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青石后,刘怀曦又转头看向自顾自吃饭的文序,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文老板,您怎么不说那套簪子还有这么个来历?现在还打算出手吗?” 他还不知道那套簪子已经易主,这几天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八卦,从刘、柳两家小姐铩羽而归,又出现通判家下人带衙役上门,最后又到通判大人亲自到吉祥酒楼道歉,结果被拒之门外,他全程都听了个遍,直到昨天才在去柳家的时候得知那个商人是文序。 甭管那套簪子的来历真不真,作为一个商人,他知道噱头的重要性。 世上真正能舒心活着的只有少数人,大多数人每天都为了生存而奔波,每天下了工不是喝点小酒就是玩牌赌博,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一点似是而非的传言都能成为调剂。 三人成虎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无论真假,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的。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就是要利用民众这种八卦和口口相传的力量,把一个噱头变成增加商品的价值。 如果那套簪子到了自己手里,刘怀曦觉得自己有本事把那套簪子卖出高价,反正这套簪子的来历是文序说的,真的假的他又不知道,如果是假的,让买家去找文序呗,反正他也是受蒙蔽的人。 文序摇了摇头:“不出手了,想来想去还是给我妹当嫁妆吧。” “您还有妹妹?”刘怀曦不由怀疑起来,“我记得在辽风府时,您不是说自己孤身行商吗?” “嗯,前不久有了。”文序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所以我肯定不可能出手。” 开什么玩笑,簪子卖给刘怀曦这个商人,文序肯定不会搬出枭王府的名头来证实真伪,如果他没办法证实,刘怀曦自然也不会愿意为这套来历不明的簪子花八千两银子。 而且按对方之前对套簪的看不上的心态,估计也不会用来当卢泠鸢出嫁的贺礼,最后的结果就是,套簪最多只能卖给那些想攀龙附凤,又无处证实消息的富商。 虽然富商也出得起八千两银子,但是刘怀曦肯定不会愿意把银子全部给他。 最重要的是,即使刘怀曦买下套簪,当成贺礼送出去,也与文序的初衷背道而驰,毕竟对方可不是那位能让巡抚言听计从的张夫人。 原本文序还打算着,如果刘怀曦同意用套簪代替缺失的贺礼,就说服对方带自己一起到巡抚府道贺,至少让自己在巡抚这里挂个名。 结果对方看不上,那也行,自己和巡抚府扯上关系,可比通过别人攀上去好多了。 刘怀曦磨了好一会,文序一直不松口,他也淡了心思。 商人多疑这一点他确实也有,本来他就不太信簪子的来历,只觉得是普通人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听风就是雨,所以传得满城风雨,方便他买下簪子后高价卖出去而已。 毕竟之前还有因为一个酒鬼的醉话,一群人跑去山里挖金子的事。 不过虽然买卖不成,刘怀曦却也真的欣赏文序这个人的手段,毕竟在他拒绝合作之前,江城里可没有关于文序这个商人的半点风声,如今却有不少半信半疑的商人开始打听对方的来历了。 “不知文老板下次打算做些什么买卖?”刘怀曦询问道,“我在江城也颇有几分势力。” 江城?势力? 文·巡抚夫人干儿子·序笑了下:“在下习惯想到什么做什么,若是有合作机会,肯定第一个先找刘老板。” 第一个?还能有其他选择不成? 刘怀曦摸了一把胡子,忍住心里的不悦,起身告辞:“在下还要进巡抚府喝一杯喜酒,先告辞了。” 他可是奉主子的命来送贺礼,被主家请进府邸吃喜宴的,跟这种大街上随便来个人都能坐的流水席不一样。 谁知文序仿佛不懂这句话的含义,淡淡“哦”了一声,继续转头给小侄子剥虾,差点没把刘老板气得变脸。 等他一离开位置,青石迅速抱着饭碗从隔壁桌坐回来,没人在旁边打扰,这顿饭文序吃得心满意足。 不知是不是那位新认的干娘吩咐过,他们这一桌的席面和其他人不一样,要好上不少,而且这张桌子上,全程都只有他们和福子兄弟两个。有人看到有空位想坐过来,也被周围巡视的家丁带去了其他桌。 吃饱喝足后,墩墩想和小伙伴告别,眼睛却止不住地想闭上,文序看得好笑,便带着他在原地等梁峰把马车赶过来,上马车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回到客栈后,文序给墩墩囫囵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就让青石带着去休息了,梁峰去隔壁门外守着,房间里只剩下冯淮一脸纠结。 “怎么不去休息?” “王夫,您怎么就认了张夫人做干娘啊?”冯淮在回程中弄清了文序背卢泠鸢出门的缘由,十分不解,“您可是枭王夫啊。” “所以呢?”文序笑了一下,嘴角划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世人皆知枭王战功彪炳,得圣上敬重,可是枭王府的人谁敢冒头?” “我明明是有赐婚圣旨的枭王夫,却连赚点钱都束手束脚,可是不赚钱就没钱,顾明野被催着离开枭王府时一文钱都没能拿,如果我摆明身份,你猜一位皇亲国戚经商,文官会不会答应,民众会不会买单?” “他们不会,甚至会觉得枭王明明那么有权有势,枭王夫为何还要自降身份去做末流商人,为何生活富足还要与民争利,说得夸张点,我经商这件事甚至能成为盛天帝光明正大对顾明野下手的污点。” “你还没认清现状吗?