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到也有人不知道昆仑。 很多人都知道仙人,但只有少数人能说出昆仑这个名字。 而在这个村子,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昆仑。 这个剑客是真的听说过昆仑吗? 却见这个美男子身边的小厮问:“昆仑?主公,你好像说过,上次来的那个仙人就是昆仑的剑修吧?” 澹台莲州点头:“是。” 韩阳羽将信将疑地问:“你……你知道昆仑?” 然后看见一丝惊讶之色的爬上澹台莲州的眼角眉梢,却被他礼貌地给掩藏了起来,说:“是。兄台是昆仑弟子?……不过,你这做派,的确很像。” 这话说得微妙。 韩阳羽品了两遍才回过味来。 这个剑客的惊讶就像是在说:你的剑术这么差居然是昆仑弟子? 之后又耻笑他的礼仪。 想发火也没用。打不过啊。 就是打过了,难道他的面子能回来?韩阳羽沮丧地想。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抱拳,没有承认自己是昆仑弟子,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一笑:“一场误会罢了。既是如此,我自行告辞。” 他挺胸抬头,身姿僵硬,目不旁视地从澹台莲州身边走了过去,走出一段路以后,记起件事,不得不折回来,忍着羞耻,对澹台莲州说:“可否把我的剑还给我?” 农家少女闻言,不依不饶地说:“不如给我,我拿去镇上融铸了,打一把新的犁,正好抵你这阵子的买药钱和吃饭钱。” 大娘拉了她一下,想要让她息事宁人:“算了,小梅。” 韩阳羽正要生气,但对上大娘那张满是皱纹的慈爱脸庞,就发不出火来了。 他腹诽:有的凡人真是斤斤计较,不过几根草药、一点点钱,就紧咬不放。 一把俗铁的剑,也不稀罕。 心里还是不客气,但他的语气却和缓了太多,好声好气地对大娘说:“大娘,谢谢你的照顾,这把剑就送你了。” 大娘叫住他:“小韩啊,你等一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从家里取来一件羊皮做的旧衣裳,赠给他:“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带上这件衣服吧。不是什么值钱的衣裳,是我大儿子的衣服,浆洗过了,干净的,你别嫌弃。” 毕竟住了挺久,这家人的情况他知道。 大娘的大儿子早年为了生计,去山上打猎,就再也没回来,兴许是从山上不小心摔下去死了,也或者是填了妖魔的腹中。 大娘把他捡回来以后悉心照料他,在他刚醒过来的那会儿,有回听见大娘跟小女儿说:“我希望你大哥也被好心人救了。说不定他只是摔坏了脑袋,把我们给忘了,所以回不来了,但是还在哪里好好活着,活着就好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愧之情浮现在他的心头。 说不清,道不明。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这件破衣裳,比以前得到过的法宝都要更珍贵。 珍贵到他不好意思伸手去接。 韩阳羽低声说:“谢谢大娘,我不嫌弃。但是这件衣裳是你儿子的遗物,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还是不收下了。” 说完,他不想再逗留,转身就走。 再一次被拦住了。 是被澹台莲州拦住的。 澹台莲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轻易放他走。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武艺高强,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昆仑弟子。 等自己走后,万一这人回来报复村子里的人,村民哪有还手之力? 还是带走吧。 但澹台莲州说得委婉礼貌:“兄台,我与昆仑有旧缘,你若无处可去,还是让我来招待你一段时日吧。” 观察一下。 没有威胁再放走。 韩阳羽自然不想去,这显然不是把他接过去供奉啊。 可看看澹台莲州的剑,再看看对方那强硬的态度,最终还是服了软,乖乖地随澹台莲州走了。 大娘追上来,捧着衣裳:“穿上这身衣裳吧,天冷。” 少女看劝不动自己的娘亲,难得转来劝他:“收下吧,我哥走之前,我娘做了这身衣裳想等他回来以后给他穿,结果他一直没回来。反正留着我娘也舍不得卖,你拿去穿吧。” 澹台莲州听了都觉得有点眼睛发酸,跟着说:“收下吧。” 韩阳羽别扭地答应了:“嗯。” 大娘笑了起来,说:“我给你穿上。” 韩阳羽长得太高,闻言,他弯下腰,任由大娘给他穿上这件羊皮袄。 近来天气转凉,他穿得薄,虽有些许灵力可以使他不至于被冻死,但依然会觉得冷,这件衣裳一裹上身子,立时暖和起来。 大娘不要任何回报,一直送他到村头,慈祥诚恳地对他说:“路上保重,找个活计,好好做工,挣点钱养活自己,下回不要再饿昏在路边了。” 要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他会觉得羞耻,但是大娘对他说就不会。 韩阳羽的腰为了穿衣而弯了弯,没有再直回去,依然是微微伛偻背部,低声说:“好。” 其实他今年七十几岁快八十岁,只是看上去像三十上下的,这个大娘说不定年纪还比他小。 他却觉得自己那么多年在山上修行的时光,都像是虚度了似的,没有任何意义。 【第十八回】 “那人谁啊?” 阿鸮问小飞。 阿鸮只知道白日里,太子被小飞叫走,单独出去了一趟。 不多时,带了个奇怪的男人回来。 小飞不甚在意地说:“一个骗子,太子怕他留在那儿会害人,所以把他带回来看管一段时间,给他一碗饭吃就好了。” 