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押金,不让你们回去还不是因为今日才做了这么点活。”姓赵的扯着嗓子道,“你们再多嘴一句我便不发工钱了。” 裴应川扔了木锤与他辩驳,“我们几人自中午一直干到现在,其间只休息了两次,没有一个人偷懒,你为何不让我们回去。” 姓赵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将布袋又收了回去。粗犷男子见状也是有些不高兴,“赵兄弟,你若这样的话日后就不要托元某招人了。” 裴应川也不想多费口舌了,本想着劳累些就算了只要能拿到工钱,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不讲理的人,“我们有六人,你可只有一人。” 那姓赵的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看了过来。 “近日城中员外将其他壮年汉子都招了过去,没了我们你只怕再也招不到其他年轻汉子了,大不了我不要这半日工钱,去宁家巷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告知众人,你这活日后估计是再找不到人来干了。” “你!”姓赵的自知理亏,他只不过是想从这群流民手中抠些钱出来,若是误了工期让东家知道就不好了。 “哼,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工钱我一定会结的。” “那你现在就结给我。”裴应川当即说道。 粗犷男子见状叹了一口气,一把扯过姓赵的人怀中的布袋,姓赵那人还想去夺然而两人身形相差巨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数了一百个铜钱递了过去。 裴应川接过工钱,把木锤踢飞了些,他不打算再继续做下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接了自己的工钱。 “工钱都结了,各位就回家好好休息吧,明日继续。”那粗犷男子也就是元飞光说道。 这些流民不好找活,既然已经做了半日,最好还是能继续干下去拿到工钱。他与这姓赵的东家相识,后几日这姓赵的应当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了。 姓赵的那人眼睛转了一圈,气愤地夺回了自己装钱的布袋。 裴应川没管身后的事,将铜板装好后喝了口水,这夯土的活过于累人,再加上这姓赵的有可能已经记恨上了他,不如过些日子找些别的活计一样能赚到钱。 现下天色已晚,买陶罐是来不及了,只能再等等了。
第17章 茅草 其他人见他数了铜钱要离开,一个两个的也都扔了木锤,三两结伴向外走去。 从这里回到镇上需要一个多小时,再赶回小溪村只怕要夜深了。 自从到了小溪村裴应川便觉得白日的时间实在是不够用,一来是因为天短夜长,二来是没有电力,夜间照明只能靠烛台油灯一类东西,并不方便,人类活动只能局限在白天。 今日晚归,不知道草屋里的木哥儿是否一切安好。 孟冬并不知道裴应川正记挂着他,他此刻正在草屋门前给昨日移栽来的花草浇水。 汉子说的喜阴喜湿的那几株他都多浇了些水,做完这些他看了眼前方逐渐坠入山林的落日,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快要入夜了,汉子今天会顺利回来吗? 孟冬最后看了一眼,随后就放下了草帘。这还是几天来他第一次一个人在草屋过夜。 想起之前小双和裴容的叮嘱,孟冬找来几根树枝交叉着堵在了草帘后面。确认不会有人悄无声息闯进来之后他才跳着回到了火坑前。 火坑里的干柴发出噼啪的响声,孟冬烧了些水等着人回来。 夜幕逐渐降临,草屋顶部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不断有草屑掉落下来,还未等他看去,只听“呼啦”一声,鸟儿振翅的声音响起,草屋房顶上当即坠落了一大堆朽烂的茅草,原先漏光处烂成了有他肩膀那么宽的窟窿。 “呜——!”他试着出声赶走那些吵闹的鸟儿,咕咕几声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借着月光看了看那裸露出来的房梁,孟冬不禁有些担心,这草屋需要尽快修缮,要不然恐怕撑不到下一次雷雨了。 他揉了揉脚踝,心中默默计划,若是明日汉子去做工的话他就去旁边旱田的田埂上拔些茅草,这样等汉子打完短工回来就可以直接把屋顶修一修了。 拍飞了在火坑周围飞舞着的小飞虫,孟冬用手托着下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困了。 与此同时,裴应川独自一人走在回村的小路上。 之前那些同行的汉子们大多住在城外不远处,这样好找到活干,因此早早就同他分别了,回小溪村的这段路只有他一人。 劳累了一天的他昏昏欲睡,几乎是撑了一口气走回草屋,好在今夜天晴,月光很亮,夜空中云朵的形状都清晰可见,抬头看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沿途时不时有奇怪的鸟叫和响动他都忽略了过去,一心只有早点回去睡觉。 终于,两个多小时后,他远远地看到了草屋门帘缝隙里透出的点点微光。 一路小跑来到草屋门前,裴应川一把掀开草帘,只见面前正横着一堆树枝,屋内木哥儿正坐在火坑边垂着头,似乎是睡熟了。 小心地挪开挡路的树枝,裴应川放轻脚步走到了火坑面前,火势很小,但是瓦罐里还剩下大半壶温热的水,他将其端起放在地上,准备唤醒木哥儿。 然而还未等他出声,原本坐着的木哥儿忽然动了动。裴应川看得十分清楚,他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来人是他之后便挣扎了起了身,随后身子向草床上一倒,竟是又睡过去了。 