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嚣张的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宋伯怀:“说不定还是你那边的人自己说出去的。” 宋伯怀瞪向他身后的谢清遥:“是你夫人说出去的!这绝错不了!我问过小厮,他只见过你夫人!” 谢清遥不耐烦的看着宋伯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回家?我明日就要启程了。” 沈星河:“你把人家关小黑屋,你还有理了? 再者,你活该呀你! 你鼻孔下面那个一张一合的东西是什么呀? 啊?是嘴吗? 来,张嘴我看看里面有舌头吗? 舌头要是没什么用处,你就割了它!自己嚼着下酒喝算了! 因为放在你嘴里也是浪费! 谁让你没长嘴不跟他好好解释的!呸!” 宋伯怀气得踉跄两步,瞪圆了眼睛望着谢清遥:“你管不管?你管不管?你的夫纲到哪里去了? 谢家倒反天罡了! 别忘了你谢清遥才该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直接扭头回屋了。 沈星河:“怎么,不服气是吗?你就是活该!人家当你嫖客呀,宋大人!人家能正眼瞧你才怪了!你还敢腆着脸来找我问责了? 你以为你不说就是为他好?恰恰相反,你害了他! 宋伯怀,你想过一种假设么? 如果我没帮他赎身。 如果有一天,他为了那个不爱他的长工,请求你帮他赎身。 如果你没亲眼看到过那个长工有多唯恐避他不及。 如果你答应了,然后你夺走了他的忠贞,由着他去奔赴一个不爱他的男人。 你可曾想过他未来面对的是什么局面么? 你设想过,他有可能会自寻短见,葬身火海么?” 夺走忠贞兜头砸在宋伯怀的脑袋上,他难以置信:“他居然连这种话都跟你说是吗?他居然跟你讲这种事?” 但他又很快地愣住了,是因那句自寻短见,葬身火海。 短短八个字,令他震撼,令他感到脊背生寒。 他以为,他历尽千帆,死心了,玩儿够了,终会回来找他的。 但他没想过,他会寻短见,他会葬身火海。 沈星河不耐烦的看着闷葫芦似的宋伯怀: “你别以为你不说就是对他好,两个人在一起的首要前提的就是真诚。之后是要好好的沟通。 你要真诚没真诚,要沟通没沟通,还幻想着人家能纯粹的爱上嫖客宋伯怀? 可能么?做梦吧你! 再深更半夜乱拍门我放谢虎来叉你! 滚蛋!” “嘭”地一声,门板关上了。 宋伯怀悲愤交加。 他说不过沈星河,打不过谢清遥。 他感到很窝囊,攥着拳,气愤的转身离开。 忽有歌声,自窗棂里飘来。 沈星河悠然的哼唱着: “他像个天仙他太美了,我那么平凡我开不了口。心里面晓得追他的结果,幸运的不是我。我没那种命呀他没道理爱上我,英雄和美人那是一国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越来越老了,我剩下一个梦。他走过来说其实我错了,他爱我。” 宋伯怀定定的立在庭院里,直至歌声止住。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移目看向了左边墙的小门。 宋伯怀推开小门,平静的回去了。 家里的窗子,透出淡淡的灯火。 他让小厮开了门锁。 宋伯怀推门走进去了。
第140章 宋伯怀一袭白袍,步入室内。 叶霓裳坐在案前,紫色的寝衣勾勒出他曼妙的身姿,他赤着雪白的双足,踩在烧着地龙的石砖上。 他右脚戴着一条赤金的细链。 这是宋伯怀送给他的。 他还记着,这是他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他青葱似的手把玩着一支毛笔,笔杆游走在他的鬓边,他扬眉望定他,眼中没有愠怒: “打算困我到何时呢?宋大人?” 宋伯怀一言不发的走过来,弯身拾起他落在床下的绣花鞋,他提着鞋子,蹲在叶霓裳的面前,将他的鞋子穿好。 他没有站起身来,颓然跌坐。 他倾身,用笔杆挑起了他的下巴,借着灯火,他垂眼打量着宋伯怀光洁的下巴。 他捏着他的下巴,笔杆打了个转儿,他在他的上唇上画了两道胡子。 他咯咯的笑着。 他就那么呆愣愣的坐着不动,也没有侧过脸去闪躲。 像是入定的老僧。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霓裳拿出帕子,蘸了茶水,替他将唇上的墨汁擦干净。 他捏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垂眼欣赏着: “有胡子好看,没胡子也好看。” “用不了几年,也该长白胡子了。”他有些抽离的望着房间一隅,侧了侧脸,声音低沉: “或许你已猜到了。” 叶霓裳不置可否的望着他。 他两只脚踏在了椅子面上,两手抱着蜷起的双腿,随性而慵懒的坐相。 “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可以毫无负担的告诉你真相。”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叶霓裳的脸上。 阑珊的灯下,他望着他这张鲜嫩的面容。 “如果你没有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我也可以毫无负担的告诉你真相。 你太美了,所以你的选择太多了。 