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纠结了片刻后,孟冬还是拄着树枝跟在了老妇人身后。 他之前就听汉子说过他从家乡带来的水壶莫名不见,没想到林子那边的人居然真的会来偷拿东西。 “站住!”情急之下孟冬喊了一声,然而他长久未开口说话,舌头上还结了疤,话音难免有些含糊,那老妇人回头一看,停下了脚步。 孟冬还以为这人是被发现了要把茅草放下,却不料老妇人把茅草往地上一扔,径直坐了上去,口中还不断涌现着一些污言秽语。 不远处,裴应川抬头向草屋的方向看去,眼神聚焦在草屋门口,原本爱在门口石头上编草绳的少年不知去了何处,而且他刚刚还听到了一句含糊的话音。 这声音很陌生,不来自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我也听到了,声音是从林子那边传来的。”裴容也放缓了脚步。 两人静立片刻,见再无声响后便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 跨过小山坡之后,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老妇人正和孟冬说什么,然而还未等裴应川开口,身后的裴容却是立刻动了起来。 “好你个孔老太婆,你往我们小溪村这边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来偷东西的!”裴容指着她鼻子大声质问道,声音盖过了孔大娘的碎骂声。 裴应川快步走近,看到那老妇人坐着的茅草再结合裴容说的话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缘由。 见到他来,孟冬舒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老妇人把他们辛苦晒的茅草给带走了。 “木哥儿,跟我来。别生气。”裴容挽着孟冬把他带离了些:“这老太婆和他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几个逃难来的流民,偷割了我的茅草,我来拿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事!”孔大娘嘴硬道。 “你说是你的茅草?这茅草可是我弟弟看着你从我们屋子门前偷走的。”裴应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将木哥儿他们护在身后。 那孔大娘一时沉默,紧接着又开始说什么他们欺负她孤儿寡母之类的与此无关的话。 “我们可并没有往林子里去,如何欺负你了。”裴应川反问道。 “这茅草可是我开垦的地上长出来的,是你们流民一来就给我割走的。” 裴容不乐意了,“难道你祖宗几十年前就不是流民了吗,你不也是被南沟村给赶了出来,私自跑来小溪村挖我们的地,我们村里还没追究呢。” “你你你!” 裴容这话骂得不好听,孟冬都有些惊讶。裴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继续道:“你那个窃贼儿子呢,怎么让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来偷东西。” 眼看孔大娘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了,裴应川也不想再刺激她,“这茅草是我从小溪村的地界里割的,你说是你的,当如何证明。” 眼见这汉子越逼越近,孔大娘有些后悔了,可真的让她放弃这晒好的茅草她又舍不得,只能胡乱说话拖延时间。 裴应川不想与她多舌浪费时间,索性说道:“你话如此之多,不如去问问这些茅草可否愿意跟你回去,若它们也多长了舌头说要跟你回去,那我便送还给你。” 听到这话的裴容和孟冬是低声一笑,两人都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这……”孔大娘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裴应川也不想继续纠缠。 高大的汉子立在身前,脸色阴沉,孔大娘被他看了一眼就吓得不行,哆哆嗦嗦地站起了身,“你们偷我的茅草,我去告诉我儿子去。” 说罢她竟然头也不回地小步地跑了,速度比来时还快。 想着之前丢失的水壶以及裴容所述说这老妇人还有一个儿子,裴应川便觉得他的水壶十有八九就是这老妇人的儿子给偷拿走的。 只是还没有证据,他也不能贸然去林子那边。 孔大娘灰溜溜一逃走,裴容便觉得出了口恶气,“走吧,木哥儿,咱们先回去。” 裴应川看向两人点了点头,他捆了地上的茅草转身离开,决定现在就把这屋顶修葺修葺,而且这篱笆和栅栏也得早些竖起来,省得日后那母子二人再来闹事。 孟冬在裴容的搀扶下慢慢走着,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喊的那一声,心下一紧,脚步都乱了起来,担忧着裴容和汉子听到了多少。 他不知晓此刻裴应川也在思考这件事。刚刚那声喊声虽然含糊,但是音量不小,不像是一个完全不会说话的人喊出来的。 裴应川落后两人几步距离暗自思考着,木哥儿可能并不是完全不会说话,应当是发音不准确又不爱说,不知日后可有改善的办法。 一来到草屋门前,裴容同裴应川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孟冬去了屋内。 “木哥儿,刚才那一声可是你喊的?”裴容小声问道,“别怕,我是想着你既然能发声,那日后请个好大夫来看诊是不是就能治好你的哑症。” 孟冬垂下头去,点了点头。他有些后悔之前装哑的决定了,不过现在也不能告诉汉子和裴容他会说话的事实。 