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鞭问世,火光连天,一时间,尸山残害笼罩了这片常年沉寂的高台,暮尘一边护着萧晗,一边用上古神器活活杀了一条血路出来。 许珺华纵使想拦,却也有心无力,因为沈谪仙和孟三良齐齐挡在他的近前,霄雿还在天上来回翻飞,倘若有谁胆敢阻拦暮尘,便会毫不犹豫地割破对方的咽喉。 “师尊!” 上方传来萧云清的声音,依旧清脆如初,但几经沧桑到底多了一份持重,“这里不能待了,师尊你快带何絮走吧!” “凌霄!”她叫来仙鹤,帮暮尘一起把萧晗扶了上去,“骑它走能快一些。” 待暮尘也翻身跨上仙鹤的脊背之后,萧云清一拍鹤臀,仙鹤旋即振翅长鸣,盘桓翱翔九州之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算来一梦浮生 待凌霄飞远后,萧云清幻化出焚念弓,举箭上弦,她眯起眼睛望着萧晗,露出一抹惨淡的冷笑。 鬼王,是老天瞎了眼,留你苟活至今,本姑娘今日便亲自收了你。 我的祖父祖母、我母亲的顾氏一族、那么多在亡人谷丧命的同门故友……灭门之仇、弑亲之恨,如若不报,枉为人伦! 萧云清阴冷的目光又瞥向了萧晗身后的暮尘。 玉清仙尊,你总说“但求无愧于心”,可是如今,我爹惨死鬼王之手,你身为师尊却厚此薄彼,非但对我爹不闻不问,待杀死他的罪魁祸首反而舍命相救。 你可还记得,曾几何时我爹也是你的徒弟,他此生铭刻于心,便是要报少时授业大恩……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萧云清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仙鹤上,如此清冷傲然,阳春白雪。 凌霄,我这一箭,要杀死策于你脊上之人,也可能……会贯穿你修长的白颈,但是,不准躲! 萧叶舟、鬼王、叔父。 萧云清心下一横,指脱箭,箭离弦—— 何絮,下地狱吧! 箭矢如银河流星般飞出,强悍的灵力划破弥漫天空的血雾,速度之快连暮尘都没有反应过来,于此千钧一发之际,月霖足尖点地腾空而起,以血肉之躯拦下了那支注满灵力的箭。 萧瑟风噎吟空怨,相思雨叹人未还。 曲终散,尘缘断。 捂着伤口倒下的时候,月霖把脸朝向了萧蔚明的方向,笑得凄凉又哀伤,她将另一只手向前伸出,却只碰到满地温热的鲜血。 萧蔚明再也顾不得四周嘈杂的纷争,整个世间在月霖倒地的一声闷响中归为死寂,他茫然地立在那里,直到看见月霖轻启朱唇,似乎在唤—— “萧公子……” 萧蔚明连忙跑过去将月霖拥入怀里,“月儿,我在。” 听到这个称呼,月霖感觉眼眶酸涩,是要流泪了吗? 可眼眶里缓缓溢出来的,是血,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去。 世间一片赤色,月霖只道是自己的错觉,萧蔚明把她抱怀里,跪在分不清是谁的血泊中,触目所及都是诡谲的红。 萧蔚明抬起袖子,想为月霖擦干净,但是血泪止不住,他越擦,那张明媚灵动的面庞就越脏污,甚至五官都不再真切。 月霖渐渐说不清话了,一双杏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新郎官。 黑暗和光明的交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毁灭,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她一直矛盾、一直彷徨,一直不得解脱,却也一直无可救药、至死不渝地爱着他。 一切终将得以平息。 “哥……” 月霖偏头目送萧晗的背影,素来恭谨顺从的小丫头,如今却终是僭越,她似是自知失言,微阖眼帘,只道:“婢子尽忠了。” 明明在暑气未消的暮夏,萧蔚明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般,微风正好,为何却倍感深寒。 晦涩的天地间,他就如一尊挺拔傲岸的雕塑,跪立在浸满鲜血的天罗台上,怀抱着他一生追求向往的姑娘。 “萧公子,你颠倒黑白,助纣为虐,与梦鬼一样该死。” 许九陌的声音传来,萧蔚明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被厉鬼抓伤了眼睛,血痕满面。 话虽如此,但许九陌收剑入鞘,他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侧过了身,试图避开萧蔚明的视线,“罢了,你走吧。” 可能是过了变声的年纪,许九陌的嗓子不再尖利,反倒是沉稳了许多,有一派掌门之风范,萧蔚明站起身来,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眸。 许九陌只觉日头微弱,但隐约有了亮度,刺骨的疼痛消失了,白花花的光晕过后,是萧蔚明目覆薄纱的脸。 他的世界有了光,而他的世界则归为永夜。 “萧蔚明你……” 许九陌瞠目结舌,竟久久语塞。 萧云清闻言也连连跑来,但见到萧蔚明双目已盲,她失声痛哭,像儿时一般无助地拉着萧蔚明的衣袖,“哥你别这样,我自幼丧母,如今又没了阿爹,就连老宫也不省人事,我只有你了……难道你为了梦鬼,竟连我也不愿再见了吗?” 白纱之下,萧蔚明眉目依旧温柔,“清儿,我记住你的样子了,永远记住了。” 只消一言,萧云清便彻底撒开了手,她目送萧蔚明摸索着抱起月霖,缓步走下了天罗台。 往后余生,他的眼前只会浮现出月霖的容颜,萧云清在记忆中也永远是娇纵可爱的二小姐,他该记住的早已烙印在脑海,以后也无需再见了。 萧云清注视着一人一鬼的背影,最后朝远方默念:“凌霄,回来吧。” 神兽与主人神志相通,见仙鹤意图折返,暮尘咬牙负起奄奄一息的萧晗,把血肉模糊的男子架在自己肩头,他跃下仙鹤的脊背,哑声安慰道:“叶舟,你别睡,我带你回家。” 萧晗并未转醒,眼角却有一颗泪忽然滚落,滴在了暮尘的手背上。 