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深自树上灵活地翻了个身,一跃而下:“好啊,和谁比?”对于从陆久安身上找回场子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詹尾珠。”陆久安早有考量。 詹尾珠自队伍中出列,她穿着短褐劲装往那儿一站,显得英姿飒爽。 围观的衙役已经兴致勃勃开了个赌盘,以早上的鸡蛋为赌注,不过大部分都押詹尾珠这边,没有多少人看好韩临深。 韩致粗略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她不是临深对手。” 陆久安揣着手饶有兴致立在一旁:“看来你对亲自教导的人很有自信,真巧,我也很看好我手下的人,要不要我们也打个赌。” 韩致侧着脑袋沉沉看了他一眼:“可以,如果久安你输了,今晚让我去你屋子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行啊。”陆久安仿佛不再在意韩致对进入他卧房的执着,风轻云淡地踢了踢地上的落叶,羽扇一般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投射出一排好看的阴影:“若是韩大哥你输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 自从他与陆久安挑明心意之后,对方再没有唤过他一声韩大哥,此刻再听他叫出来,韩致心里微微悸动。 在韩致看来,陆久安自以为很好地藏住了狡黠的尾巴,殊不知韩致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再细微的神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陆久安在他面前,如同一只被剥光了伪装的狐狸,表露无遗。 “什么事?”韩致听到自己问。 “哎,其实也不是很为难的事,就是到时候让你换个地方坐一坐,不多,坐一天就行。” 比赛依然采取三局两胜,指令哨一吹响,两人都疾风一般冲了出去,短短一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分出胜负。 韩临深得意洋洋地享受着衙役猛烈的欢呼声,他本来就对比试胜券在握,全力以赴之下赢了一局一点也不意外。 “久安,”韩致悄悄抓住陆久安垂在身侧的左手,粗糙的茧子摩擦着他光滑的手腕:“你一定会喜欢塞外的故事。” 陆久安好笑地抽回手:“韩大哥,你得意地是不是太早了点。” 韩致道:“临深在军中被各大将领称为小猎豹。” 韩临深跟着他在塞外的这些年,韩致一直不曾中断对他武艺的指导,像当年老将军锤炼他一般,每天辰时不到,风雨无阻地扎实基础,对于这个从小得他身传的儿子兼弟子,韩致确实很有自信。 况且,刚才在晨练的时候,韩致对这个衙役里唯一的女子有些在意,便打量了几眼,足够他判定结果了。 “是吗?”陆久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场中央:“詹尾珠在衙役里,被同差们称为游隼。那咱们就来看看猎豹和游隼,谁能更胜一筹。” 随着陆久安语音刚落,远处的詹尾珠弯下腰来,解开裤脚,分别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布袋,詹尾珠把布袋扔在地上,砸起薄薄的尘土。 詹尾珠腿上一直绑了负重! 韩致微微一愣,韩临深张着嘴巴错愕万分看了布袋子片刻。咻地跑过来,把布袋上的绳子扯开,里面的沙子流水一般从他指缝里滑落下去。 陆久安学着沐蔺的模样,对韩临深吹了个响亮的起伏转折的口哨,不计前嫌为他加油:“小猎豹,跑快点啊,你爹可把注全押你身上了,要是被我府里的游隼追上,那就有意思了。” 韩临深何时受过这般折辱,气地眼眶通红,他恶狠狠瞪着陆久安,飞起腿泄愤踢了地上的沙子一脚。 还比什么?他与腿上绑着沙袋的詹尾珠比试时,不过略胜两步。现在詹尾珠卸下负重,胜负已经明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两局,詹尾珠游刃有余赢得了胜利。 “哎。”衙役失望地一哄而散,本以为府里来了个小将军,可以灭一灭詹尾珠的威风,结果期望还是落空了。 陆久安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要忘记今日的赌约啊。” 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边陲的战士一直接受的是行兵布阵,搏斗杀敌的训练,奔跑速度倒是其次。 詹尾珠不同,她身在衙役二班,一直是当成救援人员来进行培训,对救援速度一直有很高的要求,再加上陆久安从电脑里兑换的田径运动员的训练手册,平时一直有按照上面的方法对他们的肌肉以及爆发力进行提升,可不是拉了韩临深一大截吗? 从一开始,陆久安就对詹尾珠会赢这个结果深信不疑。 摆了韩致一道,捡了个漏,陆久安心情愉悦,连带着看熊孩子韩临深都满意多了。 晨练完以后,衙役们有说有笑去食堂吃饭,韩临深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韩致严厉唤了一声,才拾脚跟上。 韩临深在军中因为大将军儿子的关系,被众将士爱屋及乌关照着。但是在应平,可没有人惯着他,要用膳?自己排队打去。县衙食堂里,众生平等,连陆县令都得照着规矩来。 韩临深夹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当中,跑晚了一步,差点连朝食都没吃上,还是打菜的几个食堂婶子看他气鼓鼓的甚是可爱,用沾了菜油的手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每个人把自己的饭食匀了一部分出来,才让他免受挨饿之苦。 