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未卿止住想要后退的步伐,他紧紧盯着那件华美的袍裙,胸膛微不可察地起伏喘了一口气,发出的嗓音嘶哑:“扔出去。” 何楼怔住,他的预想里是时未卿或面无表情或眉眼带笑地接过,完全没想过会被拒绝,“是小人哪里没做好,少爷不喜欢?” 时未卿收回视线,声音愈发阴冷:“我说扔出去,听不懂吗?” 何楼将袍裙随意堆叠在黑漆木盘上,应声道:“是,小人这便拿出去。” 一旁的时宽眼神若有所思,他动作却不慢,快速伸出蛇头剑拦住了转身愈走的何楼,“何侍从,主子的吩咐你还没有完成。” 话是对着何楼,但实际上他眼睛看的却是时未卿。 时未卿哪能看不出他拙劣的把戏,“滚出去。” 时宽道:“少爷请勿动怒,您还是换上的好,免得有人因而受牵连。” 话刚说完,时宽蛇头剑出窍,锋利泛着冷光的白刃斜在了何楼的脖颈上。 何楼一惊,而后立即反应过来,厉声斥责时宽:“时头领,你这是什么意思?怎可用我逼迫少爷,若大人知晓必将重重责罚你。” 不仅时宽未理会他,时未卿也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更不会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时仁杰的默许。 他站在原地挺直脊背,低低冷笑了一声,“好手段,和我那好父亲学的吧,你们三人个个都爱用威胁人这一招,不亏是主仆,也算是师承一脉了。” 时宽语气泄露了他的本性,“少爷误会了,主子今日行程紧,属下只是在为主子分忧,您尽早更衣,也能让何侍从免受皮肉之苦。” “时宽,你敢如此放肆,是觉着我真的奈何不了你吗?” 时未卿眼神狠戾森寒,从袖中摸出一把华丽的匕首,慢慢拔开,在时宽不以为意的目光中将手腕调转方向,尖端冲向了自己,最后贴在了白玉无瑕的脸上,“难道只有你们会威胁人?别忘了,我是他儿子,他会的我怎么能不会。你说若是我这脸上被我不小心划上一道,父亲还会催我回去完成这门亲事吗?” 时宽眼中染上了意外之色,显然没料到时未卿会有此反应,动作间有了顾忌。 霎时,两人情形调转。 时未卿看了眼门口,被丙队死士制住的护卫,道:“让他们退出去。” “退下。” 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不了他,时宽挥了挥手,让丙队死士离开了。 巡逻护卫能活动后想要上前,被时未卿制止了,他指了指门口发抖的侍从,道:“把他带走,你们也去前院。” 人都离开了,也就安静了下来,时未卿伸出受伤的那只手,打破了安静,“还记得我手上这道伤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时宽没有接话,不过暗中查找时未卿的破绽,无奈他那匕首贴得紧,他手中没有暗器,若用内力恐会留下伤口,最后只得作罢。 时未卿不知察觉到什么,后退了一段距离,面带讥讽,“怎么不说话,方才不是还叫的欢实。” 时宽仍是闭紧了嘴。 时未卿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何楼,“敢不敢刺他一剑。” 见没人理会便安静如鸡的何楼,闻言立马有了反应,他惦记着时未卿的伤口,听了刚才的话心里有了猜测,确认道:“少爷手上的伤是时头领伤得?” 时未卿神情不明,吐出了一个字:“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不用时未卿再问,何楼便眼睛在房内扫了一圈,发现只有眼前一把得用的兵器,便伸手去取蛇头剑。 剑对于一个剑客非常重要,时宽立即躲避开何楼的手。 时未卿适时提醒道:“时宽,你动一下,我的脸上就会多一道,你主子安排的亲事能不能成,就看你了。” 时宽停在了原地,终于出了声:“属下被刺一剑,少爷就会解气?” 时未卿道:“当然。” 似乎是为了让时未卿解气,时宽当真一动未动,任由何楼拔剑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房内突然掠进一道身影,最后这身体停在了时未卿身前,将他遮得严实,完全挡住了背后鲜血迸发的伤口。 时未卿睁开眼,看清身前之人是谁后,身体一僵,顿在了原地。 来人正是祁遇詹,他刚靠近正房,便见何楼那一剑要刺下去,立马将肖掌柜扔在外面,运起全部内力快速寻找时未卿,赶在最后一刻挡在了他面前。 房内采光充足,能清清楚楚看见时未卿眼中的每一个情绪。 此时时未卿脸色苍白,双目赤红,眼底翻涌着一团化不开的阴郁,其中还掺杂着冷冽凶狠。 祁遇詹心中怒气横生,他废了老大劲才把人哄得开心,就这么轻易被时宽一下子弄得回到了解放前。 时府的人都没完没了了,仗着了解时未卿,对他的弱点一戳一个准,每每让他又疼又痛,他捧在手心还疼宠不及的人,怎么可能由得这些人作践,祁遇詹移开视线,他怕再看下去会失控。 忍着怒气阴沉着脸,祁遇詹一言不发地捏住了时未卿的细腕,触碰到细嫩滑腻的肌肤时特特收敛了力道,将他手中的匕首取了下来。 手背碰到时未卿被匕首染得冰凉的脸颊,心中怒气更盛,心里控制不住的想,若是他再晚回来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被他送的匕首伤到。 如果真是这样,他绝对原谅不了自己。 时未卿此时已经收起全身的攻击性,乖顺地任由祁遇詹动作,在他示意要匕首鞘时,立即抬起了另一只手奉上。 祁遇詹掀起眼皮,见他这个心虚的模样,心里不禁又生气又想笑,他最后把合在一起的匕首放回了他的掌心。 再转过身时,祁遇詹不再压制怒气,他的脸色阴沉到可以滴水,眼神凛冽,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时宽,再比一场,如何?” 