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同为保镖的小邓一如往常地守在医院,只身前来的商老爷子就像一位不速之客,打得他措手不及。 “小邓哪里敢拦老爷子?一放人进去就露馅了。” 商老爷子清楚知道谢奇等人都是商延枭的心腹下属,得知他来新市的消息后一定会通风报信,所以先严厉要求小邓进行隐瞒。 “小邓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等老爷子到了这儿,同样扼令我和老陈不准给你们提前打招呼,还就坐在客厅盯着我们、等着你们。” 商老爷子的威压实在太强了,谁都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地下乱来,生怕触及他的雷点、引得他动更大的怒。 至于管家和佣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外人,无论是商老爷子还是谢奇,都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情况,于是寻了个理由就将其支开了。 柏续听完过程,有些忐忑,“老爷子等了多久?” 陈余飞说,“五点的时候来的。” “……” 四个多小时了?完了! 今晚他和商延枭临时起意的这顿饭太耽误要紧事了! 柏续懊悔蹙眉,越发心系商延枭的情况。 谢奇问,“小柏先生,现在怎么办?老爷子生怕最讨厌被人欺骗。” 如今,和“欺骗”挂钩的人还是他最器重的商延枭,只怕这份怒意和失望会来得更加猛烈。 谢奇预估着事态的严重性,“老夫人不在这儿,这次连总管家都没有跟过来,万一楼上吵起来了,谁还能劝得住?” 柏续眸光晃了晃,略作思考后问道,“谢奇,我记得老爷子爱喝养生茶,家里有吗?给我泡一杯,我待会儿就上去。” 谢奇和陈余飞对视一眼,迈开步子,“应该有,我找找。” 话音刚落,二楼就陡然传来了商老爷子怒不可遏的一句—— “商延枭,你给我跪下!” “……” 书房里的气压骤降。 商延枭没有发出一声不愿意的辩驳,他的膝盖没有丝毫的缓冲,就这么硬生生地嗑撞在地上,听着都疼。 男儿膝下有黄金,要不是气狠了,不至于一上来就是罚跪。 商老爷子冷哼,“你倒是硬气!” 商延枭板着身子,视线却垂着,“爷爷,对不起,我不应该瞒你和奶奶,害你们担心那么长时间。” 商老爷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的?” 商延枭迟疑两秒,如实告知,“车祸后没多久就醒了。” 商老爷子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答复,拄着拐杖的力道又加重了—— 他原以为,商延枭是在新国治疗后得到了好转苏醒,只是出于何种不知情的缘故,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 可万万没想到的事,对方居然已经伪装了大半年?将他们全家人都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 明明是自己最信任也最器重的孙子,到头来干出令他完全不理解的、甚至是最痛恨的欺骗行为! 商老爷子气得连呼吸都哆嗦了一下,严厉的质问卷土重来,“商延枭,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把家里人对你的担心当成什么了?” “我问你,你联合章二那小子大费周折跑到新国来,到底图什么?确言这段时间在集团拼成了什么样?” “你这个当兄长的,居然反过来在这里躲清闲?你要是被车祸撞坏了脑子,现在就给我滚回医院去治!” 劈头盖脸的问责砸了下来。 是商延枭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 商延枭喉结微滚,任由商老爷子发泄不满和怒火。 商老爷子手里的拐杖狠狠敲击着地板,怒喝,“我让你说话!你苦心伪装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爷爷。” 商延枭重新抬了头,直视着商老爷子的视线里夹杂着积压已久的痛苦,“你就没有怀疑过,三房的车祸是人为故意的吗?” 商老爷子神色骤然一僵,“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妈或许命不该绝?还有确言——” “他本来前途大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赛车事业,可就这么没了双腿!爷爷,你不可能没有听过,当初那些闲言碎语有多难听。” “确言骨子里有韧性,他逼着自己走出来了,可这些痛苦,我这个当哥哥替他记着、替我们三房记着!” 商老爷子试图平复呼吸,声线中藏了一丝无力,“那场车祸,海外警方都已经出了鉴定通知了,你还在怀疑什么?” 商延枭瞳孔深处的恨意一闪而过,“我怀疑大房或者二房买凶制造车祸杀人,我还怀疑——” 他不着痕迹地哽咽了一声,硬生生地逼红了眼眶,“爷爷你知道这场车祸有蹊跷,却没要求警方再彻查下去!” 心底最深处的猜测终究是抛了出来。 掷地有声,根本不是怀疑语气。 商老爷子当场被这句话气狠了,用尽全力将拐杖砸在了商延枭的右肩,“混账东西!” ——砰! 商延枭不闪不躲地受下了这一击,咬紧牙关愣是没溢出半个声调的痛苦。 下一秒,柏续就按耐不住地冲了进来,“老爷子!” 他刚端着热茶、悄咪咪地待在书房外侧,原本还想着要抽什么合适的时间进来,结果听见这不对劲的敲打声后,霎时一个没忍住。 商老爷子拿起拐杖指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柏续看出商延枭明显耷拉的右肩膀,心绪一紧,“老爷子,你喝杯养生茶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商老爷子看着递到跟前的热茶,没心情理会,“好好说?你看他像是要好好说话的态度吗?” 