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随着读报人最后一个字落下, 安安静静的人群对着今日的内容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声音高低起伏,沐蔺伸长耳朵仔细去听,其中不乏一些对游记的讨论。 “也不知是何人所写, 前两天才开始在要闻上出现,从这几天看下来, 每天内容一致,都是一人所作,到底去了多少地方啊?” “若不是这篇游记,我都不晓得咱们应平还有这种地方,写得我都想放下一天的锄头去人间仙境放松一下。” “明天还会有么?不知道后面还会出现哪些美景。” “今天不是写到他们遇到一群猴子吗,肯定有,你等着瞧吧。” 这群人激烈地猜测着游记后续的内容,众说纷纭。陆久安看了一眼沐蔺,见他咧着嘴角,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放心了吧,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到时候你写完了,可容我借来一用啊。” 沐蔺瞬间警惕道:“作什么用?” “别那么大反应嘛。”陆久安道,”我找人给你印刷出来,再请丹青手配上插画,这样就可以图文并茂,拿来作成应平的旅游宣传手册。” 沐蔺不再多问,努力抿着嘴角,依然掩饰不了他从内而外散发的愉悦感,他道:“走吧,再去看看别的地方。” 陆久安带着沐蔺先后看了水泥路和学堂,他对学堂没什么特别的感想,对水泥路倒是满意得很,他站在水泥路上使劲跺了跺脚:“不错,我走的时候还高低不平的,要不是要赶远路,谁愿意坐马车。最好把你应平四面八方都铺成这样。” 陆久安倒是想啊,但铺水泥路又不像吃饭喝水,哪能一朝一夕就全部建成,基建第一部,任重而道远啊。 沐蔺得到了外界的正面反馈,对那本游记越加上心,陆久安在书房办公的时候,他也不再到处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跟陆久安一块儿老老实实窝在县衙内,在游记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修改。 不过沐蔺到底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很快就坐不住了,在陆久安身边磨皮擦痒,倒腾他书房里的各种摆件。 沐蔺很快被陆久安搁在案桌上那只钢笔吸引了目光:“这是什么?”手上一使劲,笔帽给拧了下来,甩了一手的墨水。 陆久安哄然大笑。 沐蔺臭着脸净完手回来,见陆久安又在埋头苦干:“果然是探花郎,在书房里待那么久也不见烦闷,你在写什么呢?写了一天了。” 陆久安揉了揉眼睛:“答应给秀才的讲学,我备一下课,免得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出丑,贻笑大方。” “什么时候?” “中秋后吧。” 沐蔺一乐:“那中间不是还间隔了一个多月么?何必如此着急。” 是啊,自从上次打通任督二脉以后,陆久安再也不怕因为学识露馅了,不过在选择讲什么主题上,他有些犹豫不定,一连做了几个方案,都不是很满意。 移植葡萄藤的车队很快回来,拉了满满两车,因为走之前陆久安特意的嘱咐,葡萄藤都是连根带土一起挖回来的,藤上还有新鲜的叶子。 为了防止认错空欢喜一场,陆久安拿着书里的图片仔细对比,确实是葡萄藤无误。 两车葡萄藤被直接拉到那九分官田旁边,田里的稻谷长得极好,即没有伏株,抽穗也多。 申志蹲在稻田梗上,检查稻谷的生长情况,见了陆久安过来,忙起身行礼,被陆久安抬手制止了。 陆久安就着他站立的地方蹲下来,去看他拨弄的那株稻子,片刻后惊喜道:“我观这稻谷长势,怕不是要出一禾九穗?” 申志内心同样激动,他虽然擅长种地,但也没出过一禾九穗这样的异象,他按捺住怦怦狂跳的心:“现在定论为时尚早大人,有可能会出现空粒。” 申志这样一讲,陆久安稍稍冷静一些,一禾九穗岂是说得那么容易,要不然怎么会一经发现就被视为吉兆。 陆久安温和地笑道:“你于种地一事上果然有天赋,你看这九分地的稻株,个个绿油油沉甸甸的。” 申志摇了摇头,不敢居功:“多亏了陆大人给的那本册子,一开始我还不懂上面为什么那么做。不过按照书里的法子,稻株确实要茂盛一些。” 陆久安本来计划的是把葡萄藤拨给申志培育,现在这九分地还有两个月就要收成了,眼看佳禾有望,他不准备让申志分心了,免得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陆久安只好另外招人,应平县衙里的活计早就成为了百姓争相追捧的香饽饽,告示一经贴出,立马就有人前来应聘,陆久安最后从里面选了三人出来。 葡萄藤种下后,陆久安隔三差五来看一眼,连带着旁边认真种田的申志都受了影响,满头大汗来告罪:“大人,是不是小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要不然为什么总是不放心前来察看。 随后又想到那株疑似九穗的稻谷,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陆久安摆摆手:“你不要有压力,我就是来看葡萄的时候顺便看一下稻谷,你还是像往常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陆久安发现申志还是不能放松下来,于是在葡萄藤稳定生长以后,就停了自己这种行为,不再干扰那群农夫正常工作。 八月初,秋高气爽。 陆久安如往常一般吃了朝食准备去封敬的道馆看看,走到门口,突然见负责传信的驿卒风驰电掣飞奔而来,很快倒了跟前。 