枭王府如今除了见不得光的暗卫,就只剩一个名头能用了,但是这一切,除了盛天帝和为数不多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枭王府依旧高高在上。” 甚至这个名头也没什么用,真有一些涉及朝堂的事,这个名头反而是催命符。 “前因后果在马车上我已经说了,你不妨用自己精通算学的脑袋想一想,父亲是江城巡抚、母亲是富商之女,夫君是西南总督之子,在这种不缺银子不缺权,婚后也是当家主母的情况下,卢泠鸢能出事进而找上我的概率是多大。” “那万一呢?”冯淮忍不住道,“万一出了事,主子这种情况也不好出面帮忙啊。” “你好像弄混了一件事。”文序喝了口水,慢悠悠道。 “从始至终枭王府都只是我用来证实套簪价值的存在罢了,真出了事,枭王府也只是一个负责传信的中转站,否则那套簪子也卖不出八千两白银。到时候需要去解决问题的是我,顶多人手不够会问顾明借一些,还是你觉得,我和顾明野的关系,不配让他借两个人?” 此话一出,冯淮冷汗都冒出来了,“属下不敢!” 别说借两个人,直接让主子出手摆平恐怕主子也是愿意的。 “或许你应该没有忘记。”文序好整以暇看着他,“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套簪子的前主人是位王妃,在巡抚夫人眼里,那个主人是枭王府的王妃。” “而我,文序,就是拿着赐婚圣旨,和你家主子拜过天地的,到时候需要帮忙解决事情的那个‘王妃’。” 冯淮懂了。 无论是一开始就像个玩笑的流言,还是到后来借着枭王府的名头与巡抚夫人相交,王夫都不打算让他们、让王爷背负什么责任。 从始至终,只有‘枭王妃’会看在簪子的面子上帮忙解决问题而已。 “王夫,您……不必如此。”冯淮心有些乱。 不该这样的,主子的夫郎,不该承担这么重的承诺,他怎么能解决得了卢泠鸢这个背景的人都解决不了的事? 可是眼前的青年如此笃定,冯淮又忍不住好奇:或许呢?毕竟这个王夫和调查中的判若两人。 “别纠结了。”文序伸了个懒腰,“卢泠鸢未必会出事,至少在找到‘枭王妃’帮忙之前,她会向夫君、父母先求助。” “而且你应该清楚,天下人皆知圣上对顾明野很好,封王,赐婚,赐封地,但是你看你们谁敢动弹?” “让你们回枭王府给我拉几箱银子都应不下来。”文序轻嗤一声,尽显嘲讽,“兜里都要比脸干净了,还要我摆王夫的架子?我拿什么摆?顾明野治病不花钱?墩墩上学不花钱?一家子吃喝拉撒不花钱?” 人家巡抚夫人这个干娘还能为了女儿的未来,让他这个“王妃族弟”在江城安心行商,甚至不出意外的话,张夫人的娘家还会为他的买卖保驾护航。 且不说西南总督离致仕还有十多年时间,就说目前无论怎么算,占便宜的都是自己。 “等卢泠鸢真的夫家娘家都帮不上,找到我的那一天,指不定我都富可敌国了。” “你只看到我身为枭王夫认巡抚夫人为干娘不合适,怎么不想想我这个王夫的身份能不能用?敢不敢用?怎么不想想作为富庶之地、一州巡抚的夫人,对方能给我带来多大的利益?” 冯淮彻底不敢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如果顺着王夫的话去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王夫扯着枭王府的名头,一套二百多两的簪子卖了八千两白银,这可是八千两,放在一个小县城的官员身上,都够掉脑袋了! 而王夫所付出的也只是一个承诺,一个未必需要践行,甚至可能很多年后才会践行的承诺。 但是在践行这个承诺之前,王夫早就从卢泠鸢的家人,张夫人这边赚到了可以践行这个承诺的资本。 毕竟她的夫君卢大人是一州巡抚,掌管中州的所有城镇。 想通之后,冯淮毫不怀疑王夫能做到这一点。 毕竟也没几个人能像他们王夫一样,既隐瞒自己的身份,又借着自己的身份赚钱,还不会引起盛天帝的注意,而他所付出的却只是一个承诺。 “等着吧,指不定张家人明天就找上来了。”文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让冯淮退下了。 他想离开上京城,除了避免书中第三世的剧情牵扯到自己,何尝不是觉得自己的行事方法会让人攻讦? 张夫人能合他眼缘,很大程度上是对方的性格更接近他所熟悉的现代人,能当家做主,能和丈夫一夫一妻,不重男轻女。 甚至会为了女儿和一位“王妃”扯上关系,就为了对抗将来可能会发生的,让女儿不幸的皇权压迫。 在古代,以商户之女、臣妇之身,想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不惜做好对抗皇权的打算,多稀奇啊? 无论是赶往边城时视皇命如山的士兵,五更街里对青石看不上的木二,还是如今跟在身边,一直不懂变通的冯淮,都很符合他看书时对书中人物“死板”的印象。 文序躺在床上,任由思维逐渐困顿,他忍不住想快点回去见顾明野了,如果是顾明野的话,肯定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不理解也会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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