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陆久安就仿佛说服了自己,安安心心继续搞起自己的事业来。 沐蔺不屈不饶:“陆久安,你悄悄跟我透露一下,咱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陆久安顾左右而言他:“他长辈会同意么?” 沐蔺斩钉截铁:“决对会同意的!” 陆久安不知道沐蔺为何如此肯定,不过他是不会相信的。 韩致前途一片光明,晋南城里肯定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这个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韩致的族辈肯定也要为他觅一段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良缘。 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他们靠着姻亲裙带攀附关系拉拢同盟,族中子弟的婚姻大事早已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做主的。若韩致想要跟一个男人走到一起,定要历经千难万阻。 沐蔺见他不以为意,刷地收起了折扇:“我今日点到为止,我只提醒你,依我对韩致的了解,他若是盯紧一块肉,就绝对不会松口。” 陆久安笑眯眯道:“就不劳你费心了,若是我不愿,难道以韩大哥的性情,还能效仿那纨绔恶霸强取豪夺不成。沐蔺啊,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我想说,鲜衣怒马正是少年时,能享受的东西这么多,何必一定要去追求情情爱爱。得之我受之,添作我锦上罗浮,随缘就好。” 沐蔺看了一眼陆久安姣好的面容,心里嗤笑一声:不知道被饿狼吞吃入腹之日,还会不会和今日这般嘴硬。 陆久安先去道馆看了一眼,寻思着能不能捡点像水泥这样的漏,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接着陆久安又召了一帮子主掌水利的下属和衙役去田野间巡视水况。 经过去年和洪水的博弈,众人对此事已经驾轻就熟,知道该查看什么地方,水位到达什么高度就该警戒。陆久安对他们也很放心,十几个人分工合作,负责巡视不同的区域。 应平的耕地因为人口的增长及拓荒增长了一倍,去年看的时候还是一片杂草丛上,今年已经化作农田种上了粮食。 不过因为开垦时间不长,土地贫瘠,只能算作下等田。种出来的稻子也是稀稀拉拉,一株禾全身上下占了大半的叶子,抽的穗可能连今年的温饱都无法维持。 看来还得要继续以工代赈,陆久安边走边想。 夏秋两季雨水充沛,稻田里积了水,这个节骨眼上,百姓也不敢掉以轻心,若是坐视不管,一年辛辛苦苦的劳作就全部泡汤了。 所有一路行来,只见家家户户无论男女,都会任劳任怨来到田里来挖开田梗,把水引出去。 几人到了去年怒江漏水的地方,见去年补的怒江口子完好无损,水利司放下心来:“大人,这里防洪沙袋堵着,后来又用土厚厚堆在两边,修得像铜墙铁壁一样,今年再来滔天洪水,我就不信这里还能冲破。” “闭嘴!”陆起训斥他:“什么洪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水利司本想拍马屁,被陆起这样一说,也自知失言,白了脸退到后头去。 县令政绩主要看在政时是否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所以水利这个部门和税课司一样,从年前忙到年末,特别是七八月,水利忙得焦头烂额,分不出半点空余的时间。 在陆久安还没上任之前,上一任县令贪图享乐,很少理这种政事,常常派三五个人当着农夫的面挖个土,意思意思,随便糊弄两下也就过去了。 连带着他们这群在下面跟着办事的都松懈不少。自从陆久安来了以后,他一连到头还没停歇过,特别是陆久安刚到那会儿,新官上任烧的那三把火,又是绘图,又是修河,折腾地他们去了半条命,水利司就怕今年陆久安再整一些幺蛾子出来。 去年有一个郭文顶着,今年主簿被撵下台,还不知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大人。”陆起道:“今年水患较之去年缓解不少,应当是那是工事卓有成效,想来还能作用个三五年。” 陆久安用力踩了踩草地,茂盛的杂草在他脚下慢慢挤出一小股水流。 “河水不再倒灌,当然是好事,不过百姓天天都要手动引水,废时又废力,整日去田里舀水,都腾不出手来做其他的事了。” 水利司站在后头,闻言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听陆久安继续说道:“去年遇到流民,接着又是疫病,没有精力做其他的事。今年冬天趁河水干涸,再召点人来修沟渠,造水车。以后利用机械代替人力,可以腾出不少劳动力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水利司眼前一黑,苦着一张皱巴巴的脸,感觉未来的几个月似乎都要暗无天日了。 他正在愁苦万分,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应答。 陆久安的目光越过丛丛身影,直射向他:“考虑到县衙里一批人上了年纪,有心无力,不如告老还乡,待在家里颐养天年吧。” 水利司心头一凝,陆县令这是在敲打他呢,他脑袋一时间转了几个来回,反应从来没有这么灵敏过,“谢陆大人关心,下官今年才四十有二,正值壮年,对于利国利民之事,下官义不容辞。” 陆久安勾了勾嘴角,脸上看不出半分不悦:“那再好不过,去年看梨家湾那个水车腐烂损坏,在那么大的水冲刷下都没法转动,早就该更新换代了。今年除开淘汰梨家湾那个旧的重新修一个新的水车之外。水利探勘一下应平境内,看造多少水车,怎么修河渠,才能以最小的成本覆盖最多的范围,你们给一个方案出来。” 水利司抹了抹脑门的汗,这么大的工程何年何月才忙得完,他诚惶诚恐问道:“不知大人什么时候需要。” “自然是越早越好。” “这……”水利司被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难住了,没有具体的回答,他也不好办啊。 