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年听得出朝臣的心口不一,此时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却一点也听不出这句话的另有其意,高兴得举杯相敬:“不愧是生意坐遍天下的楼老板,果然思虑周全!” 虽然不知道对方从哪里看出的思虑周全,楼二爷还是十分给面子地喝下杯中的酒,酒过三巡,楼二爷借口明天还有要事,先行告辞,并在对方的再三挽留中答应好好考虑,今早给个确定的回复,这才成功脱身。 他刚回到楼家船上,正想回房间洗个澡去去酒气,守卫长便急匆匆过来求见。 “给我的?”楼二爷一脸诧异地接过小药瓶,一边解开布条,一边笑道,“对方敢说你也信?”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文蕴杰那个老匹夫一共只有两个孩子,如果程家商船被关的真是一位公子,枭王殿下还坐得住? 可是等展开布条,入眼的几个字后,楼二爷脸色大变,立刻回到了甲板上。 此时楼家的船已经起锚准备返航,但是仍然能看到不远处程家的商船,对面甲板上的守卫已经减少了很多,楼二爷在自家守卫长的提示下,一眼看到了他发现那个少年的方向,不过原本的窗户关了起来,倒是不远处的一个窗户打开了。 光线暗淡的房间里,一位俊美的青年站在窗边,在他身后站着的正是守卫长刚才看到的少年。只不过楼二爷已经无心分辨,视线紧紧盯着窗边青年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是他……是他!” 顺流而下的船只很快便与停在原地的船只拉开了距离,楼二爷只看到那位青年朝他挥了挥手,便再也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二爷,那是……?”二管家看到自家主子满脸惊愕,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主子回房没一会又冲出来看着程家的商船,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二爷深吸一口气,又展开手中的布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被掌心的汗液濡湿,却还能看到清晰的轮廓,他语气森凉道:“明天派人过来说一声,就说我三天后给对方回复,尽量拖住对方,别让他们离开。” 二管家就站在旁边,眼尖地看清了上面的内容:舅舅,救救……后面一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但是这个称呼仍然让他心神大震。 楼家往上数几代都是阳盛阴衰,无论主支还是旁支,一个姑奶奶都没有,直到大爷二爷这一辈,主支才出了一位姑奶奶,不过据说也早早去世了。 有资格叫二爷一声舅舅的,莫不是当初那位姑奶奶的孩子? 二管家愣愣点头,看着楼二爷大步离开的背影,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楼家的表少爷居然在那艘船上?!
第83章 楼家舅舅(一) 宽阔的河面上又只剩他们脚下的这艘船,青石忧心忡忡道:“公子,他们会来救我们吗?” “应该会。”文序慢悠悠关上窗,回到了床上继续躺着,“如果那是楼家商船的话。” 听到大夫说他们还在凉州,来人又是凉州富商,文序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楼家,那个极可能是自己娘亲娘家的楼家。 如果说是其他地方的富商,他或许还不敢求助,但是凉州地面上敢称一句富商,又能让码头在晚上十分放心地放行一艘商船,除了楼家不做他想。 想起青石还不清楚他和楼家的关系,文序好心提醒一句:“对了,我娘就是楼家人。” “夫人?”青石有点晕乎乎的,“不是说,夫人是孤女吗?” 文序撇了撇嘴,他要是有个女儿,千娇万宠地养大,结果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非要跑大老远去嫁一个要啥没啥的穷书生,他也会狠心不管。 “等等看吧,如果对方不来,咱们就得自己想办法回到岸上了。”文序轻声道。 这艘船的主人只出现过一次,对方只要求他写了几句话给顾明野,后面就再也没出现过,就连信往哪儿寄都是下人过来询问。 那个指名道姓找顾明野的男人,应该不清楚顾明野的身份,毕竟在大盛他还没见过谁敢直呼枭王的大名。所以下人来问地址的时候,文序担心对方不敢去枭王府送信,甚至会对他和青石动手,才报了饮香楼的地址。 他被这些人防着,没办法从守卫嘴里套出太多东西,只能寄希望于冯淮自己找到这艘船,或者是留在饮香楼的黄五接到信后,能壮着胆子去王府报信。 如果他们被关在岸上,文序有数十种方法带着青石逃走,但是他们在河中心,初冬的天气,笨重的身体,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外援。 说起外援,文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还没出凉州地界,冯淮怎么这么久都没找过来?” 否则他也不至于连蒙带猜地向一个来赴宴的商人求救,对方真的是楼家人还好,万一不是,这乐子可就大了。 青石挠了挠头,也不明白他们的人为什么还没找来,只能鼓着脸,跟自家公子一起等待楼家的救援。 顾安年送走了楼二爷,就让甲板上的守卫隐匿起来,自己则端着一壶酒站在甲板上自饮自酌,杨公公拿着一件裘衣出来给他披上,言辞恳切道:“夜晚风凉,您注意身体。” “本王不觉得冷。”顾安年抬头看着远方,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温暖着身体,“你知道吗?本王等着一天很久了。” 他不想和朝臣争辩,只想和商人把酒言欢,赚尽天下金银,要不是……或许他早就能成为一名皇商,早就能和远近闻名的楼老板谈合作了,而不是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对方还要对他的提议多加考虑。 