不知是否做了噩梦,他莫名唤了一声:“丫头……” 暮尘想说些什么,可月霖的死状一直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他只是将萧晗又抱紧了两分。 暂且甩开后方的追兵,暮尘走进了一个山窟里,他把萧晗安放在一块巨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他的衣襟。 丹田处的旧伤已经快要了半条命,而心口的窟窿更是令这具躯壳日薄西山。 在末日的余晖里,喜袍上的红线金丝交相辉映,好像一摊尚未干涸的血。 “暮尘,别来无恙。” 忽然,一个久违的声音在咫尺远的地方冷然响起。 暮尘一僵,蓦地抬头,但见一抹高大的身影逆着阳光,朝自己缓步走来。 “为了救他,值得吗?” 萧叶舟慢条斯理地步步走近,玄色衣裾在日光之下镀上了一层浅浅金边,他眉眼舒朗,鼻梁高挺,周正的面庞是丝毫未变的英气勃发。 看向一别经年的男子,暮尘的目光起初温和似水,随后发现这具尸体的性情还如前世癫狂,神情又倏地凌厉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召出南风,灵光乍现,挡在萧晗身前。 这些变化都悉数落入了萧叶舟的眼中,他心里头的烦闷与不甘愈发疯长,最后他忍无可忍,直接撕开了暮尘大红的外袍。 “叶舟你……唔!” 一声闷哼,暮尘已被抵在了石壁上。 萧叶舟炽热又粗暴地吻着他,从脖颈到嘴唇,低沉地喘息中,他问:“暮尘,本王于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暮尘正要开口,萧叶舟却把呼之欲出的答案吻了回去,他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一具尸体罢了,对暮尘而言,到底比不过有血有肉的萧晗。 归路渺渺,回头亦无岸,干脆便一条路走到黑吧。 萧叶舟吻得越来越急,撕扯衣服的动作也越来越凶狠,在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暮尘偏过头试图挣脱,“放手!” 萧叶舟难得听话地停下了动作,他把头埋进了暮尘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引起一阵寒颤,“你与他成婚了,对吗?” “对。” “可惜,他快死了,不过这样也好。”萧叶舟沉吟良久,也不去看暮尘的眼睛,就蹭着他的颈侧,声音低沉不清,“你是本王的人,就算他死了,你又能如何呢?” 痛彻骨髓,似要把心脏腐烂,被逼到绝处的暮尘抬起眸子,昏沉沉地望着萧叶舟。 湿润的水汽里,这张阴翳不消却英俊如初的脸是如此熟悉,带着疯狂,可疯狂过后,恍然饱含深情。 暮尘的眼神涣散,嗓音沙哑着呢喃:“我殉他。” “你……”萧叶舟僵硬地勾起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二十年前,本王死无葬身之地,怎的不见你来殉我?” 暮尘轻声道:“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禁术,可借活人之躯,引亡者之魂,最终起死回生。” 萧叶舟一把掐上他的脖子,凶神恶煞的本性一展无遗,“本王都不知晓的东西,你怎会……” 暮尘却反问道:“你忘了吗,我曾在枭鸣殿里待了六年。”萧叶舟沉默了,夺舍之术他略知一二,但他还是想听暮尘自始至终地讲完,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个法术需要香火方可阴阳互通,但给鬼上香斩六亲缘,注定命犯天煞,我原想为你燃一炷香,可彼时我……” 暮尘并没有责怪萧叶舟的打算,所以他顿了须臾,在思虑该如何措辞之际,萧叶舟便替他说了出来:“彼时你灵脉寸断,有心无力,本王知道。” 可话音方落,又觉不对,萧叶舟松开了手,转而摇晃着暮尘的肩膀,急切道:“所以是谁?是谁为本王上的香?!”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暮尘终于开口:“是玉笙……” “萧玉笙……”尸体的记忆还停留在风中秉烛的时候,萧叶舟难以置信地蹙紧眉头,“他不是娶了顾子吟吗?他就不怕克妻克子?!”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暮尘痛苦地垂下眼帘,泪水打湿了轻颤的睫羽,“可他却说——‘虽有愧,但无悔’。” “原是如此……” 萧叶舟怔愣片刻,不免冷笑,“暮尘,许多话,若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让它们陪我一起埋进荒冢里?” 见暮尘不语,他又问:“你成全洛寒,给了她解脱,为何单单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信吗?”暮尘摇了摇头,“两缕恶魂早已将你的本心消磨殆尽,无论我说什么,恐都无济于事。” 萧叶舟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是我没有护好你,前世今生,都是我的错。”暮尘捧上他的脸,二人额头相贴,“负君有愧,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渺万里层云 萧晗稍微转醒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讲话,好像是萧叶舟和亓官楠。 亓官楠平淡的嗓音悠悠传来:“许珺华、唐圣元、沈博恩如今都死了,这四海八荒,是少年人的天下了。”说完,他好似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阁下的兄长萧玉笙,也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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