裴应川静静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他猜想木哥儿应当并没有完全清醒,因此才会迷迷糊糊倒头就睡。 夜已深,等到裴应川洗漱的水声停息之后,草帘被他掀开,不久后草屋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 次日一早,仍是孟冬先醒,一睁眼看到自己是睡在草床上时他还有些不解,不过等看到昨夜堆好的树枝全都被撤开了之后,他才想起来昨夜他好像看到汉子回来了。 他起身向着汉子睡觉的方向草草地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正双手抱胸睡着的那人。 汉子睡觉好像都是这个姿势,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往火坑里塞了点柴后,孟冬小声地出了门去水洼边洗漱。 几日静养下来,他脚踝上的肿胀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只是每每使力,受伤的地方就会有一股酸涩滞胀的感觉。不知还要休养到几时。 孟冬又开始纠结,他心急,虽然一时半会儿不用着急离开的事,可是他也想做些什么来报答小溪村里的人,还有姓裴的汉子。 他离开的动静虽小,仍旧唤醒了正睡着的裴应川,待人出门之后,他才睁开眼睛。 现在木哥儿正在洗漱,他出去多少有些尴尬。于是裴应川便拿出了前几日赚来的铜板计划着要先给草屋里添置些什么东西。 今日再进城是来不及了,不如去叶大哥那里瞧瞧,他是做货郎生意的,或许能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数了数,将这些铜板全都放到了身上。 同木哥儿一起吃完午饭后,裴应川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肩膀,做了一套简化过的拉伸动作,当然这个动作也收获了木哥儿的好奇观看。 不过今日木哥儿似乎有些心事,神情恹恹的,裴应川便没有去打扰他,抬脚去了村里。 轻车熟路走到叶长生家门时,他想见的人正在院门劈柴。见是他来,叶长生也没有废话,请了他进来商量。 “叶大哥,不知道你这里可有瓦罐和粗布之类的东西,我想买些来用。” 叶长生笑了笑,而后才开口道:“你说的我这里都用,去屋里看吧。” 裴应川跟着他走进了一个小屋子,这屋里堆着许多东西,像是一个小杂货铺一般,他一时有些看花眼。 叶长生给他找出一大一小两个瓦罐,问道:“你要粗布作何?” “我想做身短打好换洗。”裴应川顺势接过那个大瓦罐。 “木哥儿可会做衣服?” 叶长生这话令裴应川有些疑惑,不过只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应当不会。” “不如这样,我这里有些旧布衣,都是村民们拿来换东西的,有些成色还新,你来挑一套合适的吧。” “叶大哥,不知这一套需要多少钱。”若是多了裴应川便准备再凑合几日。 “都是村民们做的土布衣裳,七八十文,也有贵些的。”叶长生说着给他挑了一套黑色的出来。 裴应川接过比划了一下,偏小了些,布料也很粗糙,不过没有异味和脏污,看起来倒不像旧衣。 “你是新客,我便让一些利,九十文。” “好。” “不过叶大哥这里可有小刀具,我想买来做些小玩意儿。” “刀?那倒没有……这个也能用来割东西,你看看。” 裴应川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造型有些奇怪的小刀,形状古朴,刀口也算锋利,就是略小了些,“好,就这个吧。” 告别叶长生,裴应川便向着草屋走去,只是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山坡下的旱地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木哥儿,他拔那些茅草做什么,难道是屋顶塌了。 裴应川不由得加快脚步赶了过去。正单脚站在田埂上的孟冬见到他来便停了动作,等他开口。 “可是草屋屋顶又塌了些。”木哥儿本就脚踝有伤,哪里还能做这样危险的动作。裴应川接过他怀中的茅草,把人带着坐到了田埂上。 孟冬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用动作回复,只能默默地任由裴应川把他扶到一旁坐着。 这茅草既然拔都拔了,裴应川也没着急回去,索性顺着之前拔的痕迹掏出小刀割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人身边就堆起了草堆。 这些刚割下的茅草不能直接铺到屋顶上,还需要晾晒几天。 等到茅草刚好够裴应川全部抱起之后他便带着木哥儿回到了草屋,两人一到,木哥儿便给他指了指屋顶上的缝隙。 裴应川草草丈量了一番,这漏洞太大,仅用茅草不行,还需要别的东西来做支撑,他环视一周,心想着还是先拿树枝顶上。 不过这两天还需等茅草晾晒干燥,他晚些时候还要再砍些回来,到时候去村里借了梯子上去修补就是。 如此他便示意木哥儿先不用担心,“茅草晾干还需要几日时间,这些日子我便再割些。这是今日去叶大哥那里买的瓦罐。” 裴应川说着同木哥儿一起坐了下来。 “我昨日去了一处砖窑厂夯土,那管事的人见我是流民便想克扣工钱,所以这几日我便不去了,再想些别的法子赚钱。” “你注意脚踝上的伤,不可再往山坡去了,那边路陡,容易摔着。晚些时日我再去山里一趟,挖些草药送到溪哥儿那里去。” 裴应川话说完又觉得这样未免对木哥儿有些苛刻,木哥儿日日一个人待在这草屋里难免也会有些无聊,想找些活做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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