驿卒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下马的时候因为太急,差点摔了个跟头,他摇着手中的文书高呼:“大人!大喜事!” 陆起接过文书递给陆久安,笑骂:“什么事让你如此失态。难道是上面给咱们大人赏赐了?” 驿卒兴奋大叫:“不是赏赐,是捷报啊!” 捷报?那定和边疆战事有关了,难道是韩将军打了胜仗? 陆久安展开文书一目十行看下来,忍不住抚掌大笑:“韩大哥威武!打得好。” 不只是胜仗,还胜得大快人心。 怪不得捷报在七月中旬快马加鞭传至晋南之后,大周皇帝会龙颜大悦,甚至当即拟诏将此事以文书昭告天下,举国同庆! 文书把韩致的功绩写得明明白白。 自从韩致拔军驻扎边陲落云城以后,挞蛮震慑于雪拥十二骑的威名,不敢明目张胆来犯,韩致也没有主动出击,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维持着浮于表面的和平。 直到几个月前,大周斥候探到挞蛮踪迹,对于敌寇这种偷偷摸摸刺探的行径,韩致选择按兵不动,假装不知,实则将计就计,放长线钓大鱼。 在摸出敌寇目的以后,韩致当即立断,调令精锐三千人,顺着挞蛮游兵踪迹,孤军深入腹地。 雪拥十二骑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猛虎之军,区区三千人,势如破竹杀入地方阵地,入过无人之境。 此战犹如斩断后路的备水一战,在斩首西子山八千敌寇以后,杀红了眼,韩致再调两千轻骑。两千轻骑和雪拥十二骑精锐三千在韩致的带领之下趁胜追击,急行一千多里,抛弃了补给军粮,半路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茹毛饮血。在十日以后摸到挞蛮小亲王驻地,双方再次爆发了一场大战。 若说大战也实在不准确,大周只有五千人,而他们面对的是整整一万多人。 经过两天两夜的奋战厮杀,韩致于万马敌军中取下小亲王首级,另斩首大小将士若干,歼灭敌方精锐两千,得战马三千多匹。 剩余敌军不成气候,仓皇而逃。 韩致这一仗打得,真正有有一种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之势! 此战过后,挞蛮犹如丧家之犬,被赶到越岐之外,龟缩在姆摩之地,暂时收了那蠢蠢欲动的心思,短时间内应该都会夹紧尾巴不敢有小动作。 夺下的越岐之地马草肥美,是一块天然的牧场,再加上从小亲王那虏获的三千良驹,可谓收获颇丰。 陆久安大为解气,一连赞了三声好:“太爽快了,韩将军不愧是落云战神,以少胜多的战事不是没有,可是以三千之人先战八千多敌军,再以五千之人战一万多人,放在这年少将军身上,实在是太过传奇。” 此等战役,该列入兵法之书里引作典范了吧。 陆久安感慨过后,又叹息道:“韩大哥此仗打得实在是是凶险之极,真正是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这不是拿自己命去赌吗?”
第081章 沐蔺十分赞同:“这人只要打起仗来就不管不顾, 不过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打得这么不要命。” “不管怎么说。”陆起道,“打了胜仗就是好事,大人, 明天热点就刊登这则要闻吧。” 陆久安攥紧手里的文书, 道:“刊登三日!让百姓好好看看这群边疆战士的功绩,要让他们知道, 我们此刻的安宁, 是别人用鲜血换来的。” “另外, 给县学教谕一份, 省的这群秀才未来为官,到了朝堂之上,整日的不干正事,就和武将干嘴仗。” “哟。”沐蔺睨了陆久安一眼,“这么早就护上了呀。” 陆久安坦然以对:“那不然呢?大周难得有这样一位名将, 可不是要供起来。” 陆久安说完迈开双腿就走, 沐蔺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你知道我说什么。”作为韩致多年至交, 沐蔺决计再帮他一把, 给陆久安上一计猛药:“韩致倾心于你,你心里清楚,我那个朋友,活到如今二十七岁, 整日与一帮大老爷们为伍, 出入营帐,摸的最多的,怕是他那一把洗月长枪……” 陆久安打断他:“韩将军才是27岁?” 27岁就集荣耀功名于一身, 坐到大将军这个位置上,那得取敌人多少首级? 陆久安佩服的同时, 又隐隐生出一丝心痛来。 他想起韩致在疫病之初安慰他那番话,说他年仅十五就上阵杀敌,心里五味杂全。 沐蔺大吃一惊,陆久安连韩致年岁几何都不知,难道真的是韩致剃头担子一头热吗,对接下来的话不免生出一丝迟疑。 他瞅了瞅陆久安的神色,没有不耐,便犹犹豫豫道:“韩致二十七岁有余,不过这么久以来,我是头一次看他暗生情愫,我从来不知道,这榆木圪垯开起窍来,感情会这么汹涌。你是没发现他整日看着你的眼神,啧啧,我要是个女的,都要化在那样含情脉脉的目光中了。” 陆久安扶了扶额头,不合时宜地想:沐蔺意欲撮合一对男的,若是让韩致长辈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断绝他们两人的关系。 其实对于这段突如其来的桃花运,陆久安也思考良多,一会是韩致默默无闻对他的付出,一会又跨不过内心直男那道坎,索性到了最后,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韩致在外御敌,不知何时才相见,总不能异地恋吧。 异地恋不会长久的,到了最后都是以一拍两散的结局收场,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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