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跟在他们后头依依不舍,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两人的感情日渐深厚,比之以前在老家的左邻右舍还要来得真切,田母握着妇人的手 道:“咱们两家当日开垦时田选在一个乡里的,往后你要造房子了,就在我们屋子隔壁吧,那块地风水好着呢。” 出门的时候碰到另外一个妇人也拎着大包小包,这个妇人他们是认识的,她家儿子被县衙选进府里当差,听说每个月可以领一比不菲的俸禄,就是比较辛苦,每日凌晨天还没亮,风雨无阻地跟在衙役背后一起跑步,身子清瘦了不少。 双方照面打了个招呼,踏出房门的时候,却齐齐停下脚步。 “怎么了娘?” “陆大人来了。” 陆县令是应平的精神支柱,他来收纳所的消息一经传开,商铺里的人无论在做什么,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新草薄柳,黑土清河,暖阳吹拂送来的清新空气里,夹杂着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有点像湿汗,又带着一点松木。 陆久安大步走在前头,后面缀着几车辎重,生活广场现今仍是板结硬土,衙役护着马车走过,留下几条深深的车辙印。 “我儿。”田母旁边的妇人突然冲着来人的方向唤道。 马车后面有个衙役闻声看过来,他恪守秩序,只微微点了个头。 陆久安今日来生活广场,不为别的,五日后这里面的人要陆陆续续搬离,一则是慰问,二则是鼓励农桑。 “乡亲们。百姓们。”陆久安拍了拍手,等人都聚拢过来,他高声道:“今日来给你们发粮种了。” 陆久安在府里看公文的时候,发现农夫申志配备的记录员提交的一则报告,才意识到,一个月后即可播种稻谷了。 陆久安在安置流民鼓励他们拓荒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来年提供粮种,不过并不是免费发放,是以租赁的方式。 “今日你们可以提前支取粮种,待到秋收的时候,再以相同重量还回来。” 如今还留在收纳所的人,都是已经在应平安家落户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开垦了田地,准备耕作粮食。 他们原本还在因此烦恼,如果耕作的话又要花一部分钱来买粮种,粮种可是在丰收的稻谷里选择的长得最饱满颗粒最大的良穗,价格可不便宜。 陆久安带来的这个消息,犹如雪中送炭,有人泪眼朦胧地唤道:“青天老爷啊。” 人群排好队,开始登记名字领粮种。 “我能领五斤粮种吗?”有个大汉眼珠子一转,贪得无厌地问。 “叫什么名字?”负责此事的胥吏看出他心思,翻着手中的册子问。 大汉脸上一喜,讨好地报上自己的名字,胥吏很快找到对应的信息:“你家总共只开垦了一亩3分地,最多只能领2斤粮种。粮种不是想领多少就能领多少的,要看其名下有多少亩地,按开垦的土地面积来分配最高额度。” 百姓开垦的荒地需要经县衙测量后,将土地编号、土地拥有者的姓名、面积、四至、土地等级等详细地登记在鱼鳞图册上,最后还要将形状绘制成图,和现代的宗地证书很相似。 “为啥呀?”大汉嚷嚷,“我地里多种点不行吗?” 脆鸟清啼,人群骚动。 陆久安端坐在旁边,道:“不行老伯,一块地种多了,长不好不说,成熟了还容易倒,得不偿失。” 这种人喜欢贪小便宜,陆久安见多了,一句体贴关怀的话轻飘飘拦了回去。 后面排着的百姓可不会给他留半分面子,指着厚颜无·耻的大汉开骂:“你这个癞子狗,就一亩地你领那么多,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就知道欺负我们陆县令大仁大义。别磨磨蹭蹭的,领了快爬开。” 大汉成为众矢之的,不敢耽搁,领了自家的两斤粮种落荒而逃。 临到田母田父时,他们没急着走,拉着孩子一起跪下,对着陆久安磕了三个响头。 陆久安赶紧扶起她:“只是一点粮种而已,秋收你们也要还的,如何使得?” 田母热泪盈眶,摇了摇头:“不为此事,陆大人,草民只是感谢你之前仗义执手,若没有您,草民三个孩子如今不知何处飘零。” 陆久安端详她片刻,想起来发卖孩子那一幕:“啊,是当日……” 他如一个慈祥的长辈抚摸着三个孩子的头:“嗯,看来是吃好了,脸蛋长圆了一点点。” 三个孩子知道他是县令,却不怕他,田母时常在他们耳边唠叨:“陆县令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没有他,就没有你们。记住,咱们以后要好好报答陆县令。” 他们耳濡目染之下,对陆久安怀着一份崇敬孺慕之情,是以看到他温柔恬静的脸,再被他摸着脑袋,只感觉整个心泡在温泉里,暖和开心地不得了:“陆……陆大人。” 陆久安指着田母的行囊:“现在就搬走了吗?住哪里呢?” 田母一一回答,田树道:“娘说我们住的地方好远,以后就见不到陆大人了,我会悼念你的。” 田母轻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陆县令……竖子无状。” 陆久安摇头:“童言无忌,不过呢,小朋友,过不了多久,你会再见到我的。你想要读书吗?” “想!”田树脆生生地答道:“我爹说读书可以当举人老爷,跟陆大人一样做官,造福百姓。” 陆久安勾起小指头:“那说好了,以后应平办学,可要来读书哦。” 田父道:“放心吧陆大人,草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送田树来读书的。” 陆久安却是卖起了关子:“不用你们砸锅卖铁,倒时候带着孩子来报名即可,对了,小女孩也带上。” 因为前期信息登记地比较详尽,是以今天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几车粮种不到半个时辰就发放完毕,陆久安十分满意:“望你们今日得到一粒粟,能成为秋天收获的万颗子。” 明法度,举贤能,重农耕,兴水利,扬教育。 这就是他治理应平,改善民生的大致计划。 五日过后,收纳所的居民全部撤离,陆久安遵守承诺,在生活广场前面竖了一个流民收纳所的纪念石碑,并亲自题写颂体文辞,将商铺成立以后发生的事一一记录其中,以颂扬商铺主人济危扶贫高风亮节的举措。