哦,原来是个坏东西。 消息一下子传开了。 韩阳羽到这营中以后,虽说吃饭是不愁了,但是走到哪儿都会受到注目礼。 当然不是善意的目光。 他没有被关在囚笼里,也没被缚上手脚,可就是他半夜想起身如个厕,身边睡熟了的士兵会立即醒过来,跟质问犯人一样问他要去哪儿。 而他到军营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带他来这里的人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 居然就是害他被逐出昆仑的昭太子,也是他寄住的那个村子里人人知晓的莲州公子。 韩阳羽不清楚昭太子知道多少,没敢表露自己的身份。 这会儿他也隐约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昭太子被抓还能活着回来,看他本身的剑术,和这令行禁止的军队,都是他从未在凡人身上见识过的…… 士兵们在午休时自发地比试剑术。 铁剑用树枝替代。 韩阳羽看得心惊胆战。 这剑招看上去颇为精妙,与昭太子是一个路数,也是他在昆仑时也没见过的。 虽说这些士兵的剑术比不上太子厉害,可人人都会这么一手剑术还是让他莫名觉得可怕。 是现在的凡人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还是只有昭太子是这样? 坐在韩阳羽身旁的士兵见他脸色变幻,揶揄道:“你不是仙人吗?听说还是个修剑道的?怎么样?要不要上去跟我们比比?” 韩阳羽被推了上去,不情不愿地与士兵们比试了,不太费力地赢下了比试。 因此,他今天的晚饭多得了一块红薯。 几个士兵来找他,把他团团围住。 韩阳羽冷汗直冒,莫不是要报复他,心下惊惧不定地问:“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士兵咧嘴一笑,掏出一个窝窝头说:“你今天施展的那一手剑术可真不错,我们想跟你学。你要是愿意教,今天开始,每天我都把我晚饭分你一半,怎样?” 韩阳羽毫不犹豫地说:“不教。” 韩阳羽深感羞辱,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昆仑的剑术岂是能随便教给凡人的?他为了学到这套剑法当初费了老鼻子的劲儿了,一个窝窝头就想学?做梦呢! “我用这块糖给你换行不行?” “不行。” “那这块布呢?” “不行。” “我有一块美玉,你看,多好的一块玉啊。” “不行。” 其他士兵齐齐地看向掏出玉的那个小士兵,吵闹说:“哇,这不是你之前剑术练得好,太子赏来的玉吗?这你也舍得拿出来?” 那人说:“舍不得啊,但是我还想把剑练得更好,下回不是还能有赏?” 士兵们碰了一鼻子的灰,纷纷扫兴而归。 “不教就算了。” “剑术没太子高,架子倒是端得比太子还高。” “就是,就是。” “剑术这么高,也不曾听说用这剑术救过哪怕一个人。这剑术,学来也无用。” “不学也罢,哼。” “还自称是仙人呢,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仙人,仙人也没有他这么傲。” 把韩阳羽一个人晾在原地,好不尴尬。 韩阳羽琢磨,昭太子是认识别的剑修?昆仑的剑修?是谁?跟一个凡人结交的,估计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吧。 一路上无惊无险。 韩阳羽被携着,一道来到了洛城,住进了军营中。 - 洛城是一座贫瘠的城。 尽管他们也有听说昭太子的名声,但并不期待其到来。 因为在这里的半数以上的百姓都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奴隶,或者说奴隶的后代。 在听说昭太子要过来建设这座城池的时候,他们心中不但不欢喜,反而觉得很绝望。 因为建设需要人力,这意味着多半他们将会迎来更多的工作。 而寒冷的冬天即将来到,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怕是不能活着见到来年的春天了吧? 但昭太子进城时,洛城的百姓们还是纷纷去围观了。 毕竟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这样的大场面不是? 那整齐的队列、强壮的大马、尖锐的兵器,与结实的战车,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最大的念头就是:完了,到时候昭太子要是来征民夫,怕是连逃都逃不掉吧? - 洛城百姓战战兢兢,等着被征用。 然而,几天过去了,昭太子一点儿要征用民夫的动静都没有。 他们在自己搭建新军营。 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井井有条,先是搭起临时的帐子,然后就开始修木头房子,一拨人修整平地,除草填坑,一拨人去附近的树林里伐木,得到木料。 为了赶在入冬以前建好坚固暖和的房子,士兵们铆足了劲,每日热火朝天地干活儿。 原本军营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地,在一个月之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房子。 而那位名声赫赫的昭太子也一直在军营中忙前忙后。 澹台莲州很好认,你若是经过,那个长得最俊美的,身边总是跟着一只白狼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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