可怜韩临深意气风发出门,结果饱受凌·辱,脸上都是老婆子摸出来的手掌印,他碰一声把装着粥的碗重重搁在长桌上。 “临深小将军不吃吗?”陆久安假仁假义地问。 韩临深本来想吃的,被陆久安笑盈盈的双眼一看,梗着脖子赌气道:“嗟来之食,我不吃。” “嗯,还蛮有骨气。”陆久安故意道:“今日可没有窝窝头了。” “谁要吃你的窝窝头。”韩临深霍地站起来,把碗一丢,跑开了。 韩致眉头紧皱,韩临深自打来到应平以后,仿佛长了一身的反骨,不知为何,偏生和陆久安不对付。陆久安按住他肌肉紧绷的手,喝了一口粥:“你放心吧,只要是人,最终都逃不过真香定律的。” 对付熊孩子嘛,跟搓汤圆一样,面粉撒了水揉一揉,擀面杖锤一锤,方能张弛有度,服服帖帖。 韩致剥了鸡蛋放陆久安碗里,小声道:“给你吃。” 陆久安环顾四周,见没人看见,用筷子轻轻一戳,糖心蛋黄顺着孔流出来,混着粥黄白一片,他又用筷子对半分开,往韩致碗里放了一半:“你吃,你是武将,体力耗费比我快。” 陆久安喝着粥,吃着小菜,问道:“你这次准备在应平待多久?” “挞蛮此番被我杀了一个小亲王。”韩致道:“他们精锐受重创,元气大伤,没个两三年应该缓不过来。” 那就是想长待的意思,陆久安偏了偏脑袋:“你不在落云镇守,没有问题吗?” “落云是大周的边防,只要挞蛮不侵扰,就掀不起什么波浪。现在主要是训练骑兵,养足战马。越岐之地被我夺下,我们有了足够的牧场,战马便不愁了。雪拥十二骑都在边陲,走的时候,我已经把训练骑兵的事交给他们了。” 陆久安吃完了饭,韩临深都没有折返来,那碗冷掉的粥和3个馒头让食堂打饭的婶子收了起来。 陆久安吩咐道:“若是他待会儿来要吃的,不许给他。”
第084章 食堂掌饭的大婶偷偷觑了一眼韩致:“今天午食也不给吗?” 神仙打架, 池鱼遭殃。看来县令大人存心要给小将军教训了,就是大将军在此,若是有个闪失...... 最后受罚的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啊。 陆久安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不给, 只要我没同意不管午饭还是晚饭都不给。小将军这么有志气,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妥协了。放心吧,按照我的吩咐来做, 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韩将军一律来找我算账, 是吧, 韩大哥。” 韩致从头自尾对陆久安坑害自己儿子的行为视若无睹,仿佛对韩临深漠不关心。直到陆久安主动问起来,才伸出火热的手掌轻轻挨了挨他:“你决定就好。” 县衙里的大部分衙役被陆久安派出去检视水况民田了,另有户部数人走乡访村核比人丁,以防出现户籍不全, 或者居者不报的情况。 另外, 距离上次落户招人已经过去一年了, 陆久安也想知道在这期间, 应平有没有流入新的百姓。 韩临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整个府衙空了一大半,阿多和杨苗苗在县学读书,少了孩子的欢声笑语, 似乎一下安静许多。 “喂, 我说。”陆久安问:“我对韩临深太狠的话,你不会心痛吧。” 韩致的态度,决定了陆久安到底要不要管这桩闲事, 又能管教到什么程度,毕竟他又不是孩子他妈。 四下无人, 韩致捉住陆久安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扣,认真地看着他双眼:“久安,我相信你,你对陌生稚子尚且心怀仁慈,你口中说的心狠,定然也不是什么心肠歹毒的事。” 韩致面对挞蛮时,是一个杀气腾腾的铁血将军,面对陌生人时,是一个古井无波没什么表情的木头人,面对陆久安时,他就变成了一个深情款款情意绵绵的痴情种,仿佛要把陆久安困在他亲手织成的情网中,越挣扎缠得越紧,直到他陷落难脱。 不知为何,陆久安愉悦地笑起来,手指作乱一般在他掌心打着转:“这么没有原则啊?要是你是皇上,我岂不是成了那祸国殃民扰乱视听的蓝颜祸水了。韩临深那小鬼真可怜,若是让他知道他唯一的倚仗被他最讨厌的人给拐走了,会气哭了吧。” 想到那样的画面,陆久安恶意满满地纵声大笑。 韩致纵容地看着他:“其实临深没有这么娇纵跋扈,平时有我教他文韬武略,有夫子教他诗书礼乐。不过现在,你教训他一番也好,省的以后闯了大祸。” “还请了专门的夫子啊。”陆久安奇道:“夫子人呢?” “还在路上。”韩致一语带过:“夫子年纪大了,不敢赶得太急,是我曾经的老师。” “韩将军的老师啊。”陆久安揶揄地笑了起来,“那定是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吧。” 看着这样的陆久安,韩致感觉自己又忍不住了,心随意动,随便找了间厢房,在陆久安的惊呼声中,把他拖了进去。 陆久安哪里知道韩致这么瑟胆包天,也不管是什么地方,想吻就吻了,上次在巷子里也是,若是让人看到,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陆久安甚至怀疑韩致是不是从小缺爱,导致他患上了皮·肤饥·渴症,总是如胶似漆地贴着他,不是握一下手,就是亲一下嘴。 最可恶的是,这人一旦开了头,就不知节制一般停不下来,装聋作哑把他所有埋怨和呵斥当成了耳旁风。 “好了好了,再吻一下我得处理公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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