第070章 既然流民收纳所的百姓集体搬出去了, 就要赶紧将生活广场的修建提上日程。 再耽搁一段时间延后交房的话,陆久安怕其余三个商铺的主人心生不渝了。 生活广场的地面,按初步设计, 铺设青石板砖。中途陆久安打算换成水泥地, 后来想了想,这么大面积的广场都浇筑灰色的混凝土, 即不美观, 质量也不一定达到要求。 如果到时候铺设的地面坑坑洼洼, 被外县的人瞧见了, 才是贻笑大方。 谢岁钱像闻到腥味的猫,隔天揣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找上门来。 他把包裹摊开,各类奇珍异宝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陆大人,都是我近些年来收集的趣物,还望笑纳。” 陆久安不接, 习惯性地转着手中的钢笔, 一脸兴味地看着他:“谢老爷消息灵通啊, 早上才刚决定下来的事, 你下午就闻声而至了。” 谢岁钱谦虚道:“我是商人嘛,自然要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轻易放过。” 陆久安呵呵笑道,问:“不知谢老爷有何贵干。” 谢岁钱惶恐:“哎呀, 陆县令折煞我了。” 陆久安什么性子,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跟他耍机灵?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最后怕不是被骗得老底掉得精光。 谢岁钱干脆道:“陆大人, 我就直说了吧,此番不请自来, 是听说你计划要在生活广场上面建一个展板,专门展示应平每日的大小趣事给人观看。” 陆久安点头:“确有此事。不仅是应平的大小趣事,大周各地有什么异闻,发生了何事,都会在上面展示。百姓消息闭塞,用这种方法,即可以让应平的人多一些谈资,还可以增长他们的见识,一举两得。免得到时候被外人说,咱们应平孤陋寡闻。” 这也是陆久安的计划之一,要想应平开化,除了办学之外,就是张贴每日新闻。 古代交通不便,既然不能行万里路,那就读万卷书吧。 谢岁钱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那陆大人,小人斗胆,能不能谋一个广告位。” 谢岁钱食髓知味,前几次的经历让他意识到,否管这位深不可测的小大人心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只要紧跟他的步伐,有朝一日定能让谢家声名远扬。 不是在应平,不是在江州,而是在整个大周! 应平在崛起,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籍籍无名的地方,一定会在陆久安的带领下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他心里有着这样一种强烈的预感。 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论承受多大的风险,他一定要牢牢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陆久安却在此时,烦恼的叹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钢笔。 钢笔合金材质在梨花案桌上磕出一声脆响,黑色的笔身上阳光一闪而过。 谢岁钱被晃地一颗心微微提起,像一个病人等待大夫的审判,小心问道:“陆大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陆久安装模作样地遗憾道:“要让谢老爷失望了,本官确实设置了广告位,本来打算建成那日昭告应平大小商户,不料你谋事在前,提前来找本官,不过不能直接给你,到时候要滚动排号。” 谢岁钱人老成精,前几次从中得了好处,听说他名下的产业销量翻番,虽然得益于这段时间人口增长,但是修建商铺的广告及流民收纳所的好名声给他造了不少势。 谢岁钱凭借多年的经验,敏锐地嗅到其中的商机,知道他这儿有利可图,为了给未来奠定基础,竟想要做一锤子买卖,直接将其绑定下来。 陆久安不得不称赞他一句老谋深算,若不是站在县令的角度,就冲着他这一手毒辣的眼光,陆久安说不定就同意了。 “不知滚动排号是什么说法。” “以一个月为期限滚动更换广告位。” 每月滚动更换?那岂不是每月都要进行竞标?到时候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谢岁钱期期艾艾地把包裹往前推了推,陆久安摇头:“谢老爷,本官代表着天家做事,朝廷会为本官发放俸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无需谢老爷破费了。” 谢岁钱如意算盘落空,心里难免失落,他看着一脸真诚无辜的陆久安,只能无奈的叹道:好算计。 随机他又想到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明明手握筹码,不知道怎么就傻乎乎的,心甘情愿被陆久安诓骗到了府上。儿大不中用,若是他早些知道谢怀凉那些个旁门左道能得县令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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