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安看了拐子一眼,笑眯眯道:“当然,他是我大伯嘛,理应留一个人在这里。” 拐子气若游丝地反驳:“我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然而事到如今他怎么说,也没人在乎了。 玉石铺掌柜带着陆久安回到陆家,远远看去,陆宅大院灯火通明。 此刻陆府上下因为找不到陆久安,已经人仰马翻。 老太太捂着胸口痛哭道:“这都过了整整五个时辰了,为什么人还没有找到,莫非久安已经遭遇不测了?” 陆时宴满脸懊悔:“是儿子疏忽大意,才酿成这样的错。” 陆家家主拍桌骂道:“你们今天就不该上街去,家里过元宵不好吗?” 大堂内,哭声骂声交织成一片。 还是一位小厮最先发现陆久安,神情激动地大喊:“快看,那是不是小公子?” 赵姝婕抬头一看,以为自己眼花了,豁然站起身,不可置信道:“我的久安……” 赵姝婕飞步上前,一把将陆久安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不禁喜极而泣。 “娘……” “是我的乖孙啊,菩萨保佑啊,是我的乖孙回来了。” 婆媳孙三人抱成一团,哭声震天,众人看着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陆久安依偎在娘亲怀里,把自己今天的遭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语毕,他转头看向陆时宴:“多亏了掌柜出手相救,我才得以逃此一劫。” 陆时宴心有余悸,从库房里取出五百文银交给掌柜:“救子之恩,不胜感激。” 陆家家主也站起来,对着掌柜千恩万谢:“这些银子您一定要收下。” 一家人客客气气的态度让本来准备兴师问罪的掌柜也不好意思了,半推半就的收下银子:“不过无心之举,是小公子急中生智,和在下没多大关系。” 陆家家主不以为然:“虽是无心之举,却是救人之实,掌柜的恩情,陆家铭记于心。” 掌柜暗道:小公子这一手,任哪个掌店的遇到都要急眼啊…… 但他领了银子,又平白无故结了一份善缘,高兴都来不及,哪会多说什么,心满意足地离去。 掌柜走后,老太太尤不放心,拉着陆久安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为了安抚他,陆久安只好摸着肚子撒娇:“祖母,我饿了,想吃饭。” “对对,吃饭。”老太太回过神来,立即吩咐灶房做一桌好菜,“你在外面担惊受怕了一天,又斗智斗勇,身心俱疲,是该好好补一顿。” 全家上下围坐在一起看陆久安进食,见他风卷残云不消几下就干掉一碗饭,又是心疼又是庆幸:“拐子当真可恨啊,要不是我乖孙聪明,恐怕我们爷孙两这辈子再难相见。” 吃过饭,老太太又拉着他细细念叨了会儿,方才放他离开。 陆久安回了卧房,一直在暗处探头探脑的陆起从暗处冲出来,一头撞进陆久安怀里。 “呜呜,公子,你可吓坏陆起了。” 陆久安道:“别哭啦,你看公子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说着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陆起依然呜呜哭个不停。 陆久安只好安慰他:“别哭,吵得我脑仁儿疼。” 陆起吓得打了个哭嗝,果然不哭了。 第二天,陆时宴亲自去了一趟县衙,他回来没多久,阆东捉拿到一个拐子的事就传得满城皆知。 百姓对拐卖儿童深恶痛觉,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才解气,一窝蜂涌到县衙,强烈请愿对拐子严厉惩处。 县令本就愿意在众人面前搏个为民做主的好名声,自然乐见其成。择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把拐子绑在县衙门口外公开处以鞭刑。 接着又派衙役全城大力排查,雷霆手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消停。 在这期间,陆时宴也没闲着,经此一遭,他惊觉陆久安外出没人保护实在危险,深怕这样的事重蹈覆辙,和家里简单交待了一声,独自出了远门。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等再见到他时,陆时宴带回来七个身材魁梧的江湖汉,声称是专门为陆久安找的护卫。 陆家家主在来人的神情举止之间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偷偷把陆时宴拉到一边,问:“你哪里寻来的,身上一股子草莽味,之前做什么营生的?” “押镖的。” 这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呐,陆家家主倒吸一口气:“可靠吗?” 陆时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爹,别看这群兄弟五大三粗的,其为人性情都不赖,最重要的为首这位还使得一双好锏,若非当初机缘巧合下我曾救过他的性命,花再高的钱也请不过来的。” 说着,陆时宴让家丁把小公子请来,对陆久安道:“以后外出时,就由他们跟着你,这位叫江预。” 陆久安从未在阆东见过长得这么高大的男人,只能扬起脖子才能看到全貌。 为首之人轮廓分明,五官刚毅,他向前略走一步,对陆久安抱拳行礼:“见过小公子。” 陆久安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学着他的样子也抱拳行了一礼。 “江大哥好。”