杨公公不知道商场上的事,但是他听得出刚才楼二爷的言外之意,只不过看着郁闷许久的人难得畅快,也不想说扫兴的话,只和蔼笑道:“老奴祝您得偿所愿。” 顾安年极为高兴,一杯接着一杯,吹着夜风赏着难得的月色,直到月亮西斜才浑身酒气被扶了回去。 另一边,刚刚回到楼家的楼二爷攥着布条,无视了一直遵守的规矩,直接把敲响了主支住的大院,把已经睡下的兄长叫了起来。 楼家大爷披着一件外裳走进书房,即使被人从梦中吵醒,也不见丝毫窘态,反而目光清朗地看向楼二爷:“这么晚过来,出了何事?” 楼家人嫡庶相亲是好几代都延续下来的现象,楼二爷自小在族学里就受主支这位大堂兄的照拂,言辞间也十分亲切不见外,只是长大了更懂规矩罢了。 可是今晚他却不假思索就来找他,楼家大爷下意识觉得出事了。果不其然,楼二爷一开口就让这位大家长眼皮直跳:“大哥,您确定云蓉的孩子、咱外甥,还在上京城?” 听到某个词,楼家大爷眉眼柔和了下来,轻轻颔首:“嗯,夏言回来时,文家都已经乱做一团,序儿自己开了一间店,日子过得还不错,怎么了?” “什么呀!”楼二爷急得拍大腿,一点也不见平日里的运筹帷幄,他把小布条递给兄长,焦急道,“外甥都让人给绑了!” 楼家大爷的指尖颤了一下,险些拿不稳那张小布条,待看清开头模糊的‘舅舅’二字,心里一片酸软。 “这是哪儿来的?” 楼二爷把今晚赴宴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道:“离开的时候我远远看了一眼,那孩子被关在船舱里,五官一看就是咱家人,绝对是外甥!” 楼家人的五官少见的一脉相承,男的俊女的美,而且血亲之间起码有五分相像,文序虽然不知道楼家的存在,但是楼家却一直关注着他,所以认错的可能性不大。 楼家大爷摩挲着布条上的字迹,声音有些发紧:“是仇家?他没吃苦吧?” “看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仇家不好说。”楼二爷说着有些生气,“他自小深居简出,在文府里又有人照看,哪儿来的仇家?” “当初赐婚的时候我就说把外甥带回来,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托付,您非拦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现在好了吧,我要不是阴差阳错去了一趟,外甥被人绑到什么地方咱们都不知道。” 当初赐婚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主支旁支就一起讨论过,大部分兄弟叔伯都觉得把文序带回来比较好,就凭楼家的地位,让皇帝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当时楼家大爷说外甥从小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贸贸然出面,指不定孩子还会怪他们,倒不如顺应自然,反正外甥嫁的是太子。 结果呢?太子没嫁成,反而嫁给了枭王一个外姓亲王,以后会不会被下一任皇帝清算都不知道。成亲后还苦哈哈跟着对方去边城呆了一年,好不容易回了上京城,开了个铺子安安稳稳过日子,却莫名其妙被人绑到了凉州。 楼二爷都不敢想如果他今夜没有去赴宴,会不会下一次听到外甥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个踪迹全无的结果。 看着楼家大爷一脸沉郁,楼二爷也跟着叹了口气,“大哥,这事怎么说?出不出手?” 这可是自己的亲外甥,怎么能忍住袖手旁观?楼家大爷闭上眼,说出的话带上了几分无力:“把序儿带回来吧。” 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人都被绑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外甥认不认他们另说,起码人得平平安安的,否则怎么对得起逝去的妹妹? 得了准话,楼二爷立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开始安排人手,其他的都不重要,哪怕被对方发现也不担心,只要外甥安全救出来就行。 守卫长听完,最后开口劝道:“最好还是别惊动对方,万一对方在船上放冷箭,咱们带着表公子还没回到大船就要遭殃了。” 楼二爷也不瞎指挥,干脆大手一挥放权:“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们给我安安稳稳地把表公子带回楼家!”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一艘小木船趁着夜色偷偷摸摸靠近了停在河中央的大船旁边,一阵奇怪的敲击声响起,却没有被甲板上的人注意到,或许因为守了多日都没出事,甲板上的人也没心思去判断。 青石打开窗往下一看,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昨天晚上的守卫把小木船划到窗户下方,捂着嘴悄声道:“我来接你们回去,你家公子在哪里?” 青石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看到远处岸边似乎还停着一艘大船,他回头朝房间看了一眼,似乎得到了什么消息,低声道:“等等,公子正在穿鞋。” 守卫一看来对了,不用再挨个儿找人,立刻放好手中的船桨,打算一会将人接下来。 下船的时候青石想让自家公子先下,结果被文序单手提溜着放了下去,小少年站在小木船上,捏了捏自己没几两肉的胳膊,深刻认识到锻炼身体的紧迫性。 等文序从窗户爬出来的时候,守卫看着他高耸的腹部瞪大了眼睛,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直到文序精准跳到小船上,他才如梦初醒。 “表公子,您怎么不早说……”守卫视线牢牢盯着文序的肚子,“自己行动不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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