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遥也随着进去了。 方文道十分周到妥帖,先让谢清遥坐下,一再询问了他的腿,听得对方说无事,他这才带着小石头去买棉袄。 这家成衣铺子不较柳氏的齐全,棉袄太大了,得改尺。 方文道被掌柜的认出来了,被掌柜的缠着大献殷勤。 等候改尺的功夫,小石头独自下了楼,跑去谢清遥的身边,他垂眼看着谢清遥的手放在膝盖上揉动,小石头担忧的问:“谢大哥,你腿疼吗?我帮你揉吧?” “不用。” 桌上放着一包裹好的衣裳,小石头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谢大哥也给自己买衣裳了吗?” “给你沈大哥买的。” 他将包袱拆开,露出黑色的狐裘,边角嵌着绒毛,看上去做工很好。 谢清遥意味深长的望着小石头:“你沈大哥喜穿黑色,其次是鹅黄,青绿。” 小石头点头:“我记住了。” 由于府尹亲自登门买棉袄,速度出奇的快,绣娘穿针引线,三下五除二将棉袄很快的改好了尺。 小石头套上棉袄,三人便朝着木匠铺子走了过去。 木匠铺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清遥小石头和方文道好不容易挤进去,直接被挤到后院。 后院的小弟们如火如荼的赶制圆桌。 一个小弟锯木锯红了眼:“我他妈还跟大赵约好去逛窑子!看来要泡汤了!日!” 另一个刨木的挥汗如雨:“先挣钱啊兄弟!适才又接了个大单,李员外定了一百张圆桌!咱们这下能挣不少了!窑子啥时候不能去啊?” 锯木的很郁闷:“啥?又是一百张?看来到年前别想去窑子了!” 蹲地上刷漆的小弟打了个喷嚏:“去的了!地窖里还一群兄弟做呢,人手够的!” 小石头看向方文道:“有财主定了一百张啊?为什么定那么多的桌子?” 方文道:“大户过年人多,丫鬟婆子也得吃年夜饭啊。摆在院里,坐满一群人,上下同庆呗。那桌子是不错,还能打马吊,带着也方便。” 方文道眼珠子一转,看向谢清遥:“不如待我到了军营,可巧立这个为明目,只说方便从军懈怠,求上拨款,待得拿下来的款,咱们二一添作五刮分了如何。 至于这个桌子嘛,就带个几张过去,摆摆样子有这么个东西就得了。” 谢清遥根本懒得搭理方文道。 小石头挤出一个笑容,问方文道:“军营士兵要圆桌是做什么?打马吊吗?” 方文道说:“吃饭啊!” 小石头笑得很尴尬:“我以前去军营附近讨过饭,他们吃的是大锅饭,坐在小胡床上吃。” 方文道:“什么?你确定吗?没有桌子?坐胡床?吃大锅饭?条件这么艰苦吗?你确定吗?” “......嗯。” 小石头看向谢清遥,却见他唇角噙着笑意,正凝目望着堂内。 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沈星河人已经上了柜上的桌子,他格外的亢奋和激动,手里拿着本子,另一只手拿着毛笔,一边嚷嚷一边开票:“刘大,两张折叠圆桌。” 人群里的刘大嚷嚷着:“四娘子!轮椅我也要一把啊,正好我明天回乡给我老娘带一把回去!” 沈星河:“好嘞好嘞!轮椅有现货!老莫!快去拿轮椅!” 老莫再不佯装忙碌了,扒开人群脚不沾地的跑去后院库房取轮椅。 谢清遥便去了库房,见轮椅只剩了五把,他扯了胡床让方文道和小石头坐下,谢清遥也坐下了,着手制作轮椅。 他将风兜随手搭在一边,看向小石头:“你跟着我学着这个。” 小石头脆生生的应了:“好!” 方文道此番是越学心里是越没底了。 他抓着书看着谢清遥:“贤侄,不如你随我一起出发吧?行吗?这一路上万一要是有个官员问我,我怎么办呐?” 谢清遥:“我过完年再上路。” 方文道坐在胡床上跺脚:“哎呀贤侄啊!你又怀恋温柔乡了啊!”他满脸哀痛。 谢清遥埋头编藤:“你本打算怎么答对他们?” 方文道:“我本打算若有人问我,我便说,咱们难得一聚,何必聊这些扫兴的呢? 若是比我官职低的,我就说,我瞧瞧你给我带了啥。 若是比我官职高的,我就说,你瞧瞧我给你带了啥。” 谢清遥:“可以。等你到了军营附近,你便在附近等我一两日,我快马追上你与你同去军营。” 小石头一愣:“谢大哥你也要走了吗?” “嗯。” 小石头恍然,他终于明白谢清遥的用心,他郑重的望着谢清遥: “谢大哥,你放心,你走了以后,我会记住给沈大哥买不带枣泥馅儿的点心,给他买好看的黑衣裳,也会帮他做轮椅。我一定会照顾好沈大哥。” 谢清遥手里的动作停顿住,看了一眼小石头,眼中难得流露了一抹赞扬的神情。 继而看向满脸呆滞正在翻书的方文道,满眼嫌弃。 他没回应,只收回目光,继续编藤,时不时与方文道漫不经心的讲兵法。 小石头一开始在听兵法,听着听着,又沉浸的望着谢清遥娴熟的编织竹藤。 小石头惊叹:“谢大哥好厉害啊,连这个都会。” 谢清遥:“这有什么厉害的。” 