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身死,白狼化作白发的岑云谏,白发的岑云谏替死,澹台莲州对黑发的岑云谏说了什么,黑发的岑云谏自杀……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在转瞬之间发生的,他们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阻止。 在昆仑弟子看来,就是突然冒出了另一个仙君,还分不出真假,两个就一起死了?! 随即,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放在了澹台莲州的身上。 凡人。 昭太子。 澹台莲州。 一切都跟他有关系! 他到底做了什么? 被仙凡妖魔所有视线注视着的澹台莲州感觉肩膀沉了一沉,不知缘由、莫名其妙地背负起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某种责任。 倒不是说舍不得岑云谏去死,他有死去的一天,岑云谏自然也有这一天,可是总要告诉他原因,先说服他吧? 在澹台莲州止血的帮助下,黑发岑云谏的喉咙开始飞快地愈合,眼见着要长回来了。 但在伤口处,有黑色的妖气若有似无地溢了出来,一碰到澹台莲州的手,就让他觉得手指像是被刀割一样疼,还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十指连心,澹台莲州疼得想要立即缩回手,可是,他深知自己不能放手,就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依然死死地按着岑云谏脖子上的剑伤,即使火焰沿着手臂烧上来也没有松开。 很快,澹台莲州的双手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了,火焰已经攀着他的双手烧到他的身体上,眼见着要把澹台莲州烧死了。 妖火才突然转弱,渐渐弱下来,像是钻回了岑云谏的身体里。 不一会儿,岑云谏喉咙处的伤口愈合的速度终于开始快过了失血,看上去应该没有大碍了,甚至澹台莲州可以感觉到他伤口处的肉芽在蠕动。 活了吗? 澹台莲州松了一口气想。 黑发的岑云谏的喉管愈合了,他垂着眼睫,望向澹台莲州,艰涩沙哑地问:“我杀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要救我?” 现在是哪个岑云谏在对我说话? 是想死的那个?还是不想死的那个? 是想死的那个吧。 闻言,澹台莲州并没有作太久的犹豫,他甚至不太明白岑云谏为什么要问这种没必要的问题。 终于有空可以注意自己的疼了,澹台莲州疼得直吸气,分神对他说:“你问为什么救你?当然是为了救所有人啊!” 岑云谏的喉咙的伤口完全愈合了。 但他没有动,还是躺在地上。 一声不吭。 岑云谏闭上眼睛,一脸苍白,眉头紧皱,似乎是恨不得自己就这样死去算了,他轻声说:“救了我就不能救天下苍生了,还是杀了我的好,你能杀了我的,只有你能杀了我,澹台莲州,杀了我吧。” 黑发岑云谏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慢悠悠地开始说话:“杀了我们,起码能让凡间像之前一样平安至少一千年。” 平安至少……一千年? 是指上一位仙君失踪到下一位仙君出现这一千年吗? “那算什么平安啊?”澹台莲州不接受地说,“那只是你们昆仑很平安,仙界的其他门派和凡间的凡人们可都不平安。你在说什么呢?” 黑发岑云谏坐起身来,他身上的血渍比之前要更多了,身上散发着不知是妖气还是仙气的气息。 另一个白发的岑云谏也是。 白发的岑云谏没有任何气息,似乎已经完全死去了。 随之,黑发的岑云谏的头发在慢慢地变白,逐渐变成花白,他对澹台莲州伸出手,握着他的双手,治疗澹台莲州手臂上的伤口,问:“很疼吗?” 这不是在问废话吗?澹台莲州说:“当然很疼啊。你身上冒出来的紫色火焰是什么?” 岑云谏答:“是妖火。” 澹台莲州问:“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妖火啊?” 岑云谏闭嘴,又不说话了。 澹台莲州有些急了起来,催促他说:“你倒是说啊,每次一问到关键地方你就开始装哑巴,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能够知道呢?” 专心把澹台莲州手上的伤给治好了,岑云谏才握着他的双手说:“一两句话说不完,我还是慢慢跟你说吧。时辰也快到了。走吧。” 岑云谏拉着他踏了一步,澹台莲州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岑云谏走了一步。 只一步。 “什么时辰?” 澹台莲州刚刚问出口,又一次地感觉到熟悉的灵魂一震,头晕目眩,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回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回到了船边。 就好像时间逆流,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站在他面前的岑云谏无可奈何地凝视着他,再一次问:“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澹台莲州。” 没听懂。 澹台莲州没有纠结很久,毫无犹豫、理所当然:“你自己难道不在天下苍生之中吗?” 岑云谏沉默了。 他说:“我可以不算。” 澹台莲州反问:“不算?你若是高于苍生,你为何要救苍生;你若是低于苍生,你又如何救苍生;你若是属于苍生,你又怎能不救自己?” 