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剑,看向澹台莲州,语气沉重复杂地唤了一声:“莲州。” 喊我干什么?因为这里只认识我一个吗? 澹台莲州想着,讪讪地说:“好久不见……好像也不久,你怎么也来了?她说你入魔了?怎么回事?” 刚问出口,身后又传来另一个相似的声音:“莲州。” 澹台莲州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怔了一怔,才看向那个方向,他被惊了一跳,瞳孔骤缩。 他看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岑云谏,一头白发的岑云谏。 澹台莲州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两个岑云谏都是他认识的那个岑云谏,他也分辨不出真假,他睁圆眼睛,愣愣地说:“啊,这……是障眼法吗?哪个才是岑云谏啊?” 澹台莲州迷惑住了。 他自我怀疑起来,他是真的爱过岑云谏吗?假如真的爱过,他怎么会分不出来哪个才是真的岑云谏呢? 两个岑云谏在他的两边,隔水相望,都只唤了一声以后就静默不语了。 澹台莲州半晌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拉了拉身边乾渊真人的衣袍,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岑云谏?我、我分不出来。” 乾渊真人为难地说:“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你自己都不清楚,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澹台莲州又问昊风仙君:“您知道吗?” 昊风仙君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她盘腿坐着,一只手的手肘支在膝头,托着下巴,笑呵呵地说:“两个人都是岑云谏哦,不过一个是八百五十年后的,一个是现在的。” 澹台莲州不解:“八百五十年后?” 昊风仙君无可奉告地说:“你自己去问他吧。” 澹台莲州站起身来,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要先跟哪个岑云谏说话,他想了想,先看向左边,试探地说:“岑云谏?” 这个岑云谏看上去更像他记得的岑云谏,澹台莲州记得他进来之前最后一眼见到的岑云谏就是这个模样,但是,他满身腾腾的杀气,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又看向右边:“钧天仙君?” 而另一边的岑云谏,则看上去干净过了头,而且怎么说呢……看上去和他记得的不太一样,眼神太淡然了。 哪个都行,回答他一下啊。 澹台莲州想。 两个岑云谏就这样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白发岑云谏先动了,朝湖心走去,与昊风仙君说:“好久不见,近来安好?” 昊风仙君问:“你们怎么两个一起来了?” 白发岑云谏说:“我是来找澹台莲州的。” 澹台莲州问:“找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两个岑云谏都朝他走了过去。 澹台莲州心底紧张起来:“怎么了?” 乾渊真人:“……” 乾渊真人:“你躲我后面干什么?” 澹台莲州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躲,这是战术性地找一个掩蔽的安全地方。哇,你们不是仙就是魔吧,就我一个凡人,单我一个人怎么跟你们打?我肯定打不过。你既然把我带到了这里,你肯定要负责保护我吧?” 乾渊真人怔了下,轻笑出声:“哈哈,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凡人。不过他应该不会伤害你吧。” 说到这里,澹台莲州自己先陷入了某个困惑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见到他就觉得哪里痛,骨头好像在痛。” 两边的岑云谏都停下了脚步,似乎是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幻痛。 随即,还是白发岑云谏先抬脚。 昊风仙君问澹台莲州:“你想跟他谈一谈吗?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就不让他过来。” 澹台莲州想了想,最后定睛看向白发岑云谏,说:“我见见他吧。” 白发岑云谏在走到小舟旁边十余步距离的时候就停下来了。 澹台莲州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朝他走了过去。 八百五十年,再加十年,一共八百六十年,终于能再一次以人的形态见到澹台莲州,岑云谏觉得那自以为早就枯死的心脏瞬间流出了新的血,说不清是疼,还是爱,抑或两者都有。 澹台莲州与他正式说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他多年没有起伏的心竟然忐忑起来,会认出他是白狼吗? 澹台莲州走到他的面前,满脸新奇,像在看个陌生人,一双眼眸明亮,像是春日暖煦的阳光照过来,问:“你是谁?” 岑云谏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澹台莲州再见到他,竟然是问他是谁,他苦笑了下:“你问我是谁?你还看不出我是谁吗?” 澹台莲州的眼底带着仿佛笑的善意,深深望着他,像是想要从他的眼睛望进他的心里一看究竟,说:“你是长得跟岑云谏一模一样,但是,你应该不是他,他很骄傲,你的眼底一点都没有骄傲,很平静。” 骄傲? 还怎么骄傲? 昆仑式微,仙界混乱,全拜他入魔所赐。 他曾经费尽一生追求的东西都毁了,骄傲自然也没了。 要不是还有“拯救苍生”这个信念在吊着他,在复生为妖魔的时候,他就索性直接去死了算了。 