陆久安看他一眼,也不打算把人逼紧了:“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十月份把初稿交给我,预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吧。” 水利司心下大松口气,试探道:“能不能完成下官也不敢保证,小的尽量。” 陆久安轻轻哼笑一声,陆起则勃然大怒,一脚踹在水利司膝盖上:“是不是觉得大人仁厚很好说话,平日里惯着你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大人底线。” 水利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叫冤:“陆长随冤枉啊,小的绝无此意。” 水利司此刻委屈得很,他态度如此恭敬,怎么就召来陆起凶神恶煞的驳斥。 “你没有此意?”陆起恨恨道:“大人的命令你若觉得为难,是什么原因你就一条条清楚明了地摆出来,大人又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刚愎自用的人。莫说两个月,就是一个月在我看来也嫌多,偏你不识好歹想着得寸进尺,视大人指令若无物!” 陆起很少会在陆久安在场的情况下越俎代庖发这么大火,实在是底下这群好逸恶劳的人不知足,给他家大人徒增烦恼。 其余的人让陆起这一通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噤若寒蝉,低着头惴惴不敢吭声。 陆起唱了黑脸,陆久安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是令他难堪,他背着双手,不见喜怒,唤道:“工部司匠何在?” 工部司匠出列,陆久安道:“水利司是你工部管辖的人吧?” 这是要殃及池鱼了,工部司匠恨铁不成钢看了水利司一眼,躬身告罪:“都是下官治下不严,请大人责罚。” 陆久安不紧不慢道:“本官知晓工部这一年来劳苦功高,除了衙役,你们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可是本官自问没有亏待你们,不仅俸禄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倍,去年春节,本官还将陛下赏赐之物拨了大半给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在其位谋其职,没有什么不满,事实上,陆久安是他见过的最平易近人最大方的上司了,工部司匠为自己下属里出了这样一个人而感到蒙羞。 陆久安叹了一口气:“跟着我做了那么久的事,你们早该知道我是什么性格了。我一再强调工作应当提前规划,心里头有大致的方向,在合适的时候切入合适的事,条理清晰。去年兴修水利检视水况县衙里所有人都参与了的,造水车修沟渠本该由你们水利想到的事,现在反而让我开口提醒你们。” 水利司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匍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帽子都磕歪了,极其狼狈:“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久安眼神冰冷:“本官原以为经过一年多,县衙里弊端陋习肃清了不少,却原来还有这样的漏网之鱼。你任职水利司负责此事,本官不放心,从今往后,水利司另择其人,工部司匠,由你来推举一人,你应该不会让我再失望了吧。” 只罚了水利司,已经算是最温和的处理方式了,工部司匠连忙称是。 酉时夕阳西下,陆久安走了一天,回到县衙的时候渴得嗓子快冒烟了,陆起为他端来一盏冰糖雪梨熬的汤:“大人,按你说的,糖放的少,你喝点去火润喉。” 陆久安接过来一饮而尽:“算了,这个不止渴,我还是喝茶水吧。” “茶水我也命人给你准备了。”陆起拍了拍手,小厮托着盘子送上来:“大人,这是蜂蜜柚子茶,在井水里镇过的。” 这蜂蜜柚子茶喝下去以后,一股清凉的感觉直透心底,陆久安只觉全身毛孔仿佛都张开了:“舒服。” “大人喜欢就好。”陆起为他轻轻摇起扇子,心疼道:“大人明天就不用去了吧。县衙偌大一块,你要是凡事都亲力亲为,再好的身子骨也扛不住。” 陆久安夺过扇子,丢在一边:“你今天跟我出去了一趟,想来也累了,别再跟前跟后地伺候了,先在那儿坐会儿。” “我不累。” “行,你不累,那你去把要闻赶出来。” “本地要闻和娱乐要闻我昨日就写完了,热点我打算引用诏令文书,在原来的措辞上稍加修改一下就好,我去拿来给大人看看。”陆起精神充沛,当即起身跑去书房。 陆久安听着陆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等待,想来是白天太耗心神了,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死沉,江预过来连着叫了两次都没反应,直到天上星罗密布,陆久安才幽幽转醒。 “快去把热着的饭菜给大人呈上来。”陆起吩咐候在门外的小厮。 陆久安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饭菜端上来以后,也顾不得礼仪了,狼吞虎咽吃起来。陆起就在一旁递茶送水,担心他吃太急,噎着了。 吃了七分饱,陆久安克制地放下碗筷,拿起绢布擦拭嘴角。 “以后不要准备这么多食物了,我一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他看着一桌的残羹剩饭,对陆起道:“别倒了,明天我继续吃。” 以前他也不懂珍惜粮食,自从来到大周,跟着百姓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才体会到粒粒皆辛苦这句话。
248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