岑云谏哭笑不得。 他的眼睛看上去疲惫极了,但是澹台莲州的眼睛还是很清澈,只一眼,就像是能把他灵魂上沾附的污浊给涤荡干净,令他平静下来。 他又执拗了。 岑云谏想了想,微微低下头,像是在请教他,谦逊地询问:“所以你觉得,要怎样才能救苍生呢?” 澹台莲州从没想过,骄傲到不可一世的仙君竟然会对他低头,不由得怔了一怔,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是岑云谏吗?” 岑云谏困惑道:“是我。” 澹台莲州挠挠头:“你突然这么问我……我也没法回答啊。我只是个凡人,我只是……只是觉得,假如要有谁来救我,那只能是我自己,别人都救不了,哪怕是你。” 岑云谏若有所思。 昊风仙君问:“你们俩谈得怎么样了?还要不要去见天道?” 澹台莲州说:“啊,我想去见的,我还没有见过天道。” 昊风仙君看了他一眼:“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啊,你不记得了吗?” 他见过了? 澹台莲州被问住了,他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但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见过天道,就好像从记忆里被抹去了。 还没有想明白,岑云谏又对他说:“我们去见天道吧。只是这次要你来交易了。” 澹台莲州:“啊?” 岑云谏:“我与你详说。” 澹台莲州觉得自己最近可问了太多“啊?”了,这些个修真的都不爱有话直说,岑云谏比以前改了一些,但本性难移,还是那个闷葫芦的脾气,能独自解决,就绝不多告诉他半句。 岑云谏对昊风仙君作了一揖:“劳烦你了。” 昊风仙君起身,与乾渊真人一起走到一旁,将小船收了起来。 她劝说:“真的要去吗?你是不可能在祂那里占到便宜的。” 听得澹台莲州有些心慌害怕,幸好他应对仙魔也有一段日子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下去。 澹台莲州做足心理准备,说:“见吧。” 他这凡人一生,能做过那么多,见识过那么多,倒也不枉活这三十年了。 …… “莲州。” “澹台莲州。” “醒醒。” 澹台莲州被叫醒,他睁开眼。 他看到一片蓊郁繁茂的紫藤萝花,一阵风吹来,花儿簌簌作响。 远处飘来幽远轻忽的钟声。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吓得澹台莲州一个激灵,如被冰水浇头,霎时间无比清醒。 这里是哪儿? 昆仑? 他回昆仑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刚才……刚才他在做什么来着…… 澹台莲州扶着头,头疼欲裂,实在是想不起来。 “澹台莲州,师父找人。” 有人跟澹台莲州说。 澹台莲州这时才看见自己的手,还没有磨出很多剑茧,而且很小,还是个小孩子的手。 身上没有镜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好像是变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呼唤澹台莲州的人又喊了一遍。 澹台莲州连忙应了,走了过去。 他的记忆慢慢地复苏了。 他记得的。 他记起这一天了。 这一天是他原本可以离开昆仑的日子,他十岁,还没有任何能够入道的迹象。尽管被说没有灵根,不具备修炼资格,但是当时他还没有放弃,在被询问是要下山还是留下的时候,他因为喜欢岑云谏,所以选择了留下。 果然,一切跟他记忆里的一样重新发生了一次。 他再一次被问要下山还是要留在昆仑,假如留在昆仑的话,那只能做个最低级的杂役。 再来一次,澹台莲州当然回答:“我要下山。” 他说:“请让我下山吧!我想回家。”
第185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问十几岁的他要不要离开昆仑,他肯定说要啊。 早些回昭国,到他成年之前,还能在母后的身边尽孝几年,也可以给父皇一些治国的建议,让昭国的人早日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他要去找他的亲友们。 杨老将军,他得去救,提早十年,能多活一些人下来吧? 兰药呢?兰药的爹娘已经死了吗?若是能救下来就救下来吧。 孟将军的腿伤早点治更好。 秦夫人还在夫家吧,他怎么上门去见呢? 黎东先生应该还在隐居…… 清泉村。 对,他记得清泉村的人们。 十年间献祭了多少童男童女啊? 澹台莲州满脑子想着各种下山以后的计划,完全把岑云谏给抛诸脑后。 这是一个美梦吗?他想,他一直觉得十年太短,多给他十年时间,他可以多做多少事情啊,先去找谁好呢? 请原谅他是个凡人,他看不到几百年后的事,筹划未来的几十年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澹台莲州发现自己捡了一袋子的各种种子。 长大以后都忘了,他小时候是爱在昆仑山上乱捡一些没人要的东西,其中有不少是草药的种子,正好带下山以后去种。 乾渊真人说,仙界的草药和凡间的草药其实没有区别,所以再多收集一些回昭国了以后试着种种看应该也可以吧? 乾渊真人? 想到这里,澹台莲州的动作暂停了一下。 啊,他好像死了一次了,他见到了昆仑前一任仙君昊风,还见到了昊风仙君的师父乾渊真人,然后……然后他去见了天道。 他见到天道了吗?见到天道以后又说了什么?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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