推开面前的门,不必进去,他也能听到水的声响,骤雨和海浪吞没岛屿,汹涌墓土。 仿佛近在咫尺。 “顾默晚,”闻映潮转头说,“你在外面等一下我。” 顾默晚看出他的用意:“你想一个人进入这扇门?” “嗯,”闻映潮解释,“你是由月蚀构成的能量体,如果我没有猜错,最后的门里,是第一次墓碑之锁降临带来的灾厄。” “星芒能杀死你。” 闻映潮说得有道理,顾默晚没反驳。 他 他们游荡在虚无的空间里,由思想构出永恒之河光景,让它顺应自己的意识形态而存在。 因此每段时间的存在形式,与闻映潮的潜意识空间极为相像。 如今到了尽头,顾默晚深知自己无法帮到闻映潮更多,他停了停,往后退去一段距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对闻映潮的情绪非常复杂。 最终,顾默晚向着闻映潮做了一个手势,那是他小时候常和顾云疆对着镜子做的,打气的动作。 “平安出来,”顾默晚又鞠了一躬,“很多人都在等着你回去。” “一定,”闻映潮说,“你也一样。” 顾默晚笑着摆了摆手。 目睹着闻映潮推开门,被洪水裹挟,消失在永恒的门扉之中。 闻映潮进入时间之后,支撑着这片区域存在的意识不复存在,永恒之河渐渐褪色,门从尾部开始消失,顾默晚的想法不足以影响整条河流,最终暗成灰白的“无限”。 只留下他面前的这扇门,若隐若现。 …… 南桥。 沉睡的魔法早已降下,势不可当,袭卷繁花之苑。 原本热闹华丽的广场此刻安静如死,因为通知得及时,找不到车位的车辆都熄了火,停在马路上。而人们无法挣扎,就此入梦,在梦中的国度里,现实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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