他之前是形式所迫,出于无奈,并没有想到小溪村里的人,还有那个叫裴应川的汉子,都是这样的良善之人。 孟冬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实话,脚踝上的刺痛点醒了他,这伤再有两个月就能痊愈,到时候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明明之前决定伤好了就离开,可是小溪村的生活虽然贫穷却十分平静,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尤其是汉子,似乎是真的把他当作了弟弟。 若是真的要走,只怕他离开时差不多是入冬时节了。 想及此他有些伤感,揉了揉眼睛,听着裴容的话。 “那就等何大夫回来再说吧,以后的日子还长,不用着急。”说罢裴容绕着屋内转了一圈,不由得有些心疼,近日天气转凉,木哥儿与他大哥仍旧睡在这草床上,而且也没有被子用于铺盖。 裴容来回踱步思考着要怎样给他们俩弄两床被子来。他看看草床又看看火坑,忽然记起一事来。 村里有个李大娘,早几年去世后唯一的孩子就回了原籍生活,家里大大小小带不走的都托给了他爹照看着,说是能卖的都卖了,钱他爹留着即可,只要照看着家里的土房不倒就行了。 可是这些年来边关又起战事,也不知那人如何了。 他还记得,李大娘家里就有原本给儿子准备的还没做完的喜被,还有一些破家具,虽然都被村民们挑拣过一回了剩下的也还结实着,而且被褥虽然放的时间长仍旧是新的,洗洗晒晒也能用。 就是村里人有些忌讳,这没做完的喜被都没有人要,不过这样木哥儿和他大哥也能少花几个铜板带回家去。 如此一来,他心中就有了打算,只是此事还需要回家和他爹商量商量。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便感觉屋后窸窸窣窣的,随后屋顶上的茅草成片成片地掉落下来。 两人正忙着拍打身上的灰尘时,却听见裴应川的声音从房顶上的塌陷处传了过来。 “木哥儿,容哥儿,你们先去屋外避避,我先把屋顶上的茅草铺好。” 孟冬拍了拍头上的灰尘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了汉子正抱着茅草站在屋顶最高处,屋内的房梁此刻正微微晃动着。他不免有些担心对方的安全。 他收回视线起身,同裴容一起走向屋外。 草屋房顶上,裴应川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捆好的茅草和树枝拉上来,一边竭力保持着下半身的稳定,这草屋只有最中间的一根木梁能够承重,因此他每走一步都需要万分小心。 将提前准备好的树枝依次卡入塌漏处,然后再铺上刚晒好且捆起来的茅草,梳理齐整后先用石头压住防风,这房顶就算是暂时修好了。 他只查看了那些较大的缝隙,一些细小的漏水之处暂时还发现不了,只能等今夜下雨之后再一一探查了。 屋后,孟冬又拿来一些草绳把剩下的茅草全都捆好,以便一会儿递给汉子,裴容则走远了些去捡石块,用来压实屋顶。 “木哥儿,把绳子那头扔给我。”头顶传来汉子的声音,孟冬抬头,把草绳拴在石头上使劲儿一扔。 上面的裴应川刚探出一个头准备接草绳,木哥儿扔的石块就砸入了他的怀中,力度不大,仍旧让他心口被砸处疼了一下。 “接到了。不用再捆了。”他挥挥手回应道。 即便汉子没有看他,孟冬还是点了点头,走远了些看着汉子动作。 裴容这时也赶了回来,用孟冬编织的小簸箕装了几块大石头,通过绳子递给了裴应川,两个人一块笑笑闹闹坐在那里看汉子修房顶。 “木哥儿,你和你大哥可还有银钱,我家里还有些村里人托卖的被褥,虽然放的时间长了仍是新的,就是花色不好看,原先是做喜被的,近日天气转凉,你夜里要小心不要受寒。” “若是你们拿不出银钱的话,日后天冷时你也可以同我挤挤。”裴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孟冬点了点头,在听见裴容说要与他挤一挤时又迅速摇了摇头。 裴容知道他不好意思便收了声等待他大哥下来再做商量。 巧的是裴应川也修缮完毕,正踩着屋后堆着的烂稻草试图下来。
第20章 偶遇 “裴大哥,你可需要我们帮忙。”裴容朗声道。 “不用,我既上得来自然下得去。” 裴应川踩在柔软的草堆上,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从稻草堆上跳了下来。 回头看了眼那快被修补过的地方,裴应川暗自希望这茅草屋顶能再熬过几个雨天。 “对了,方才我还与木哥儿说呢,裴大哥,我家里有些破烂家具和新被褥,都放了有些年头了,你和木哥儿可需要。” 今日晚间有雨,气温下降,木哥儿确实需要一床被褥,再说,这草屋也需要桌椅板凳,只是不知裴容说的那些旧家具和被褥需要多少银钱。 他这般想着,却见木哥儿头顶上残留着一些草叶,应当是刚刚在屋内沾上的,于是一边同裴容商议一边绕到了木哥儿身旁,随手捏起那两根草屑问起银钱来。 “不知需要多少银钱,我手中只剩下不到一百文钱了。”说罢他看向木哥儿,面前的少年还未等他开口很快就点了点头。 “行。裴大哥,木哥儿,不如你们现在就跟着我去看看吧。”裴容笑着把孟冬扶了起来,“我扶着木哥儿,慢慢走也是能去的。” 孟冬连忙摇了摇头,他不想麻烦两人。 裴应川知道他的想法,回答道:“木哥儿既然不愿意去便让他留在草屋吧,也省得他脚上的伤势加重。” 如此三人就商议好裴应川同裴容去购买被褥,孟冬就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裴容家住在村长和饶婶子后面,裴车夫就是裴容的父亲,裴容草草介绍了一番后就带着裴应川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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