岑云谏说:“我是岑云谏。” 他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自己,说:“他是岑云谏,我也是,你与他说和与我说都一样。” 澹台莲州猜测道:“你要也是岑云谏的话,那你应该是八百年后的那个岑云谏吧?” 岑云谏点头。 澹台莲州又问:“既然你是从八百年后来的,那你能告诉我八百年后的世界变成怎样了吗?仙界有变化吗?凡人们呢?活得还好吗?昭国还在吗?” 随着他的问题,澹台莲州看到面前的这个岑云谏脸色愈发沉重,眸光也变得黯然。 都不需要听见回答,澹台莲州觉得自己就能够对答案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澹台莲州遗憾地说:“还是……不太好吗?” 岑云谏觉得难以开口:“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澹台莲州感到一言难尽…… 他有点能够共情此时此刻的岑云谏,明明已经掌控了那么多权力,可是还是时常会觉得无能为力。 但是,要是让他去安慰岑云谏,他又觉得说不出话来。 岑云谏能做的比他要多多了吧,还活了八百年。 以他区区数十年的短暂人生,哪有资格去对岑云谏说教什么。 话说回来,这个岑云谏八百多岁了。 澹台莲州打量了他一下,依然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用寒暄的口吻对他说:“你倒是一点也没见老……不对,是我妄言了,你是修真的,本来就不会变老……不过,我以为你会把自己的相貌固定在四十岁上下,那样不是比较有威严吗?我都没有见过就死了,哈哈哈。” 话音还未落下,岑云谏就变成了四十岁的中年模样,英俊依然是英俊的,也还是冷冰冰的,只是老了许多。 澹台莲州没想到他还真的变给自己看,吃了一惊:“哦,你四十岁的时候长这样啊,应该再留点胡须更好。” 岑云谏就又长出了一些胡须。 澹台莲州莫名有点慌。 怎么回事? 尊贵的仙君尊上怎么那么听他的话?他让变就变?听话得就好像他的小白一样? 说起来,这个眼神就挺像。 淡漠,冷静,生无可恋,死气沉沉。 不,或许这不能说是死气沉沉,而是沉稳慎重吧? 澹台莲州欲言又止。 岑云谏诡异地对他千依百顺,见他不再提出更多的要求,这才不慌不忙地问:“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跟我回去吧。” 澹台莲州不解:“回哪儿去?你们倒是跟我说得清楚点啊。” 白发岑云谏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指向另一边:“回现世去,然后杀了他。” 澹台莲州:“啊???” 没等澹台莲州反应过来,他感到灵魂猛然一震,头晕目眩,等到再睁开眼睛,他已经又躺在了水银池的莲花台上,有个人抱着他。 澹台莲州低头看自己的心口,残剑不见了,反而插在抱着自己的这个人的胸口。 他刚能重新看见,视野黑暗模糊,过了一会儿才变得清晰起来,他看清这个人的脸,正是方才还在好端端对他说话的白发岑云谏。 岑云谏抱着他的双臂已经快要使不上力气了,又一次对他说:“对我说‘去死’。”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澹台莲州想。 他还没弄清楚眼下发生的情况,他又不是岑云谏的牵线木偶,为什么要照做? 澹台莲州问:“为什么?你先说服我。” 岑云谏咳出一口血来:“现在哪是能跟你慢慢解释的时候,我让你杀了我。”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我杀死过你,你也杀我,不是正好吗?你就不想杀我吗?” 澹台莲州头疼欲裂。 他的眼角瞥见了什么,定睛一看,是黑发的岑云谏过来了。 这里也有两个岑云谏?! 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发岑云谏就催促他:“快点,杀了我们,只要你一句话就行。” 澹台莲州太不理解了:“你是仙君,我怎么命令你去死。我说‘去死’,难道你就会乖乖去死吗?”
第184章 “你是仙君,我怎么命令你去死。我说‘去死’,难道你就会乖乖去死吗?” 话音刚落,澹台莲州就惊住了,因为真的看见黑发岑云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抬剑自刎。 快得澹台莲州都没反应过来,血已经溅了自己一身。 澹台莲州被狠狠地吓到了,回过神来,他难以置信地扑过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岑云谏。 是他杀了岑云谏吗? 可他不是认真在命令啊? 就算他命令了,岑云谏为什么会一概照做啊?这是怎么回事? 澹台莲州觉得岑云谏应该不会死得这么容易,立即撕下了衣袖的一大块,去给岑云谏进行止血。 这一剑割得很深,喉管完全被割断了,可见在下剑的时候有多么用力,要是换成凡人这时候一定没的救了,但是岑云谏是修真者,是仙君,才没有立刻死去。 这时,白发岑云谏突然抬起头来,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狠厉可怕:“妖孽,你对本座做了什么?” 刚说完,却又变了脸,对澹台莲州说:“放手,不要救他!” 澹台莲州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倒像是岑云谏的精神意识分裂成了两个,正在你争我夺地抢身体的控制权,是以说出了前后不一的话来。 澹台莲州犹豫地问:“岑云谏,你在干什么啊?” 昆仑弟子们见到仙君突然自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地飞了过来,但是进不去结界,只得在外面看着澹台莲州,质问他:“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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