他重新对准了还跪在地上的商延枭,眼里多了一丝难以隐藏的复杂,“你怀疑我包庇大房、二房,所以哪怕醒了也故意瞒着我们,是吗?” “……” 商延枭抿唇没回答,只是默默挺起了被打歪的身形。 商老爷子被气得心脏发疼,拿起拐杖又是要落下去,“商延枭,你、你好得很!” 柏续眼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对劲,连忙放下茶杯,冲护在了商延枭的身前,“老爷子,延枭失去父母的痛,和你失去儿子媳妇的痛是一样的。” “帝京圈都说三少的脾性最像你,延枭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心里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你老人家还能不知道吗?” “……” 商老爷子胸膛起伏得厉害,高举着的拐杖却迟迟没舍得落下,只能忿忿砸在了商延枭的身侧。 他后退两步,泄力似地跌坐在椅子上,“好啊,我商鸿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孙子!” 柏续回身去看商延枭,担忧和提醒并存,“延枭?你没事吧?” “……” 商延枭听见这声称呼,紧绷的思绪微松。 柏续干脆半跪着和他平视,低声劝告,“你好好和老爷子说话?行不行?” 之前在家中,对方还告知商确言应该怎么和老爷子相处呢,怎么轮到现在自己就不会了? 商延枭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再出口的声线缓和了很多,“爷爷,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个真相。” 他跪在地上没起来。 “真相?” 商老爷子的语气依旧生硬,“你查出什么了吗?你现在无凭无据!你怀疑你的亲姑姑、你的亲伯伯,怀疑他们残害手足!” 说到最后几个字,商老爷子的声线也哽了哽。 柏续连忙起身,将刚才就放好的热茶又往商老爷子的边上推了推,“老爷子,您说得对,凡事都讲究证据。” “延枭他心里有数呢,从来都没有拿出去乱说。” 柏续刻意温软了语气,代替商延枭向商老爷子认错,“装病隐瞒、害得你和老夫人长期担心,这点确实是他的不对,可他心里一直有你这位爷爷呢。” 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作证,“对了,三房前阵子帮着集团拿下的那个AI医疗器械合作,您知道吗?” “延枭想着您对集团有这方面的扩张需求,那项目其实是他亲自去和决胜的张董谈下来的。” “……” 商老爷子半信半疑,看向打圆场的柏续,“你少在这里替他说好话求情,他瞒着我,你就没有帮他瞒着我?” “你前阵子不是还硬气,不想和我们商家扯上任何关系吗?这才多久?你还真成了他商延枭的人?” 柏续被最后一句话呛得卡壳,顿时不好意思再接话了。 商延枭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将原本藏起的调查线索说出,“我花钱找海外的私家侦探调查过——” “肇事死去的车祸司机查立,他生前还有一个搭档共事的仓管同事,叫切尔金。” 柏续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神色瞬间认真。 “出事前,切尔金因病告假,出事后又因病辞职,但私家侦探通过医院关系网,根本没有找到对方在那段时间的就诊记录。” “反倒是在出事后的半个月内,切尔金频繁进入高消费的场所、购买消费了上万美金的奢侈品。” 柏续看了一眼商老爷子,明知故问地替商延枭总结疑点,“他一个普通仓管,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商延枭也将目光对准了商老爷子,继续提及重点,“他刷卡的交易账户,是我们商氏在海外的银行户头。” 商老爷子内心有了波澜,面上却不泄露半分。 商延枭继续陈述事实,“后来,我让谢奇动用海外的银行人脉去查过——” “切尔金用的卡是以他自己的身份信息注册的,但账户内的大笔金额是通过线下银行存入的。” 监控里面拍到,存下这笔钱的人穿戴得很严实,墨镜口罩鸭舌帽全副武装。 “目前只能判断出,对方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和切尔金对不上,猜测可能是幕后的联系人。” 一个普通的仓库管理突然暴富?给他汇钱的人还一身伪装,这事不可能没有蹊跷的! 要是能找到这两个人,或许能成为车祸事件的突破口,只是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眨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了,他们既还没有找到切尔金,也没有找到代替汇款的这个神秘人。 “爷爷,我知道我还缺乏实质性的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车祸的事情不简单,我必须要找到这个真相!” 商老爷子瞳孔深处满是复杂,反问的语气僵硬,“如果查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呢?” 商延枭难得固执己见,“不可能是一场空。” “你已经预设了立场,我说再多也是没用。” 为了暗中调查清楚事件真相,也为了不走漏风声,他甘愿放弃集团、藏匿于此,甚至连上了年纪的亲奶奶都可以不顾! 商老爷失望起身,“商延枭,我管不了你了,从今天起,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你能将集团事务全部丢给你弟,那就别想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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