第226章 自从出了元宵节那件事后, 陆久安愈加深居简出,整日待在书房里用心揣摩,专研书经。再加上他有颗天生适合读书的脑子, 文学造诣一日千里。 这天, 教书先生照常写了一个题目考试他,陆久安捉笔即写, 一挥而就, 不到片刻, 两篇锦绣文章就跃然纸上。 教书先生观览全卷, 大加称赏,又在陆时宴面前极力赞诵:“小公子文采斐然,真正是文曲星下凡。” 陆时宴虽然心里高兴,但也只当他人情包奖:“承蒙先生称许,小儿岁薄, 还须先生教导扶持。” 教书先生正肃道:“并非在下说场面话, 小公子过目不忘才思敏捷, 以他现在的才学, 或可下考场一试。” 陆时宴吓了一跳,半信半疑道:“要是通不过怎么办?” “通不过也无伤大雅,小公子才多少岁,就当去考场练练胆儿。” 正巧学政初任到阆东, 要亲自考校当地学子, 教书先生是阆东秀才,自然也在其中。 学政无意为难,拟题用的是四书里面的常用摘句, 教书先生轻轻松松做了,写的文章在众士子里面得了个拔尖的成绩, 让学政另眼相看。 学政爱才,便着人把教学先生叫到近前,当面考他学问,教书先生一一作答,学政听后愈加满意:“清流方俊,锦织回文,不错,继续保持,下次乡试必定挂名榜上,回去吧。” 教书先生却踟蹰着没有走,学政凝眉问他:“你还是事?” 教书毕恭毕敬道:“确实还有一事,学生斗胆领题目一用。” 学政不解,问他缘由,教书先生不敢瞒他,讲明来龙去脉:“学生领了题目是给陆家小公子用的。” 学政这才知道他因为家境贫寒,如今受聘在一个商贾之家做教书先生,看着他的眼神里不由带上一丝欣赏:“你倒是称职,还能为陆家小公子思虑这些。” 教书先生道:“要不是陆家聘学生为西席,学生恐怕穷苦潦倒,连习字的笔墨纸砚都没法置办。现在只是为小公子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罢了。” “大周读书人多,像你这样知恩图报却少之又少。”学政给予赞同,又问,“陆家小公子也要入乡试了?” “不。小公子学术初成,正要去参加童试。” 所谓童试,便是科举考试之前进行的县试、府试、院试这一系列预备考试,只有通过这些考试成为秀才,才有资格参加乡试。 然而陆久安年纪尚小,陆家老爷实在底气不足,这才托了教书先生把学政考试士子的题目领回去,准备让陆久安自己在家提前试着做一下。 “一个童生都还不是的小子,要做乡试的题目……”学政不以为意。 “学政有所不知,陆小公子天资不凡……”教学先生感念陆家平时的优待,趁此机会在学政面前替陆久安说了不少好话。 “哦?”学政对他口中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既如此,陆家小子做出来之后,你把他文章带来,我倒要看看你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于是当天下午,教书先生把题目领回去,并把学政的话告知于他。 “学政竟然要亲自查看小儿写的文章?” 陆时宴即激动又忐忑,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不必担心,小公子按往常那般行文就行。” 陆时宴哪能不担心,问陆久安:“如何?” 陆久安看了一遍题目:“简单。” 他信手拿起桌上的毛笔,解经写义几乎不用思考,两个时辰便写完毕,显然是游刃有余。 趁着夜幕降临之前,教书先生又捧着文章复去见学政。 学政此刻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应邀赴宴,没料到他回来得这么快,也不急着走了:“告诉知府大人,我这边有事,耽搁半个时辰。” 他接过文章,起初不甚在意,结果越往下看,心中越是惊讶。 “是他自己做的?” 教书明白学政这么问的缘由,含蓄地笑了笑:“是。” “没有代笔人?” “没有。” 学政怔愣片刻,拍案叫绝:“这解文章的角度着实新颖独道,竟然从‘开合’入手,真正是刁钻又大胆,让人眼前一亮。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篇佳作竟然是出自一个孩童之手……” 学政对陆久安赞不绝口:“能写的出如此文章,让他尽管放心去考便是。” 于是来年二月,陆久安被送去县里参加考试,果然接连县试府试两场一次便过。 到了院试,是由学政亲自主持,开场点名时,他也终于看到陆久安的模样。 “你就是陆久安?你县试府试写的文章我都专门命人调来看过,这些时日文章又精进不少。聪慧敏捷的我知道很多,但是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就诗书经文精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告诉学政,你是如何办到的?” 陆久安道:“学生也不知,好像脑子里天生就知道一些东西似的,文章也是如此,看一遍就记住了。” 这话换成别人说,或许就有显摆张狂之疑,但是陆久安双目清正,回答得一板一眼,实在让人难以生厌。 学政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额头:“过目不忘?这难道就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你若一直勤学不缀,未来文坛官场必将有你一席之地。” 院试考完,陆久安一如既往地轻松通过。 自此,陆久安便成为了阆东最为年轻的一位小秀才。 教书先生来辞行,他自认学识不够,已经没有资格教授同为生员的陆久安了。 陆久安需要到当地府学读书,由那里的教谕负责继续传授学识。 陆时宴再三挽留,也没能阻止教书先生,只好备上一份丰厚薪资以酬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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