祁遇詹一字一句吐出,唇齿咬合间似在咀嚼筋骨般危险。 时宽随意在肩膀伤口上撒了止血药粉,本想着此次差事重要不可出差错,但又想起今日之后张三怕是再无武功,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交手,武痴之人怎么能拒绝这种诱惑。 “好,老规矩。” 祁遇詹道:“不,兵器不过瘾,我喜欢拳拳到肉。” 时宽道:“少爷更换服饰为赌注。” 祁遇詹道:“我不会拿他做赌注,我赢了随你们自己解决,你输了立即带人滚回去。” 时宽道:“好。” 两人到了正房外,祁遇詹出手既杀招,果真如他所说的拳拳到肉,时宽毫无招架之力,只听几声嘭嘭闷响后,他便飞了出去,嘭得一声落地后,激荡起地面千层浮灰。 噗地一声,时宽吐出来一口鲜血,他抬起袖口一抹,起身再次冲了上去。 说实话,祁遇詹对他有些佩服,不过也仅限于此,对于伤害和意图伤害时未卿的人,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再出拳时仍是运起全力,一拳拳裹挟着祁遇詹的怒气袭向了时宽的脸,最后时宽昏迷之时他的脸已经肿胀如猪头,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祁遇詹怒气平息,也恢复了情绪,他拎起时宽,将他交给了陪同时未卿一同等在门口的肖掌柜手里。 肖掌柜走之前还没忘记带走何楼,他做了个手势,“何侍从,请吧。” 见何楼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走之前还不忘给时未卿行礼,祁遇詹心道,能夹在时仁杰和时未卿之间,还能活得不错的也算是个神人。 目送他们离开,祁遇詹转头,看不出表情地问,“怎么不等我回来?” 时未卿眼神闪躲不敢看他,“我……能自己解决。” 祁遇詹似乎气笑了的模样,“如果你说的自己解决,就是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决,如果这样我反倒希望你不要解决。” 时未卿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从相识到现在,祁遇詹从来没有对他生过气,一下子不知作何反应。 他踌躇了一下,试探着靠近祁遇詹,见他没有远离,手臂慢慢抬起踮起脚尖才勉强环上他的脖颈,时未卿扬着脸将红唇凑向了祁遇詹,贴住摩挲一会儿后,他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央求,小声地道:“你别生我气。” 祁遇詹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不忍心,更是下不下狠手,也是被时未卿拿捏了,仅仅是对他撒个娇卖个可怜,便把自己端起来的架势破功了。 不过他也知道,时未卿的解决方式里面掺杂的是他的过往,时光不能倒流,祁遇詹自知不能改变以前,但他能参与他的以后。 “未卿,现在有我在,以后解决不了的可以试着交给我,我不想让你受委屈,更不想再看你受伤。你手上这道伤还没好,如果再伤到只会显得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第057章 “我知道你不是依靠他人的菟丝花, 你有你的骄傲和坚持,我也不会说什么全部都交给我解决的话,若真那样说就是对你的折|辱, 但现在我是你的护卫头领, 护你周全是我的分内之事。” 祁遇詹话停了一下, 抬起了一只手,继续继续道:“所以,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好不好?” 时未卿怔住,他正做准备着软磨硬泡让祁遇詹消气,没想到听到了这番让他沦陷更深的话。 他松开手臂站了回去,低头看着身侧的手掌,一点一点伸出,动作缓慢到了好似眼前的情形是他想象的假象,让他不敢相信。 祁遇詹耐心地等着, 没有任何催促。 再慢也有到达的时候, 当时未卿将手放到温热宽厚的掌心时, 心底蓦地翻涌, 似乎有什么东西撼动了一下。 “好,我允许了。” 他哑着嗓音, 再抬头时赤红的双眸底部溢出了一层浅薄的湿意。 祁遇詹握紧手,一把人扯到了怀里,霎时两人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摸着时未卿精致的眉眼,这双眼底还残留着阴郁戾气, 声音低沉:“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知道吗?” “我时未卿从不反悔。”伏在宽阔的胸膛, 这个姿势如同给了时未卿一个讯号,心慢慢落下,他盯着祁遇詹的脸问道:“你不生气了吧?” 祁遇詹紧紧揽着不盈一握的腰肢,没有一丝松手的痕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若是还在气着呢。” 时未卿略一思索,双臂又环回了他的脖颈,要踮脚时没想到被抱得太紧,竟纹丝未动,他睨着祁遇詹道:“你手松一松。” 祁遇詹闻言,依照时未卿的意思卸了几分力,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抬正了头。 见此,时未卿语气带了几分羞恼:“祁遇詹,你是故意的吗?” “我是那种人吗。“祁遇詹看了他一眼,竟意外地冷漠着不为所动,视线往下一扫,语气凉凉地道:“脚再踮高一点就能够到我了。” 时未卿动作一顿,看着祁遇詹这个流氓无赖模样似乎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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