小石头看着满身矜贵的谢清遥,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了一阵,好奇的问: “我以为你不会做这些事,你那夜打仗的时候好威风,今天讲兵法看上去更威风,你居然还会做这个?” 他真的太好奇了,忍不住的问:“你做这个不烦吗?” 谢清遥垂着眼编竹藤: “做多了也烦,以前腿疾还未治好,不能行走时,看着这轮椅更烦。 但我只要稍稍一想,做好了两把,便能给你沈大哥买一支簪子。 做出来五把,能买把玩的东西。 做出来十把,能给他买一身好看的衣裳。 如此想想,我便有了动力,便觉得我所做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小石头直直望着谢清遥。 外面忽而传来了沈星河轻快的声音:“小疯子!我挣钱了挣钱了!我发财了!” 木匠铺子里挤满了人,起先大家是为了照顾沈星河的生意,后来由于人越发的多了,许多来采买的外村人也以为有什么便宜可捞。 渐渐地,人开始越来越多了。 刀疤本是闲来无事路过,忽见铺子门口挤了这么多的人,还以为里面出事了,他挤进人群,看见了老莫,由于太过喧闹,他只能扯着嗓子喊:“老九呢?老九呢?” “在库房!”老莫大喊。 刀疤鞋子都被人踩掉了一只。 他费了番力气在人潮里抢回鞋子,钻去了库房,站在沈星河身后穿鞋:“太他娘太吓人了这阵仗,我他娘离着老远瞧,还以为是仇家的帮会来寻仇了。” 他不经意一瞧,见得沈星河正站在库房里埋头点票子。 他两只眼睛冒出诡异的光。 方文道,谢清遥,小石头坐在库房的小胡床上,逆光望着沈星河。 库房很寂静,唯有数票子的刷刷声。 一张张票子数下来,沈星河渐渐开始激动了。 他攥着手中的票子于库房踱步:“轮椅还剩几把?” 刀疤一愣,乐了:“老九,说多少次,说几不说把。” “这不是玩笑的时候!”沈星河陡然看向刀疤,吓得刀疤一激灵。 谢清遥:“剩五把。” 沈星河面色焦虑:“人手不够了。” 刀疤:“咱们铜锤帮别的没有,人,管够。” 沈星河仍在踱步:“剩下的那些大多都是凶神恶煞的,我瞧着不是善茬,且素质太差,难以管理,还没来及培训。” 沈星河越走越快:“老七在哪?” 刀疤:“睡觉呢,他们干盗窃的,白天睡大觉,夜里精神儿足。” 沈星河脚不沾地:“别让他睡了,给他薅过来先,他轻功好,跑得快,让他把暗室做完的货运回库房清点。” 刀疤看他有点眼晕。 库房的气氛莫名紧张,众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左右踱步的沈星河。 他兀自叨叨:“你一会回我家,把霍齐薅过来。 还有!把辛苑也给朕薅来!他白吃了朕这么久的闲饭,让他干点正事! 他俩会做轮椅。 我娘也会,若我娘也愿意来,你给他也薅,呃不是,请过来,把我娘也请过来。” 刀疤看他有点瘆得慌:“......嗯。” 外面传来了老莫的声音:“东家!不好了!快看看去吧!有人排队打起来了!” 沈星河陡然看向方文道,吓得方文道人往后仰。 沈星河:“你,速去前线维持秩序!” “哦哦,好好好。”方文道起身朝着外面跑,边跑边喊:“本官在此!谁在打架?!让本官看看是谁在打架!” 小石头咽了口唾沫,轻声问:“我舅舅的手下们也一直闲着,先前还听他们几个说想找活计,但是快过年了一直没地方要他们,你需要他们吗?” 沈星河慎重的想了一下:“与你舅舅的那几个手下说清楚需要做什么,和所获得的报酬,做一天的工,我一个人给一两工钱,他们负责锯木。 倘若那几人有半点犹豫,切莫强求。 他们若愿意,就把那几个手下薅过来!” 小石头点头,跑出去了。
第127章 谢清遥:“谢老三要不要薅过来?” “薅薅薅!他必须薅!” 他止住脚步,面带惊悚的看着谢清遥:“若谢老三挂粽子,务必先将他粽子薅下去!” 谢清遥:“......好。” 沈星河忽而目光一亮,看向刀疤:“你把送货的调回来,让他们做轮椅,让那些没培训过的兄弟跟着谢老三送货去!” 刀疤看了一眼谢清遥,没太好意思说,你是怎么敢让那混球带着另一帮混球去送货的呢。 他很委婉的问沈星河:“你确定吗?因为剩下的那些兄弟可都不是善茬儿。” 刀疤余光瞄了一眼谢清遥,将声音压低:“有几个还跟你小叔子打起来过,就是当初贩私盐的时候.....” “啊啊,别提私盐那事!提那事我头晕。”他终于站定了。 谢清遥:“我和谢老三去送货,这总出不了岔子了。” 沈星河终于静下来了,他想,外面阴天了,他有些担心谢清遥的腿,他不知道他的腿会不会疼。 但想来即便问了,他也还是那两个字:不疼。 于是,他问:“你没易容,可以吗?” 谢清遥:“如今此地府尹方文道一手遮天,再者,如今临近年关,即便上面的人来暗访,也总要过年。况且宋伯怀带着的那些官员都住在青楼里,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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