但你偏偏选了一个不曾把你放在心上的人。 我想不通,你图他什么呢?” 他痛心疾首的摇头,弄不懂眼前顽皮的小女孩到底在胡闹什么。 他缓缓站起身来,没有选择居高临下与他说教。 这一次,他不打算再苦口婆心了。 他铁了心,不肯任由他胡闹。 他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他的身畔,目不斜视的望着他背后的窗棂: “如今人尽皆知我把你占了。 你的名声毁了,风言风语是刀子,会剐了你。 那个长工,若他心中有你,尚且还会听你解释。 可他心中无你,自不信你只言片语。 这无疑是一顶绿帽子,你若跟他过了,哭的日子在后面。” 他沉默了良久,闭了闭眼,似妥协了什么,长叹一声: “你没认错,我是大哥哥。 虎妞,我是常城的大哥哥。 其实大哥哥没过几天就回去找你了。 终是迟了,听说你已被兄嫂卖到青楼。 我很内疚。 后来我找了你十年。” 他恍惚着,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心灰意冷的方式与他相认: “买走你的鸨母是辽东人,叫李素娥。 我顺着这唯一的线索一路找,在你十三岁那年,我在青楼找到了你。 你大概忘了咱们重逢的场景了吧。 哦,不,于你,是初遇,你自然不会记着。 那天,也是这样的隆冬,青楼院里的腊梅火似的红。 我坐在院中温酒,凝目望着你抱着琵琶走过来。 我看到你脸上堆着厚厚的脂粉,头上簪着花红柳绿的鲜花,你坐在那弹琵琶。 我开门见山的问你愿意跟我走么。 你拒绝了。 我那句,虎子,你可还记得常城的大哥哥么。在我心里百转千回,终没问出口。 我怕你怪我,怨我,更不肯与我走了。 毕竟是我亲手把你交还到那对人渣手中。 我去找过李素娥,他要二十万两赎你。 彼时我芝麻小官,囊中羞涩。 这事只能暂且搁下,后来我攒够了钱,每每问你,你都不情愿......” 他垂眼一笑,自嘲般的笑意:“其实我每年都是问你的,每年你都有不同的理由拒绝我。 前年的理由是你自由惯了。 去年的理由是你遇到了一个男人,你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我们不欢而散。 今年的理由,是没有理由,你只是说,若找你那兄弟去玩,从青楼到木匠铺更近。 虎子啊。 如果你不爱宋伯怀,那么大哥哥在你心里或许还有些份量吧。 你的名声没有了,大哥哥不能由着你出去胡闹了,大哥哥不能让那些风言风语伤你。” 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他却没有如释重负。 他愣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当初没有好好保护到你,对不住。 如今也没有好好保护到你,对不住。 是大哥哥没用,对不住你。” 宋伯怀探出的手顿了顿,才慎重的,轻轻拍了拍叶霓裳的肩膀: “往后,你跟我过吧,委屈你了。” 话说完了,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忽而顿住,没有回望他: “当然,若有朝一日,你觅得良人,倘若他待你真心,你随时可以离开我。 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只要他用情至深,他绝不会介意你是否出身风尘,是否完璧之身。 他只会对于你沦落风尘,遇人不淑而心疼。 他只会懊恼,没有早一点认识你。” 话说完了,他迈步欲走。 “要是我找了个岁数比你大的,你放不放我?”叶霓裳声音轻快而俏皮。 宋伯怀:“不行!活不了几年了,你找他作甚?” “落魄才子郁郁不得志的那种行不行?”叶霓裳语调轻扬着。 宋伯怀:“不行!郁郁不得志必有其因,或恃才傲物,或自命不凡愤世嫉俗,这种人会搓磨你。” 叶霓裳:“那我找个什么样的?” “王公子弟多纨绔,深宅大院似海深,商人重利轻别离。 读书明理,最好是读书人,最好与你年龄相仿。最好是寒门子弟,家世简单,不需要官阶多大,也不用有钱,哪怕是个穷秀才,若人品好,待你真心,我自会提拔与他。” 叶霓裳:“所以长工不行?” “长工不行!不准!”他蓦然回首,却见他扬眉望着他,晶亮的眸中似有泪光闪动着。 他的心顿时软下了。 连大声苛责都不再忍心。 他语重心长:“我已把你交给过人渣的手中铸成大错,这次再不能了。” 叶霓裳咽下了酸涩,挤出笑意来:“我不认识这样的人,又读书识字,还要家世简单......” 他眸光流转,噗嗤笑了:“不如我去问问谢老三愿不愿娶我?若他考上了个秀才,倒是附和你这些要求的。如此一来,我正好和我最好的兄弟亲上加亲了呢。” “胡闹!嫁他干什么?嫁去跟他一起啃粽子去吗? 且不说他小你多少,他就算与你同庚,或比你年长,就那桀骜不驯的诨性子,迟早给你尥蹶子!” 叶霓裳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的。 宋伯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 叶霓裳忽而止住了笑容,抬抬手:“我听你的话,抱我去床榻,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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